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句話不亞於晴天霹靂,在人群中瞬間炸開,在雲槐,在楚淮舟耳中炸開。
蕭璟泫傻眼了,手中不自覺使上了些力,差點將玉長風手指掰斷。
“什麽?閣主,你在說什麽稀奇古怪的東西?”
他盡量藏住自己看傻子的眼神,一側眉頭挑得很高,“誰肖想我師尊了?”
算了,實在藏不住。蕭璟泫饒有興致地看著他,像是在觀摩耍雜買藝的猴子。
理直氣壯地哼了幾聲,撕破臉皮地揭穿道:“我看,肖想我師尊的怕是另有其人吧?”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始終被蒙在鼓裏的楚淮舟終於明白了什麽。
震驚地轉頭,黑紫的瞳眸睜得很圓,看著同樣不淡定的雲槐,“師兄……?”
在他的心裏,除了師尊,師兄便是最敬重、最尊重的人了。
雲槐於楚淮舟來說,是真正不為世俗塵埃所染的那麽一人,永遠不會為凡事所牽所掛。
心中冒出這個想法的時候,還有點不太能接受,似夢似幻,怎麽都不真實。
少頃,雲槐定了定心神,故作不太在意地對他說:“雲瀾,我也是個平凡的人。”
“雖然有個仙尊的名號,但和你們沒什麽兩樣。不要將我捧得太高尚無私了。”
都能聽出來,他話中有意無意所指的“你們”是故意在代指誰和誰。
楚淮舟耳垂熱了一下,羞恥地翕動睫毛,眼神躲避閃動,“師……師兄。”
“無需解釋也無需慌張,我又不會責怪於你。”雲槐微微地笑了。
“這個世界上最美好的事,莫過於得償所願。雖然或許隻是十分短暫的。”
不知道是不是楚淮舟的錯覺,師兄揚起的笑,竟有幾絲淒慘與涼薄。
旁邊相互揪著衣領的兩人,還在展開著激烈的“小學生吵架”樣式。
雲槐上前一掌分開兩人,眉頭緊緊地皺著,“無理取鬧夠了沒有?”
他先衝玉長風低吼:“你堂堂一大仙門閣主,在大街上吵架,顏麵還要不要了?”
玉長風耷拉著臉,眼皮也耷拉下去,小聲抱怨道:“可是我明明就聽見了!”
像是忽然想起什麽般,又抬起了眸子,“還有,你為什麽每次都隻教訓我?不教訓他?”
雲槐被他這句話問得愣怔,下意識兩碗水端平,轉頭看向蕭璟泫,嘴唇輕動,剛要說話。
蕭璟泫挑挑眉尾,搶先道:“師尊,我不要臉。我這人臉皮厚,您是最清楚的,”
雲槐:“…………”
玉長風:“…………”
他衝閣主玩世不恭的壞笑,無聲傳音,道:你怕家中內夫,但我不怕師尊啊。
那道瑩瑩的星星點點綠光,結果被雲槐當場攔截取下,神識將內容讀了個明明白白。
他臉色頓時有些羞赧,意味不明地瞪了蕭璟泫一眼。
而後者假裝沒看見,斜著眼睛看向天空,對著一群歸來的燕子,流氓地吹了個口哨。
楚淮舟緩緩走到他身邊,看著圍在周邊湊熱鬧,穿著花花綠綠新衣,指指點點的大娘們。
盯著他的神色中,似有些難以啟齒的嫌棄,輕輕地吐出四個字,“丟人現眼。”
“我……小師叔,我沒丟人現眼啊?不是我呀。”蕭璟泫再說兩句就要哭了。
恰好這時,對著一風塵女子摟摟抱抱,卿卿我我的葉辭淨,稍不留神闖進了人群。
幾人麵麵相覷,這場景多少有些尷尬。
那女子最是能察言觀色,當即就行禮,找借口離開,“媽媽讓我不要走遠。”
“葉公子,今日我就送你到這兒,改日記得再來找我玩兒啊。”
雲槐趕緊鬆開了玉長風的手臂和衣領子。
若不是在大雪寒冬,這穿著暴露的女子,說話時,柔若無骨的手指在葉辭淨胸口上,故意拂來拂去。
整個人都快貼在他身上去了,楚淮舟還真是不會懷疑,她口中這個“玩”字,究竟是什麽樣個玩法。
葉辭淨點頭如搗蒜,就巴不得她趕緊走,輕緩地推著她身子,“好好好,一定,一定。”
他麵色還算如常,楚淮舟倒是先替他感到尷尬羞恥不已,漲了個麵紅耳赤。
待女子走遠,人群散開之後,葉辭淨沒有任何猶豫,“撲通”一下跪在玉長風麵前。
“閣……閣主,雲槐尊上,璟泫師兄,呃……雲瀾尊上,你們怎麽也下山來了?”
玉長風正好窩了一肚子火,正愁沒地方撒,這小子就撞到槍口上麵來了。
他立即拿出一副長輩之姿,說教的神色,“怎麽?就允許你下山,左邊摟一個,右邊抱一個?”
葉辭淨不卑不亢地承認,“對不起,閣主,我錯了。”
“知道錯了有什麽用?”玉長風一頓瘋狂輸出,“你知道改嗎?你又不改!”
葉辭淨連忙點頭,“改改改,這次一定好好改。”
“改?你改了要不了兩個時辰便會再犯!”
“不會,不會,不會,這次一定不會再犯。”
“你還好意思下山來玩?你心法修了嗎?陣法練了嗎?真是越學越回去了!”
“你瞧瞧跟你一同進門拜師的蕭璟泫,就連那個之前骨姿不如你的阮向晚,現在都趕在你前頭了!”
“練,練,練,我回去就練。”
“還不知道著急!整日就知道吃喝玩樂,花天酒地,胡吃海喝!”
玉長風把這輩子記住的,貶義成語都說了個遍。
心裏堵著的一股怨氣才覺得消了下去,渾身上下瞬間都覺得舒坦了。
葉辭淨一聲不吭,心甘情願地做個默默無聞的受氣包。
見他還準備念叨兩句,雲槐上前直接將人扶了起來,“還訓呢?”
他嗔怪道:“這人來人往大街上的,你不要臉,人弟子還要臉。”
蕭璟泫必須是損兄弟第一人,煽風點火道:“沒事啊,他臉比我臉還厚。”
“我……”葉辭淨看看雲槐,又瞧了瞧玉長風,心理上的壓迫感讓他咽咽唾液,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蕭璟泫懶懶笑著看楚淮舟,舌尖抵住上顎,忽然覺得心裏有點發癢。
“小師叔。”
“嗯?”走神沉思中的楚淮舟很久才掀起眼簾子,眸中好起霧地看向他。
“你方才說什麽?抱歉,我沒有聽見。”應該是意識還不在線,他此刻的性子似乎有點軟。
聲音聽上去也溫和,帶著點恍惚的迷蒙,說話還難得很客氣。
看著聽著,蕭璟泫心底更加癢起來,如同幼貓的爪墊,在心頭又撓又踩。
激得他整顆心又暖又軟。
“小師叔,我好想……”蕭璟泫欲言又止,仿佛是理智忽然回歸,努力在抑製什麽。
楚淮舟就不是秒懂的人,定定地盯著他看了會兒,蹙著眉。
“你有話便說,別支支吾吾,天太冷,我沒多少耐心。”
蕭璟泫在心中做了幾圈鬥爭,才微笑地胡扯著開口:“這好像是閣主第一次正兒八經地誇我,對吧?”
“你就是想說這個?”楚淮舟不可思議地抬起眼睫,低聲喃喃問。
他知道這個人心裏想著的,絕不會是這些東西,蕭璟泫不開口說,他就不繼續追問。
楚淮舟沉默了片刻,“他哪裏是在誇你?分明是在貶低葉辭淨……啊……”
他說著,蕭璟泫忽然伸手探在他身後,不輕不重地在他屁股上拍了兩下。
楚淮舟猛地睜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