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楚淮舟輕聲咳了兩聲,按著他肩膀推了推,“你先放我下來。”
“哦,哦,好的。”蕭璟泫反應過來,笑嘻嘻的、小心翼翼地將人放了下來,“小心腿啊。”
他左腿上完全不敢使勁兒,一瘸一拐地往前走了兩步,雪地上留下一深一淺的腳印。
“這仿佛是山茶花樹?也不能完全說是,應該是被魔氣浸藤化的山茶花樹。”
蕭璟泫在關鍵時候,腦子總是好用的,特別是在沾上‘魔’字的情形下。
他眸光頓時沉了沉,無措地蹙了蹙眉,語調黯淡沙啞,“有人操控了魔骨?”
“小師叔,你往後躲一點,我再來試試。”
蕭璟泫翻轉手指,淡藍色靈力在他指尖越聚越多,扶光殿半空之上顯出一朵茶花,瓣瓣散著銀光。
楚淮舟見此景象,心中頓時猛然一驚,喃喃低語道:“灼花法陣?”
“沒想到,這小子整日裏看著懶散悠閑,吊兒郎當,不務正業,道法竟已修煉到如此地步了。”
他眸光輕轉,光亮在紫黑中浮浮沉沉,露出了少有的讚許目光。
天地間狂風瞬起,雨雪紛灑也更加大起來,術法凝結於空中的花,愈烈盛開。
蕭璟泫雙目猛睜,冰綠眸子中閃出了金光,手掌撐向地麵,巨大法陣緩緩落下。
楚淮舟不曾接觸過這般法陣,對此威力也不大了解,急慌拽住他袖子問——
“你這灼花法陣威力如何?範圍覆及如此廣,會不會將扶光殿一同毀了?”
“屆時,可又該如何?”
蕭璟泫得意洋洋地揚起下巴,眉眼彎著微笑,“放心吧,小師叔,我有分寸。”
隨後,他轉念又一想,“若真是毀了,小師叔跟我回夢仙棺住,似乎也挺不錯的。”
灼花法陣還未徹底落下,藤蔓包裹中迸出耀眼藍白光,刺得二人睜不開眼睛。
蕭璟泫抬袖掩目,隱隱約約中聽見有人氣急敗壞的破口大罵聲。
“是哪個小兔崽子在外麵?敵友不分,便就敢發動如此攻擊?”
光亮暗下,視線恢複,二人麵麵相覷,“方才是霜華之術?是師尊在裏麵?”
“方才那道中氣十足的上火公鴨嗓音……似乎是閣主也在裏麵?”
蕭璟泫頭皮一麻,心頭頓時拔涼拔涼的,媽的,差點就闖下彌天大禍了。
他立即上前,用力踹了踹那巨大藤蔓,殷切地大聲問:“師尊!你們在裏麵嗎?”
藤蔓之下,好像正發生著一場不分上下的殊死搏鬥,兵器相互碰撞的鏗鏘聲不絕於耳。
“師尊!你那裏情況怎麽樣?有沒有什麽是我們在外麵能幫得上忙的?”
“不用了。”雲槐氣息都有點虛浮,看來對手真不是一般人。
“你老實在外麵待著,不要再使用威力過大的陣法,平白給我添堵就行了。”
“還有,師尊,究竟是哪個不長眼的,居然膽敢夜襲扶光殿?”
等了少頃,才傳來雲槐粗喘的聲音,“是凝幽尊上。”
隻可惜聲音太小,又被層層藤蔓圍裹,未能傳至外麵二人耳中。
蕭璟泫尋了塊光滑的石頭,扶著小師叔坐下,自己也老老實實坐了下來。
“小師叔,你傷要不要緊?”他百無聊賴地拔著藤蔓上的倒刺,目光落在他血肉模糊的腳踝上。
楚淮舟雙指合並,口中輕念止血咒語,輕覆於傷口之上,“無妨,不多日便會好。”
“嗯……”他在身上撕下一塊布料,“無論怎麽說,還是包紮一下比較好。”
二人在此幹坐了許久,一根藤蔓的分支上的倒刺,都被蕭璟泫拔了個幹淨。
他撒氣地踹了一腳雪,倏地站了起來,道:“不行,我不能就這樣幹等著,都快睡著了。”
說著,他有模有樣地拍了拍自己臉頰,打了個哈欠,眼角擠出幾滴生理性淚水。
楚淮舟眼角泛著薄紅,估計也悄悄打過哈欠了,“那你想做什麽?師兄不讓你動。”
“而且,我們在藤蔓外麵,若是發動攻擊的話,稍有不慎便會誤傷師兄和閣主。”
蕭璟泫撓了兩把本就淩亂不堪的墨發,似乎本未想到好計謀,因此苦惱不堪。
他自言自語地想辦法,“這些藤蔓被魔化過了,所以才不懼任何術法攻擊,且生命力極其頑強。”
楚淮舟眉頭忽然輕挑而起,眸光閃了幾瞬,“不對,它們應該是畏懼火係術法的。”
“雖是被魔骨煉化了,但這些藤蔓的本質,始終都是山茶花樹,屬木性。”
“對啊!”蕭璟泫拍了拍自己腦袋,“小師叔研修火係術法,我隻要用璿璣扇,稍微添點風,管他什麽藤蔓,都得給小爺死。”
意識到自己說了不雅的話,他笑吟吟地湊近,殷勤道:“小師叔怎麽如此聰慧?”
楚淮舟不吃他這一套,淡淡嫌棄地瞥開目光,“油嘴滑舌。”
他輕闔雙目,以手指為杖,念出法訣,一道瑩瑩金光,從指尖逸散而出。
外圍火紅,中心淡藍的焰光勢不可當,直直地焚向那些張牙舞爪的藤蔓。
蕭璟泫召出璿璣扇,正欲舉風而上,在關鍵時候被藤蔓纏住手。
倒刺深深紮進手腕中,痛得他直抽氣,沒有如它願鬆開璿璣扇。
那支有半縷意識的藤蔓,似乎氣憤了,變得更加粗大,幾乎纏住了他半條手臂。
隨著藤條緩緩收緊,倒刺幾乎深入骨髓,鮮血帶著肉塊掉在純白雪地上。
蕭璟泫額角被逼出一層冷汗,嘴角咧開小弧度微笑,卻森冷得讓人不寒而栗。
他吐出一口血沫,“你居然畏懼璿璣扇?讓我丟下?不可能的。”
他瞳孔微暗,晦澀不明,低沉輕啞的話語,似乎筋禁錮著一頭猛獸。
仿佛隨時都會破印而出,咬破人的咽喉,一時分不清這個人和成精的藤條,誰更可怖。
“小師叔。”蕭璟泫轉臉麵向楚淮舟時,努力擠出一個輕鬆淡然的笑容。
“接住璿璣扇,它懼怕這個,不要猶豫,使勁狂扇!”
他雙手合十施咒,“吾器璿璣聽令,見師叔如見我,聽此號令!”
竹扇被拋向空中,楚淮舟點足而上,地麵忽然生出數十根藤條,以野蠻速度,向上生長。
“呃啊……”楚淮舟的小腿迅速被纏住,舊疤添新傷,疼得他悶哼出聲,“該死!”
他手指尖還不曾觸到扇柄,細小藤條在他手尖上刺了下,纏裹住了璿璣扇。
“啊啊啊——”璿璣扇瞬間爆發出震耳欲聾的尖叫。
“這是什麽鬼東西?刺得老子全身發疼?你居然敢用針紮我?活得不耐煩了!”
“廢話少說,感我召令。”蕭璟泫咬牙切齒地說,額角冷汗淌在麵頰上。
他施法握拳,寒氣淩光一閃。
本合上的竹扇立即展開,將藤蔓震了個稀碎,化為綠色齏粉,散漫於天地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