璿璣扇沉默了片刻,忽然才說道:“嗯,確實如此,他後來變得越來越像你。”
“不對,換一種說法,他越來越像自己心中隱藏的那個人,越來越像喜歡的人,也就是你。”
“或許沒有刻意地去模仿,隻是在思念的同時,把自己活成了你的模樣。”
“玉長風還在天下四處找他的時候,他早已悄無聲息地回到了扶光殿。”
“又開啟了不分晝夜的修習生活,此後兩年,才修成得了大宗師之力。”
“之後,他才永遠離開了碧落雲巔,準備去人間尋你,而且,沒做再回的打算。”
“他說若是能找到你,且你的心意不曾改變,他想尋處竹林,同你安度餘生。”
“他還說,若是永遠都找不到你,他便隻能一生遊**人間。”
“他雖然不愛說話,但是我與他融入骨血,能感受到他身上背負著,有些必須要去做的事。”
“他不與任何人說,甚至與你也不說,在他的神識之中,你和他早已經過完了無數輩子。”
“美人小師叔,蕭璟泫,他真的很愛你。”
“他已經跳進了火坑,不可能眼睜睜再看著你也跳的,因為他愛你,所以親手把你推出來。”
“他愛你,勝過愛他自己。”
璿璣扇唯一一次,聲音平淡不帶譏諷地說話,甚至平添了幾分憐憫。
“他好像是為了你才來的這個人世間,他愛你,也隻愛有你的人間。”
楚淮舟深深地歎了口氣,聲線顫抖著:“我知道,我知道……”
天印大道之內,傳來一聲震耳欲聾的爆炸聲,楚淮舟猛地睜開了眼睛。
周圍眾語紛紛。
“怎麽回事?”
“不知道!好像是魔魂越來越暴躁了,在不停撞擊剛修複的薄弱表層!”
“它的力量,怎麽會忽然變得如此強了?”
“魔魂以吞噬鮮活人氣,來提高自身修為的。碧落雲巔那倆小兒不會是……”
“不會的!不會的!”楚淮舟眼睛轉在璿璣扇上,“你肯定是知道的,你與他的神識相連啊。”
“對不起,美人小師叔,我感受不到了。”
“什麽意思?為什麽?什麽叫感受不到了?”
“不是,感受不到,不是代表神識枯竭了。”
“是蕭璟泫切斷了我和他的聯係,反手將契約結在你和我身上。”
“我現在,連他身體周圍都近不了,他想讓我一心一意地守著你。這也是我唯一能做的事了。”
楚淮舟一張臉蒼白的病態,青衣錦綢勾勒他欣長身形,“什麽時候?為什麽我沒有感覺?”
“就是他假扮寒雲達王殿,與你成婚的那夜。他抱你洗浴回來之後,你在昏睡中,所以沒感覺。”
楚淮舟大概回憶了一下:王宮的浴桶是真的很大,一次可以坐下兩個人。
那晚,燭光明滅之間,蕭璟泫的眼睛好像變成很深沉的黑色,溫柔得不像話。
他從後麵抱著他,很粗很重還很熱的呼吸,灑在他耳廓上,潮濕的吻從他後頸往下。
他當時含糊不清的聲音,仿佛依舊響在耳邊,“小師叔,別咬著嘴唇,小師叔,別抖。”
楚淮舟已顧不上羞恥,喃喃著說了出來,“難怪要故意折騰那麽多次。”
“看見我中途醒過來,還拉著我要繼續,一開始就抱的這個心思嗎?”
璿璣扇真沒想到,向來謹言慎行的小師叔,居然能忽然在光天化日之下,問出這種話。
緊張到齜牙咧嘴,為了給蕭璟泫留個麵子,它說:“我不太清楚這個。”
楚淮舟也意識到,自己這樣問不太妥當,抿了抿嘴唇,“當我沒問。”
天印大道之內,又發出很大的動靜,震動山河。
楚淮舟猛地站起來,踉踉蹌蹌往前走了幾步,“不行,我還是得進去,我不放心。”
“不行,你進不去的,現在的天印大道,已經處於修複閉合期了,沒有人能進去。”
“閉合期?”忽然冒出來的阮向晚問:“那蕭璟泫他們要怎麽出來?”
璿璣扇看著美人小師叔,那朦朧又殷切的目光,真說不了一點實話。
“大概,再從裏撕開一條口子吧。”
阮向晚道:“那豈不是周而複始,無盡無終了?”
璿璣扇沒有應他,而是對楚淮舟說:“你也別太擔心了。”
“天印大道裏麵有打鬥的動靜,就說明他還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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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璟泫師兄!這些黑霧怎麽反而越來越濃?殺也殺不完,滅也滅不盡?”
葉辭淨手持長劍,揮向襲擊蕭璟泫後背的黑煙,有些崩潰地大吼著。
“它方才,好像吞噬了還沒死透的渝懷和薛應懷,所以才會暫時的強大起來。”
“什麽?”葉辭震驚的劍都抖了一下,“他們被自己供奉的東西給吃了?”
“嗯。”蕭璟泫神色很冷的應了一聲,“因果循環。”
“呸!惡有惡報罷了。”
起初,這二人將天印大道撕開了很大一條口子,蕭璟泫便一把提起二人,一同進了法陣中。
起初魔魂黑霧被他擊得節節敗退,但也算還能應付時,沒有打過放它出來兩位‘恩人’的主意。
但現在,蕭璟泫和葉辭淨聯手對敵,加上對它有壓製的天印大道加強,被逼得走投無路。
哪裏懂得什麽恩情的魔界之鬼物,一舉就將沒有反抗之力的“繃帶”給利用上了。
“在這個世界,沒有誰,是值得誰去效忠的,唯有自己心中所崇信的,才是真正該走的路。”
蕭璟泫眼簾垂得很低,眸中的情緒完全瞧不清,但能聰哥骨子裏體會到那種倔。
“這個時候了……”葉辭淨吐出一口血沫,表情有些嫌惡,“就別說什麽大道理了。”
“我們能活著出去的話,這次是第多少個生死之交了?……小心後麵!”
黑霧奔湧而來,聲勢浩大卻了無聲息,徑直地向蕭璟泫後腦勺襲擊。
刹那間,他淩空而起,躲開了這致命一擊。
在空中旋身揮出一片耀眼的光幕,似繁星點點,自半空墜落。
隨即,他長戟揮灑,絢爛如銀龍,光慕斬滅了襲來的黑煙,化解了殺身之噩。
“我看,這樣下去也不是個辦法,遲早都被他給耗死在這裏。”
葉辭淨額角上浸滿了薄薄的汗水,似乎有些自暴自棄地在空中胡亂揮舞了下長劍。
“天印大道應該已經快要徹底補好了吧?我們不會再出去了,對吧?”
蕭璟泫頓了下,臉上依舊沒有什麽神色,冷淡地問:葉辭淨,你恨不恨我?”
“說不上吧。”
“一起長大,你還不曾與我並肩作戰過,頭一次,我就要你付出性命,不恨我嗎?”
葉辭淨沒有說話,望著蕭璟泫盯了片刻,又扭頭看了看,縫隙漸漸閉合的天印大道。
問牛答馬地說:“好了,這次是真的出不去了。”
“是我,不是我們。”
蕭璟泫麵容有些憔悴,掃過四周的目光有些淡漠,隨後,露出一個很恬淡的淺笑。
“不對!蕭璟泫,你故意玩我呢?你究竟是什麽意思?蕭璟泫!你給我說清楚!”
即便葉辭淨扯著嗓門吼,也改變不了他已決定好了的事。
眼前爆發出很刺目的白光,他下意識抬袖捂住雙眼,然後感覺自己被十分強勁的內力震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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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淮舟在日光下站著,白衣上一塵不染,可給人的感覺仿佛染滿了血跡。
仿佛是一塊即將破碎的美玉。
“蕭璟泫,他究竟是怎麽打算的?他從一開始就沒想過回來,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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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辭淨在落地回神過來時,耳邊響起很嘈雜的聲音,“葉師兄!你沒事吧?”
“葉師兄,怎麽就隻有你一個人出來了?璟泫師兄呢?”
“對啊,為什麽就您出來了?這天印大道馬上就填補上了,璟泫師兄為什麽還不出來?”
“對,蕭璟泫呢?”葉辭淨甩了甩腦袋上的雪,耳鳴讓他有些緩不過來。
“他好像要用獻祭之術,徹底鎮壓魔骨,抹殺魔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