官家的福寧殿與中宮的坤寧殿正處皇城內外中央,而重華殿位於外城東麵。
皇城之大,實在是走得勞累。李拾月暗道,這榮華富貴也不是人人都能消受得起。
才進殿門就已經感受到帝王的威嚴,李拾月跟在徐雲辭身側叩首請安。隻聽上首傳來官家說話聲:“立則今日入宮,已經見了太子妃了?”
“家中祖母惦記長姊,臨近年節,長姊也惦記家中親人。”
官家似乎並不在意這些事,抬起手指了指跪在地上的李拾月:“你,過來。”
徐雲辭目光深邃:“陛下,表妹昨日才入府,還不懂規矩,怕是冒犯天威。”
官家朗笑幾聲:“無妨,上前兩步,朕瞧瞧徐家的表姑娘。”
李拾月吞咽口水,下意識般地看向徐雲辭,不知為何在徐雲辭眼中看到了擔憂。她起身上前兩步,再次叩首道:“臣女李拾月參見陛下,願陛下聖安萬歲。”
“抬起頭來。”
李拾月凝神,微微抬首足以讓坐在龍椅上的容和帝看清她的麵容。不過一瞬,李拾月看清了容和帝眼中的驚訝與濕潤。
“起來吧,今年多大了。”
“臣女今年十六了。”李拾月摸不清容和帝的意思,乖巧地答道。
容和帝似是懷念一般,歎道:“十六了,芳華正茂啊。朕也有一個女兒,瞧你有緣,不若做朕的義女,冊封你為公主,如何?”
李拾月一驚,嚇得不敢回話。
“父皇在與立則哥哥說什麽,還不讓人進來。”
殿門敞開,隻見太子妃身側跟著一位宮裝女娘走進來。她笑盈盈的,寬大的衣袖隨著她輕盈的腳步,像隻蝴蝶一般飛到了容和帝身側。
一雙眼欲說還休,看向了另一側的徐雲辭。
“立則哥哥入宮一次不容易,父皇可別為難立則哥哥啊。”
太子妃走到徐雲辭身側,微不可見地搖了搖頭。她端莊大方地落座:“表妹頭一次入宮,兒臣實在擔心表妹失了規矩,這才不請自來。”
“若是阿月有何不妥,還請父皇不要和一個女娘計較。”
容和帝搖頭:“無妨,朕還是很喜歡這個小女娘,想認作義女與朕的淳慧作伴。”
“你就是立則哥哥的那個表妹啊,長得不錯。”
淳慧公主穿著繁瑣的宮裝,從容和帝身側走下台階,走到李拾月麵前轉了一圈,態度不明說了這麽句話。
轉身走到徐雲辭麵前,露出了女兒家的嬌羞:“立則哥哥,你今日入宮怎的不來尋我呢,若非碰見嫂嫂,我還不知道你入宮了呢。”
徐雲辭目不斜視,避開淳慧公主的雙手:“公主殿下千歲。男女有別,公主還是喚臣的名號吧。”
淳慧公主臉色刷的垮了下去,還未發作,隻聽容和帝輕喝:“淳慧,不得無禮。”
淳慧公主輕哼一聲,舍不得看向徐雲辭,後者半個目光也不分給他。
“父皇的意思是要認徐家表姑娘為義女,豈不是想冊封公主之尊?”
走回容和帝身側,不知為何對李拾月帶著一股莫名的敵意。第一眼她就不喜歡,尤其是徐雲辭入宮頭一次帶著一個女娘,獨自相處。
若是被冊封公主,豈不是要分走自己的寵愛。
不過她想的實在是多餘,李拾月已經下跪:“臣女一於社稷無功,二無出眾之處,無功不受祿,實在擔不起陛下大恩。”
“若是貿然冊封,隻怕是前朝言官禦史頗有微詞。還請陛下收回成命。”
徐雲辭立在那裏,顯然對於公主之尊,他們都不是很在意。
容和帝隻好作罷:“今年十六了,可取了字。”
徐雲辭替李拾月答道:“並無,表妹年幼,家中長輩隻取了乳名。”
“取得什麽。”
李拾月恭謹答道:“皎皎,月之皎皎的皎皎。”
容和帝沉思:“皎皎...月之皎皎,言笑晏晏,朕為你賜字晏晏可好。”
得官家賜字,少有人能得此大恩。不知是否為錯覺,李拾月仿佛覺得徐雲辭眼底帶著幾分憂心,連太子妃也是同樣的麵露擔心。
“李晏晏多謝官家賜字。”
李拾月無法再婉拒,跪下謝恩。
就連從福寧殿裏走出來,腦袋還是暈乎乎的。太子妃一直送到了宮門口,眼中憂愁:“二郎,淳慧公主......”
徐雲辭神色平靜:“長姊,我對公主無意。你已經嫁入皇城,若我再迎娶公主,徐家過於獨大。”
太子妃輕歎,她何嚐不知,隻是淳慧公主心思單純,官家又隻有這麽一個公主成年,要什麽給什麽。
唯獨栽在自家弟弟上,依淳慧公主的性子,隻怕是不能善了。她隻道:“你心中有數就好。”
太子妃語速輕緩,拉起李拾月的手叮囑道:“若是得閑,再來陪我說說話吧。”
“是。”
坐上了馬車,終於出了皇城。馬車內幽幽清蘭,隻嗅了一嗅,便已覺得心曠神怡。
李拾月從出了福寧殿,便有些心不在焉,猶豫許久還是喚了一聲“表兄”。一抬頭,正對上徐雲辭深邃的目光中,那裏麵不自覺地吸引她入神。
隻聽一聲輕歎,徐雲辭抬手揉了揉眉間:“是不是官家對你過於親近了。”
李拾月抿唇,然後點了點頭:“是。”
就算是她是伯府嫡女,可她既然被接入上京外祖家,明顯那伯府不是她的靠山,何況還是一個日漸式微的伯府。
榮國公府是尊貴,可在上京城內出身尊貴的女娘也不在少數,又有幾個能得官家眼緣,能被認作官家義女,想冊封公主之尊。
光是得官家親自賜字,怕是滿上京城,翻了個底朝天也沒幾個先例。
也難怪李拾月心中不安,突如其來的好意,也並非拿的心安。李拾月雙手十指繳著,茫茫不安:“我隻是不明白。若因為表姐,官家大可隨便賞賜些東西。”
“我知曉的也不多。”
看到李拾月眼中的好奇和殷切,徐雲辭輕歎:“我隻知道官家同姑母以往認識,具體的不如回去問問祖母吧。”
“至於公主什麽的封誥,有榮國公府也不在乎那些身外之物。日後,我與阿爹自是你的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