挾持著楚淮舟的那團黑煙,飄飛得極快,轉眼間就消散在了天邊。

“哈哈哈,什麽魔骨那些都是次要的,沒準從一開始我就是為了雲瀾仙尊而來。”

蕭璟泫臉色蒼白,瞬間慘白的雙唇顫抖著,聲音有氣無力,語調力不從心。

“你為何非要劫我小師叔?你放了他,我願意同你走。”

“哼哼。”黑煙中傳來幾聲譏笑嘲諷,“誰要你?你沒雲瀾好看,還沒他好控製。”

雲槐與玉長風麵麵相覷,疑惑的說不出話來:搞什麽?迷戀雲瀾美貌已久?

蕭璟泫不管三七二十一,施展全力,調動元神,傾身點足,飛身追了上去。

聚靈術於手心之中,二話不說朝那團黑煙擊出,隻聽炸雷驚響,可見威力之強。

“滾開!你給放下他!”

他召出璿璣扇,充盈靈力的掌心抵在扇柄,啟動咒語術法,全力攻向黑霧。

“呃啊!區區弟子,還有如此實力,著實讓我大開眼界!”

那黑煙消散了,下一刻猛地出現在他眼前。

小師叔那張臉被黑氣籠罩,依舊美得慘絕人寰,近在咫尺,卻不能觸手可及。

“看見了沒?我現在可謂是好吃好喝供著他,若你再這般暴躁,老打我的話,可就說不準了哦。”

化作黑煙的凝幽尊仙尊,囂張瘋癲地大笑了兩聲,讓人覺得有些厭惡作嘔。

即便如此,蕭璟泫強壓著噬心吞腦的奴化,停下了猛烈的攻擊,召回喪失的理智。

眸光驟冷,致人戰栗發抖,“你究竟想要如何?”

那邊賤兮兮地竊笑著,“我想要和雲瀾做什麽,還能告訴你嗎?”

蕭璟泫氣急敗壞地罵了句,攥緊了拳頭,額角暴起的青筋隱隱**。

他懸在空中,抬手將璿璣扇收回手中,眼裏的陰戾血芒,彌漫到四肢百骸,“你想如何?”

“我i想要的?”那團不知真身假軀的黑霧,在他身側飄來**去,“很簡單啊。”

“蕭璟泫,你若想救小師叔,三月十八,到斷舍城一敘,我要你隻身前來。”

“如若毀約,我要清冷出塵、玉樹臨風的雲瀾仙尊,魂飛煙滅,死無葬身之地!”

“期待吧,我會給你準備一份大驚喜的。”

話音落,黑煙轉瞬消逝於微亮天際,來去匆匆,不留存在過的痕跡。

碧落雲巔漸漸沒有魔骨氣息,蕭璟泫悸動的心緩緩靜下來,前所未有的心安。

“等一下!”蕭璟泫朝天邊吼了一嗓子,隻可惜沒能得到回應。

他眼中熠熠生輝的光,漸漸地黯淡沉溺下去,低語呢喃一聲:“小師叔。”

他跌落在地麵,狼狽地在雪地滾了兩圈,又癡癡愣愣地爬起來,“小師叔。”

玉長風把他拉起來,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魂都丟了?”

蕭璟泫忽然拉住雲槐手臂,“師尊,怎麽辦?小師叔被他劫走了,我們該怎麽辦?”

蕭璟泫的情緒忽高忽低,極其不穩定,淚水決堤,眼淚汪汪地盯著雲槐。

雲槐也沒什麽辦法,觀他臉色緩緩道:“我也沒什麽好辦法,目前隻能依照他所說。”

“三月十八,遣人到斷舍城營救雲瀾。”

玉長風輕聲道:“我始終沒有弄明白,他為何獨獨劫走雲瀾?”

“難道真如他所說,是因為惦記他花容月貌,閉月羞花,沉魚落雁,身長玉立?”

蕭璟泫臉上還掛著淚痕,又表現得極其冷靜,“絕非如此,那隻是個借口。”

“他若真是惦記小師叔,早些年間,在碧落雲巔生活之時,幹什麽去了?”

雲槐若有所思,抿唇道:“總而言之,他們曆盡千辛才帶走雲瀾,此刻該不會讓他有性命危險。”

“倒是你。”他將蕭璟泫死拉硬拽,往黃泉閣走,“先給我回去養好手和腿。”

“若是那日雲瀾是救回來了,你又變成了個瘸子,那就有點難看。”

蕭璟泫聽不進去幾句話,腦子頓拙又迷茫,眼前閃過小師叔抿唇輕笑的臉。

……

此一戰,碧落雲巔損傷慘重,損了兩位仙尊及一座宮殿。

蕭璟泫力枯神竭,被扛回夢仙棺後,很快失去意識,陷入昏迷,墮入夢魘。

當夜,雲槐玉長風二人商議了大半宿,最終決定將此事秘密告知各大仙門。

合眾家之力,共同私下監視著渝懷和凝幽二人動向,以及雲瀾仙尊的安危。

風平浪靜。

從始至終都是風平浪靜,仿佛憑空消失,人間蒸發了般。

三個月之後……

“雲槐。”黃泉閣外,大老遠就聽見了玉長風的聲音,聽得出有些焦急,“蕭璟泫呢?”

他向來都是如此大驚小怪,雲槐已經見怪不怪了,淡定地拿筆尖蘸了蘸墨汁。

“怎麽?又哪家的雞被偷了,哪家的貓爬上樹了?還是哪家的豬跑丟了?”

“不是!今日不是故意給他找事做,來開導他了,是真的有發現!”

“為了把他成功騙過去,你每次都是這樣說的。”

玉長風真是百口莫辯,半跪在雲槐麵前,“我這次真沒跟你們玩狼來了。”

“根據駐守在斷舍城邊陲的弟子來報,兩日前在一偏僻小酒館見過渝懷。”

雲槐抬眼望了他幾眼,他最近為了讓蕭璟泫放鬆些,雖滿口胡話,但不至拿此事開玩笑。

他擱下毛筆,斂下了嘴角的玩笑之意,神色立即正經起來。

“酒館?”雲槐皺了皺眉,“這般情形之下,他竟還有閑情雅致去喝酒?”

“哎,非也,非也。”玉長風急急地喝了兩杯茶水,“我懷疑,他進去應該不曾喝酒。”

“據弟子來報,他在酒館中籠統待了不過片刻,出來時提了兩壇上好的沁心醉。”

“上好的沁心醉?”雲槐手尖稍稍頓了一頓,“那不是雲瀾最喜歡的酒飲嗎?”

玉長風露出一個心有靈犀的款款笑容,“你也猜到了是不是?”

“嗯。”雲槐愣愣地點頭。

“哎!蕭璟泫人呢?這件事他最有知情權,今日怎麽沒在黃泉閣苦記古籍?”

玉長風在閣殿上轉了大圈,也沒瞧見人影子,又湊到雲槐麵前傻嗬嗬地問。

“他?還用得著我說嗎?不是在後山練習肅殺法陣,就是在扶光殿上喝酒唄。”

“唉,雲瀾這也才走了將近三月而已啊,他就這般醉生夢死,人不人鬼不鬼模樣。”

玉長風看著大殿之外,各個山巒之上翠綠常青,蒼穹藍得透亮,如洗淨的塵埃。

“你好歹也是個做師尊的,為何就不能……”

雲槐歎了口氣,無可奈何,“你別說了,誰都去勸過了,沒用。”

玉長風雙手別在背後,頗有長者風範,擺了擺手,“罷了,罷了,我去尋他去。”

玄黑色身影在月下持扇,影光霍霍,矯若遊龍,那柄竹扇周身銀光熠熠,雪亮耀目。

在黑夜中,恍若奪了月華般光耀銀輝,在昏暗淒冷的院落裏,猶如白畫。

璿璣扇子不耐煩地哼哼道:“哎呀,我說你能不能歇會氣?已經整整三天了,就算你不累,我也要散架罷工了。”

蕭璟泫沉默了些許,臉色凝重沉穩些許,直接無視他的抗議,一個側翻身在院中繼續練習。

璿璣扇就當自言自語抱怨,“我教你一套功法,你就非要學會了才休息嗎?”

“你要是非要這樣熬我,信不信下次可就不告訴你了!”

蕭璟泫依舊不說話,生硬地板著個冷臉,卻絲毫無損他溫潤如玉的氣質。

他拂扇以為武,在月下就像是一泓靜謐的湖水,清風拂過的刹那,隻是越發的清姿卓然。

興許能了解他的,隻有手中握著的這把,雖嘮叨個不停,但無論晝夜黎明,始終相伴的竹扇。

蕭璟泫表麵上,越是裝得風輕雲淡,坦然無事,心中越是備受思念煎熬與折磨。

那膚白貌美的小師叔離去不過才三月,蕭璟泫愈發沉默寡言,清冷絕塵,高冷淡然。

蕭璟泫仿佛是被囚禁在殿中的幽靈,被困在這毫無生氣的扶光殿,不願走出來。

他自己也分不清今夕何夕,這段時日的孤寂,如重生前那般,也是在扶光殿中伶仃過日。

隻是重活這一世,他心中有了念想,有了信仰,有遙不可及、難以實現的夢。

他要戰勝魔骨瘴氣,他要救出小師叔,哪怕最壞的可能,會是一具無生氣的屍身。

蕭璟泫粗粗地喘著氣,終於停了下來,持扇靜立於房梁之上,圓月之下。

淡淡掀開眼簾,冰綠眸底映出清冷朦朧的月輝,“閣主還要看到幾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