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然知道,取走璿璣扇的人是你。”冥龍寧死不認,死鴨子嘴硬道。

“但我不要你。”他殺人誅心般地再次開口:“因為你醜,沒他好看。”

蕭璟泫氣笑了,“我醜?既然嫌我醜,幹嘛還頂著我的臉招搖過市,招搖撞騙?”

他咬牙切齒地咧嘴,真恨不得馬上衝上去,把他這張臉皮撕破。

冥龍神識中碎碎念道,隻有蕭璟泫一人聽見。

“本龍幻成你的臉自是有兩個原因的,一是混淆視聽。”

“這第二嘛,你倒還要感謝我,本龍欲替你完成你想,但不敢做之事。”

“什麽?你能有怎麽好心?”

蕭璟泫話出口就愣怔住了,下意識瞥向楚淮舟,無比合身的鮮紅嫁衣,襯得膚白若雪。

他不渴望做但又怯懦於世俗,不敢做的事,無非就是向小師叔表明曖昧心意。

是想和小師叔結為尋常道侶,良辰吉日,喜結良緣,相濡以沫,共度餘生。

是心底的癡念欲望,往後不再喚他小師叔,而是能親切地喚,楚淮舟,淮舟。

…………

很多很多埋在心底的秘密,在此刻被**裸地翻浮上來,這些都是他想但不敢做的事。

可縱使自己不敢,也斷然沒有便宜了別人的道理。

蕭璟泫道:“誰說我不敢的?”

“你敢?”冥龍不屑地冷冷地嗤笑了一聲。

“那你怎麽不說?有本事現在就將你心中所想坦白。”

“膽小鬼,左右你不敢說,難道要吊著他一輩子嗎?”

“不如拱手讓於我,圓了我定下的規矩,你取走璿璣扇,讓人留下。”

兩人是神識交流,在什麽也聽不見的楚淮舟看來,這倆蠢貨已經大眼瞪小眼,瞪了半刻了。

蕭璟泫忽然拍案而起,怒道:“你想的美,狗屁規矩,我看你就是見色起意!”

把剛剛想湊過來,看看情況的楚淮舟,給嚇得渾身顫了一下。

“哎呀,話說,看破不說破嘛,我就算是見色起意又怎麽樣?”

“在情愫歡愛的這場博弈中,有勇氣的人,永遠比膽小鬼更有勝算。”

蕭璟泫沉默下來,薄的能看見青絲的眼皮,輕輕地耷拉下來,若有所思的模樣。

“我現在不說,”他嗓子嘶啞,悄悄地斜著眼睛,窺視了幾眼,驚魂未定的楚淮舟。

“隻是因為時機未到,但,我總會告訴他的,就不勞你費心了。”

“既然這麽說,你是不同意我提出的要求了?”

“我不願。”

倆人一言不合,便要拔刀相向,一人拔出長戟,一人展開竹扇。

不明所以的楚淮舟,急忙擋在兩人之間,“給我住手!究竟在說什麽願不願的?”

璿璣扇繞著楚淮舟轉了圈,回到蕭璟泫手裏,冥龍也將乾鎧戟縮了回去。

“小師叔。”蕭璟泫先發製人,委屈巴巴地告狀,“是他要搶走屬於我的東西。”

楚淮舟更是不客氣,把蕭璟泫上上下下打量了番,“你有什麽東西,值得他搶走的?”

“你,”蕭璟泫掀開眸子,款款深情地凝視著他,“他要搶走我的你。”

話音出口之時,他自己也被嚇呆住了,看到楚淮舟麵不改色的神情,心中更是忐忑。

房間裏紅簾帷幔輕搖,氣氛有些緊張又曖昧,陣陣微風輕拂而過,紅燭滅了幾根。

楚淮舟嫁衣如血,而蕭璟泫身上的月白錦衣,被血液染紅大片。

他們的影子交疊在一起,彼此逐漸沉重的呼吸聲,在狹小的距離間交織。

楚淮舟呆呆地喃喃道:“你的……我?”

“對,我的小師叔,我的你。”蕭璟泫點頭,語氣堅定,言語間多了幾分未盡的深情。

也算是給自己留了最後的退路。

璿璣扇發出“嘖嘖”聲,“嘿,傻龍,你的心思要落空咯。”

“這不可能吧?”冥龍懷疑地低頭看了看手中的長戟,“他們若真是心意相通,乾鎧戟不可能沒反應吧?”

“經曆的年代太久,或許失靈了也說不定呢?”

“不可能,”冥龍抱著一探究竟的心思,走在楚淮舟的身邊,清了清嗓子問。

“你倆真是結伴道侶?真心喜歡彼此的那種?”

璿璣扇嘲笑道:“傻子,哪裏還用的著問?這狀況一看就是啊!”

“不,不是,你們都誤會了。”楚淮舟縮縮雙手,從蕭璟泫的桎梏中掙出來。

他扭頭,以極淡的,風雪寂滅的目光,盯著蕭璟泫看了幾眼。

如往常般嘴硬道:“我對他,至始至終都是止於師侄情感,再也沒有多一分。”

“還有冥龍,無論你幻化成誰的模樣,順從你意思,是為了保全自己。”

“並且為了成功從你口中套話,我也會穿上這身嫁衣錦服。”

空氣安靜下來,氣氛也微微冰結凝固,蕭璟泫喉嚨發幹,垂下纖軟卷翹的烏黑羽睫。

“小師叔所言……句句屬實嗎?”

楚淮舟見他如此,心髒猛地輕輕**了下,有點喘不上來氣,如秤砣般沉甸甸地壓在胸口。

胸悶氣短,心底莫名泛起的疼痛和心酸,讓他呼吸都困難無比。

但於他這個敬酒不吃吃罰酒的人來說,話既然已經出了口,他就不會再反悔。

所以,他隻目光淡然,假裝看不見他的委屈與難過,語氣堅定:“字字源自內心,發自肺腑。”

“好,我知道了。”

過了很久,蕭璟泫抬起頭來,悲淒在臉上一閃而過,此刻揚著玩世不恭的懶笑。

“我對小師叔,亦是如此,止於師叔禮儀與情感,至此往後,不會再多生半分情愫。”

他看著楚淮舟,緩聲道:“謹以今日此話,奉為……餘生宗旨。”

楚淮舟眼皮動了動,蕭璟泫最後那句如毒誓般的話,輕飄飄地在空中落下後。

好像有無數根細細小小的針,在心尖上輕輕紮了一下,不明顯,甚至稍縱即逝。

但那種細微的小小痛感卻在身體裏蔓延開,讓他從頭到腳都劇烈疼痛。

他說那些話時,是因為嘴硬,語氣中摻雜著幾分真真假假,虛虛實實。

旁人都能聽個真切,蕭璟泫卻當了真,說出同樣的話,說得那樣認真,那樣鏗鏘。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他的心髒始終有種絞痛感。

隨著意識逐漸清醒,掩埋的情愫浮沉,疼痛感也在不斷加強。

手腳克製不住的**,冷汗浸透了後背,全身的力氣仿佛被瞬間抽空。

楚淮舟目光全空了,視線內,沒有在意的東西,冷淡漠然地說——

“好,謹以今日此話,奉為餘生宗旨,不要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