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舟正閉著眼睛,被水中強大的氣流,推出去很遠。

他宛若一片脫離了樹枝,無依無靠的落葉,在海水中飄零。

冥龍直衝他而去,蜿蜒曲折的身軀向上,將楚淮舟接在了龍背上,龍尾輕卷上他的腰腹。

他還沒有反應過來,冥龍愉悅地咆哮著,一頭紮進深不見底的黑淵。

楚淮舟懵逼地揉了揉太陽穴,跪坐在龍背之上,黝黑襯的白得更分明。

冥龍渾身覆著堅硬的黑色龍鱗,而他膚若凝脂,白衣似雪。

“小師叔!”蕭璟泫張口剛大喚了一聲,就喝了不少鹹腥的水。

在口腔中揮散不去的那股味道,熏得他暈頭轉向,天旋地轉,分不清東南西北。

巨龍馱著一人,迅速地消失在深淵之中。

蕭璟泫急得直拍大腿,再多著急的話,也說不出口來。

隻好使出了自己的絕招,在話本子上學會的狗刨式遊泳。

手腳同時起蹬,飛快地朝小師叔消失的方向遊去,留下一小串細密的泡沫。

身後響起閣主的洪亮傳音術:“蕭璟泫,別下去!那下麵可能是冥龍的老巢!很危險的!”

蕭璟泫在幽冥滄海,與冥龍打交道這麽多日,危險他自然是知道的。

但是小師叔都讓一條龍,從自己手裏給搶走了,他怎麽還能淡定安然地按捺住?

他也施傳音術回話:“我知道,但小師叔讓那畜生給搶走了,我怎麽能坐視不管?!”

“不是?……你倆還真都是個倔驢脾氣……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

“閣主,您帶著大家先下去,找到師尊會合,他們就在往下,直線距離百米處。”

“我……我先去救小師叔,兩個人在冥龍老巢也有個照應。”

蕭璟泫的聲音有點喘,這道傳音術法回來時,他的身影也跟著消失了。

玉長風不得不承認,自己被這個衝動莽撞的毛頭小子給說服了,隻好帶領弟子往下走。

雲槐仙尊在法陣中修生養息,這邊傷害可是十分嚴重,看來是經曆了一場鏖戰。

弟子們橫七豎八,麵容疲憊,姿態隨意地躺在以礁石為底的法陣之中。

法陣並不算是牢固,單憑冥龍的實力,或許用龍角輕輕一撞便開了,但好在地方選得隱蔽。

玉長風帶著眾弟子,繞著這塊礁石遊了好幾圈,還是根據靈力波動,發現了這裏。

“雲槐!”他一進入法陣,就把看上去傷得最重,在閉目打坐的男子,給嚇著了。

“雲槐,你怎麽樣?臉色看上去怎麽這麽差?是不是哪裏受傷了?快些讓我看看。”

“閣主,我已無大礙,你不必為我憂心。”

雲槐嗓音恭敬又冷淡,是看在此處人多,故意和他撇開關係。

多日未見,玉長風想人想得都快要瘋了,現在眼睛裏就裝得下這個人。

“閣主,”雲槐抬手,輕輕地推了他一下,“您別捏著我肩膀了,有傷還未愈。”

“啊?肩上有傷?”玉長風一驚一乍,伸手就要扒拉他衣服,“在哪裏?給我瞧瞧。”

雲槐忍無可忍,手掌籠著袖子,假裝不是故意地拂了他一耳光。

“閣主,我已經包紮上過藥了,況且您也不是郎中,就算看過也不知何藥可醫。”

“是不是被龍爪抓傷的?若是那傷口就易發炎潰爛,得用生肌膏。”

堂堂一介閣主,眾目睽睽之下,當場脫下外袍,提在手裏抖了抖。

“我記得我從碧落雲巔,各樣傷藥都帶了出來,生肌膏應該也是有的。”

各種瓶瓶罐罐,從黑色外袍裏,被抖落出來,掉了一地。

那個場麵相當滑稽可笑,雲槐都沒眼看,嫌棄地別開了腦袋。

甚至有些懷疑的,在心中思索:自己是不是特別容易招傻子?

帶個徒弟是個憨傻的,怎麽找個道侶也是個蠢貨樣兒?

抖完了之後,玉長風把外袍隨手扔在一邊,蹲下來仔細尋找。

片刻之後,舉著一個白色小瓷瓶站起來,“我找到了,雲槐,讓我幫你上點吧?”

高高在上的雲槐仙尊,瞳仁斜倚在眼角,不鹹不淡地瞥向他,無奈地抿了抿嘴。

他嚴重懷疑,這個的主要目的,就在這最後一句話上。

若是拒絕了他,沒讓他的小計謀得逞,怕也不會就此善罷甘休。

雲槐這樣想著,便點了點頭,“如此這般,那便勞煩閣主了。”

玉長風笑著,搖頭又擺手,“不勞煩,不勞煩,我舉手之勞。”而且還慶幸至極。

上藥時,他再三強調:“雲槐,我是習武之人,手可能有點重,你且忍耐下。”

“知道了,閣主。”雲槐將這句話回應給眾人聽。

隨後又壓低聲音,亮了亮自己緊握的拳頭,“這句話,你已經連著說了三遍了。”

“你要是再廢話多,嘮嘮叨叨,小心我揍你。”

玉長風隻是笑,雖然他話是那樣說的,但其實下手很輕,很柔。

雲槐皺緊了眉頭,攥緊了拳頭,都做好了疼的姿勢,結果,完全沒有什麽感覺。

除了藥膏接觸在傷口上,那陣陣清涼的,正常的灼燒感。

“疼不疼?”玉長風盯著猙獰的傷口,心疼地問。

“不疼。”

“我是問被龍爪貫穿的時候。”

“也不疼。”

雲槐同楚淮舟一樣,都是個嘴硬的種。說出去的話,如潑出去的水,怎麽都不會再改口。

當然,楚淮舟會因人而異,雲槐則是鐵石心腸,冷硬得很。

過了一會兒,玉長風的嘴巴閑不住似的,又低聲問:“最近休息了嗎?休息得好嗎?”

雲槐回:“閣主,您覺得我們有時間與心思歇息嗎?”

玉長風微微俯下身,貼在他耳畔曖昧,“我最近也沒有休息好,因為要抱你才好睡。”

雲槐騰得紅了脖子,大概因為都是老夫了,害羞的並不是很明顯。

隻壓著聲線,使聽起來正常,“少胡說八道。”

“我沒胡說。”

“好了!你擦好藥了沒?我要把衣服穿上了!”

“好了,好了。”眼看把人逗得要惱怒了,玉長風也不好意思再磨蹭。

雲槐拉上衣袍,遮住令某人心猿意馬的光潔肩膀,往他手中的藥罐子裏探了眼。

“還有沒有了?蕭璟泫也讓冥龍給弄傷了,回頭給他也塗上點。”

“好,還有不少呢,你放心,等他回來,就叫他抹上……”

“哎呦!我天!”玉長風拍了下腦袋,“我這腦子,怎麽把這麽重要的事兒給忘了。”

“那個龍,它把雲瀾給搶走了,蕭璟泫正在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