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淮舟沒有片刻猶豫,立刻將那把短劍,從血肉之中拔了出來。

高高舉起,又欲再刺向那具血肉之軀時,纖細手腕被這人輕輕握住。

那力道真是很輕,即便他現在凡人之身,也可輕而易舉地掙脫。

但,楚淮舟說不出為什麽,那隻手掌貼在皮膚上的溫度,溫暖的熟悉又陌生。

似乎有種說不清的神力,讓他心中焦躁緩緩降了下來,動作也慢了下來。

邊沿金絲繡著祥雲的蓋頭,在紅燭影影綽綽中,被猛起的夜風掀落在地。

跟前的紅衣男子捂著胸口,另隻手向楚淮舟探過來,輕而易舉撫上了他臉頰。

說話時,輕喘的厲害,“小師叔,你真想要了我命啊?”

楚淮舟纖軟密長的睫毛急速一顫,眼簾掀開,目光停留、凝視在他臉上。

媽的,這張曆經風霜卻依舊賤兮兮笑著的臉,舍他蕭璟泫還能其誰?

都到這一刻,他也終於反應過來。所以與自己拜堂成親的,想扶自己上囍轎的。

哪裏來的什麽寒雲達王子,始終都是蕭璟泫一人。

楚淮舟心底既是被蒙在鼓裏的氣憤與惱怒,又是劫後餘生的慶幸與喜悅。

“你……”他低聲囁嚅著,嗔怪道:“你這個老流氓,真是壞透了。”

蕭璟泫笑了,“好,好,好,小師叔說的都是,我壞,壞透了。”

楚淮舟別扭地瞪了他一眼,踹了他小腿兩腳,氣鼓鼓地在囍**坐下。

蕭璟泫下意識想躲開,嬉笑著胸腔微微顫動,無意間就扯到了短劍傷口。

知道疼了,他才站著不動,深深地吸了口氣。

見此,始作俑者哪裏還能安穩坐得住,立刻又站了起來。

“方才為什麽不躲?現在做出這副難受樣子,又給誰看?”

不過是個小小的創傷,對蕭璟泫來說,其實根本算不了什麽。

但是瞧見小師叔伸出手,過來攙扶自己了,立即就焉了吧唧,整個人都搭在人肩上。

腦袋歪著抵著他,嘴唇刻意在人脖頸上蹭吻,嘴角勾起得意的笑容。

“我也實在沒有想到,小師叔對寒雲達王子,竟會有如此大的敵意。”

楚淮舟搬著個,比自己還高出大半個腦袋的人,挪動到床邊,想將他放下去。

“我哪知道是你?都要掀我蓋頭行圓房之事了,我如何能並不著急,如何能對此沒有敵意?”

他聲音小若蚊嚀,似乎是在自言自語,又仿佛在跟誰抱怨。

楚淮舟使勁搬了半天,長高長壯了不少的蕭璟泫卻紋絲不動。

他憤懣地抬頭瞪人,“你倒是自己使點勁兒啊!”

蕭璟泫的視線有從他身上,移開過片刻,一雙狹長的眼睛微微上挑著,盛滿了溫柔笑意。

“好。”應了聲,手臂始終攬在小師叔肩上,順勢壓著人倒了下去。

楚淮舟目瞪口呆,墨黑的頭發散開在紅色間,襯顯得越發朦朧誘人。

蕭璟泫埋在他頸子間,深深地吸了口氣,問:“他不行,那我可以嗎?”

“什麽?”楚淮舟緊張到蜷起了手指,壓抑著心中想將他推開的想法,明知故問。

他輕笑了聲,溫熱的氣息噴灑在他脖頸間,正欲開口時,“小師叔當真想知道?”

楚淮舟撇開腦袋,好半刻沒有說話,“起來,先處理一下傷口再說。”

“好。”蕭璟泫乖乖蹲坐在**,兩隻手像狼般,放在腿邊撐起身子。

“小師叔給我上藥?”

“沒有藥。”楚淮舟緩緩地起了身,整理著衣袍,“簡單地包紮一下就好。”

“也好。”蕭璟泫傻傻地盯著人回答,雖然嘴上應了,但遲遲沒有動作。

楚淮舟蹙眉看著他,“那你為何不動?”

“啊?我要怎麽動?”他心思不在這之上,眼尾稍稍上挑,嘴角勾起邪魅又野性的笑。

以為他是明知故問,小師叔真是連揍他的心都有了,沒好氣地問道:“你不把外袍脫了?”

“哦,好,好啊。”

四年不見,蕭璟泫是發生了肉眼可見的,翻天覆地的變化。

膚色肉眼可見的黑了很多,臉頰之上褪去青澀、稚氣,平添了幾絲沉穩。

他今日著一身大紅直襟婚服長袍,烏黑的頭發束起,戴著簡單的白玉銀冠,整個人豐神俊朗又透著無法用言語形容的野性美。

腰封緊緊,貼在勁瘦的腰間,顯得長身玉立,英姿勃發。

簡而言之,就是更有了成熟男子的魅力。

暖暖的淺紅光線下,他身材挺拔,眸光柔柔亮亮,仿佛浸滿了溫柔。

那雙修長的手不緊不慢地係著衣帶,即使方才撲散的發絲,隨意又淩亂地落在腦後,還是好看得一塌糊塗。

他未解腰封,讓衣袍隨意滑落在手彎處,閑散又認真地問:“小師叔,是這樣嗎?”

楚淮舟視線落在他手腕上,想借機看看他腕子上,有沒有帶著發帶與青絲。

但,不知這人是有意還是無意的,沒有將上衣完全脫掉,隻是裸了胸膛出來。

他自是也不好說什麽,垂了垂眼簾,從自己衣擺上撕下半條柔軟的布。

小心翼翼地給他包了起來,微涼的指尖,總會有意無意地蹭過他脊背以及胸口。

楚淮舟目光落在這具不曾見過的身軀上,原來也不是想象中的那般無暇。

反是布滿了猙獰傷口,幾乎快沒有了一處完好的皮膚。

“我聽說,你在斷舍城那座枯城守了將近十日,分明知道我已被帶離了,你……到底在期待或是在等什麽?”

蕭璟泫看著他白皙瑩潤,還有微微顫抖著的指尖,眉眼輕輕彎曲了起來。

“我也不知道在期待,或是在等待什麽,我……隻是單純地想待在那裏。”

他緩緩不經意地伸出手,觸碰到了小師叔的額心,再輕柔地滑到眉心,最後頓在眼皮上。

“當時心裏沒有什麽想法,在城牆之上的風中,我似乎能嗅到小師叔身上的味道。”

“那是我當時唯一的惦記,還有寄托了。”

楚淮舟眨了眨眼睛,沒有了勇氣抬頭注視他,隻將衣布纏繞了一圈又一圈。

他感覺心底驀然一痛,一股難言的傷感,緩緩地順著心底蔓延至四肢。

他感覺自己手指似乎已經凍僵麻木了,怎麽都不靈活,淚眼朦朧婆娑。

所以,他到底有沒有探破時光洄海,有沒有帶上那條發帶,還有那縷青絲。

這幾個問題,在楚淮舟的心中四處反複地橫衝直撞,鬧得他不得安生。

因此,他打上個結後,雙手開始不安分地,悄悄地往下移動。

指尖掂著他手彎中的衣袍,盡量小動作,盡量不動聲色地往下扒拉。

蕭璟泫又不是沒有觸覺的腦死之人,隻一瞬間就察覺到了。

他忽然扣住楚淮舟的雙肩,猛地將身前之人壓在身下。

他舔了舔嘴唇,“小師叔,你想做什麽呢?為何要扒我衣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