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忽然想起了,上次抱著泥塑小師叔,因為跑得太快,而摔了個狗吃屎的慘狀。
所以這次才無比小心謹慎,生怕哪一腳踏錯了,就又重蹈覆轍。
楚淮舟看著他走過來,每踏出一步時,都要先伸出腳尖在落腳點試探試探。
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在這扶光殿挖了不少害人的坑,埋了不少地雷呢。
他隻是作為一個旁觀者,竟也連大氣都不敢喘,將一側眉尾挑得很高。
一言不發地凝視著,一路利用腳尖試探“地雷”,曆經千辛萬苦走過的蕭璟泫。
“你……”他欲言又止,實在是不知道該評論點什麽。
半天才幹癟地問:“我這扶光殿的庭院中,有什麽東西會咬你腳嗎?”
蕭璟泫隻要一高興,那腦子就跟個擺設似的,根本不會再轉動了,還十分認真地回憶了片刻。
“啊?咬我腳?”
笑嘻嘻地回答道:“沒有啊。”
隨後臉色又凝重了起來,似乎終於意識到不對勁,生氣得牙癢癢模樣。
大驚小怪地驚詫道:“難道有東西咬到了小師叔的腳?”
“不是,我沒有……啊……”
蕭璟泫從懷中掏出一袋東西,隨手擱放在了桌子上。
莽撞地單手將他抱起來,二話不說放回了石椅上,伸手就要去脫他的靴子。
“小師叔快說,是哪隻腳讓壞東西給咬了?靴子脫下來,讓我瞧瞧。”
“不……不用啊……不是我被咬……”
楚淮舟有口說不清,從沒有什麽時候如同現在這般,生出厭蠢症心理。
焦急地低罵了一聲,“你是哪兒來的蠢貨?”
不知蕭璟泫是真沒聽見,還是故意充耳不聞,慌亂掙紮之中,雙足抵在了對方的胸膛之上。
靴子已經被完全褪去了,隨意地丟在石椅旁邊,纖細的雙腳上就裹著鬆鬆垮垮的白襪。
楚淮舟好言好語與之溝通無果,忍無可忍地踹了他一腳,的確及時收住了腳勁兒。
蕭璟泫隻是身形不穩,往後踉蹌了幾步,幸免了摔下台階,陷進積雪裏。
楚淮舟立即趁機彎腰,把自己的靴子撿了起來,麵紅耳赤,硬著頭皮往腳上死套。
就算是因為長襪擰在了一起,才導致穿不進去,也不肯停下來整理一下。
現場氣氛一度有些尷尬,蕭璟泫也冷靜下來,半跪在楚淮舟跟前。
“小師叔,對不起,是我太著急,而過於莽撞了。”
楚淮舟沒有回答他的話,一心一意地往自己腳上套靴子。
即便是在寒風蕭蕭的冬日,他還是滿頭細汗,挺翹的鼻尖上掛著瑩瑩汗珠。
蕭璟泫本就離他很近,因姿勢問題,又微微低於他,他斷續沉重的喘氣聲,落在耳朵裏。
蕭璟泫不由地抓起了身旁的一團雪,冰冰涼涼的觸感從手心蔓延至心髒。
終於將心裏劈裏啪啦燃起的火一壓再壓,終於沉寂消弭在理智之中。
楚淮舟抬手抹了下鼻尖上的汗漬,輕呼出一口微熱的氣,“怎麽會穿不進?腳變大了?”
話在蕭璟泫舌尖滾了三滾,伸出手,試探性地抓住楚淮舟纖細勻稱的腳腕。
“小師叔,您襪子亂了,所以才穿不進去。”
他凝視著他的眼睛,小師叔怎麽這麽可愛?甚至懷疑自己腳變大了……
楚淮舟坐在石椅往下看,他眼尾是上揚的弧度。
無意斂下眼瞼的時候,莫名會多出幾分瀲灩薄情的意味,聲音又輕,活像是被高溫蒸化了的薄糖霜。
蕭璟泫未出口的話,被溺死在這道著急而瀲灩水光的眼神裏。
他的腳踝繃出漂亮的弧度,恍然大悟地呢喃,“襪子,原來是襪子亂了……”
楚淮舟想要將雙足縮回去,對方卻仍舊死死地拉著,沒有要放手的意思。
“蕭璟泫?”
“小師叔。”他溫軟的指腹緊貼在他踝骨上,不輕不重地摩挲了下。
“別急,我給你穿。”
燥熱卷土重來,蕭璟泫另隻手抓了積雪在掌心裏,讓體溫快速下降,卻絲毫沒有壓下心底的火。
他的腳腕很輕地往後瑟縮了一下,白而反光,美而刺眼,透著股引人摧毀的脆弱。
楚淮舟緊張眼睫輕顫,有些磕磕巴巴,“不……不用你穿。”
蕭璟泫抓起地上一團積雪,塞進自己袖子裏,降下心中的鼓噪浮熱。
“本就是我給小師叔脫下來的,理應由我穿上。”強硬地給他穿好了鞋襪。
楚淮舟抬手,手背蹭了下眼角的生理性淚水,低沉著嗓子困倦地說:“你手好燙。”
“是小師叔腳太涼。”蕭璟泫歪頭,笑著,“夜裏沒燒炭火,也沒放湯婆子嗎?”
楚淮舟垂了垂眼睫,咬著下唇不肯說話,耳朵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了起來。
因為即便已經穿好了,蕭璟泫依舊一手握住他雙足,輕抵在自己胸口上。
“好了……便鬆開。”
這句話略帶鼻音,說得又緩又慢,又輕又低,軟綿綿得跟撒嬌一樣。
蕭璟泫指尖一鬆,縮回了手。
楚淮舟的踝骨上有顆很小的紅痣,像一枚小小尖尖的血珠兒。
給他穿鞋襪的時候,蕭璟泫起了惡劣心思,故意用力地揉了一下,此刻紅的仿若朱砂。
小師叔皮膚本就又薄又白,輕輕擦蹭一下就泛起紅印兒。
長靴掩蓋下的腳腕仿佛是被人**過似的,就連淺青色的血管周邊,也浮起可憐的紅。
蕭璟泫一隻手插進了積雪裏,心中仿佛壓抑克製著什麽,雙目憋得緋紅。
他腦子裏麵不受控製的,情不自禁地冒出一個念頭,小師叔這麽薄的皮膚,若真是跟人行床事……
留下的痕跡恐怕幾天幾夜都難以消弭下去,身體還有點病怏怏的嬌氣,狠一點的話,豈不是要哭?
思緒驟然一停,蕭景泫抓著積雪的手徒然繃緊,暴出根根青筋。
因為楚淮舟看見了桌上的小木盒,緩緩開口問道:“蕭璟泫,你又弄了什麽東西過來?”
沉默片刻,蕭璟泫緩緩地站起身來,視線從人家腳上挪開。
笑意吟吟的,偷偷摸摸,鬼鬼祟祟,神神秘秘地說:“這是我從師尊殿中偷出來的。”
“什麽?”他聽後來,竟就信以為真了,微微蹙起了秀美雙眉。
蕭璟泫雙手交握著揉搓回溫,見他如此神情笑了笑,“不是偷出來的。”
他在身上擦了擦手,粗暴又簡單,才撲過去小心翼翼地揭開木盒蓋子。
“是我自己做的,特意多包了一份,特意給小師叔留著的。”
裏麵是個瓷白的盤子,換著花樣兒擺著晶瑩剔透,造型各異的餃子。
個個皮薄餡厚,在寒冷寂寥的冰天雪地中,熱氣騰騰的餃子,令人垂涎欲滴。
人間煙火氣,最撫凡人心。
楚淮舟頂了頂後槽牙,將心中泛起的感動壓下去,麵如常色。
“聽說前幾日,師兄讓你們去山間挖了不少韭菜?莫非做了餃子餡配料?”
蕭璟泫迫不及待地將盤子端出來,被燙紅的雙手,在耳垂上麵捏了捏。
“是啊,我們可是挖了整整兩個下午呢,半邊山坡的韭菜,都被我們割光了!”
他語氣中甚至有些自豪,昂首挺胸地拍了拍胸脯。
“你還是端回去吧。”楚淮舟毫不留戀地挪開眼睛,冷冷淡淡地看著遠處山尖的粉色積雪。
“啊?為什麽?”蕭璟泫愣怔得都快要碎掉了,“這是我親手包的,小師叔不嚐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