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麵十分喧鬧，村長一個人坐在自家的院子裏，隻是看著遠處，一言不發。
自己的家裏距離村委不遠，所以能清楚的看到，李家大伯等人正在把李村的人都聚集在村委門口，所有村民們都帶著籮筐過來，上稱，交錢，拿果子，每個人的臉上都喜氣洋洋，看起來就好像過年一樣。
村長的臉上沒什麽表情，隻是有些幹瘦的手捏著手裏的一根生玉米，因為太過用力的緣故，玉米粒都被他捏出了白漿。
“爸，這可全都是咱家的錢，憑啥就這麽讓他們給分走啊？”
村長女兒走到父親身邊坐了下來，看著村委會門口正在大聲維持秩序的李家大伯，沒好氣地說道：“事兒都是你辦的，風險也被咱家承擔了，現在他李濤跳出來當好人，爸要我說你就該硬氣點，就算他們真舉報上去了，你本心也是為村裏麵謀福利啊。”
“是啊，風險咱家都給擔了。”
村長的語氣裏帶著有點莫名的情緒，“讓他折騰吧，反正我當初挪公款，也是為了讓村子裏多賺點錢，然後改善咱們村裏人的生活條件，現在這樣，也挺好的，咱們村裏這些人，也能賺到錢。”
“那咱們就白忙活了？”
女兒自然能聽出父親語氣裏的落寞，村長沒說話，隻是將玉米放在旁邊的筐子裏，不知道為什麽，整個人感覺輕鬆了幾分，“這樣也挺好的，反正我這個村長還能再幹一年，隻要這條生意能穩定下來，咱家也能吃飽點。”
“等到明年……明年……哎，隻可惜你不是個小小子啊。”
村長最後歎了口氣，轉身回屋了，雖然腳步有點沉重，但是看起來卻無比的輕鬆。
……
二十萬斤水果，平攤到村子的三百七十戶人家身上，完全沒什麽壓力，李家大伯他們是知道成本是多少的，他們倒也沒把事情做絕，每斤加了兩分錢，最起碼算是把水果商保管的費用和運輸費用給覆蓋掉了。
而村民們自然也沒什麽好說的，本來周圍所有的水果基本都被他們李村的人給包圓了，現在憑空多出來二十萬斤水果，隻要能按照兩毛九的價格賣出去，哪怕一斤隻賺一兩分錢，對他們來說，那也是一筆不小的財富。
至於李村村長那邊，將所有成本覆蓋掉之後，不僅把公款換上了，還多出來六十二塊錢的盈餘，李家大伯他們沒眼紅這六十二塊錢，因為他們知道，村長家裏沒有囤積水果，相比之後他們賺的錢來說，沒什麽好眼紅的。
……
轉眼間三天過去，到了村長口中他們來收水果的日子，一大早的時候，李家大伯等人就聚集在了村委辦公室，不知道是不是賺不到錢的原因，李村的村長這兩天情緒都不高，一直都在家裏待著，這也讓他提前體驗了一把當村長的感覺。
李村的幾個話事人每個人都喜氣洋洋地坐在村委辦公室喝茶，每個人臉上都帶著喜色，都在憧憬著錢到了之後，家裏能添點什麽，買點什麽，最不濟的，也能改善一下家裏的生活，這個年代的人，還是很容易滿足的。
等到中午的時候，那幾個年輕的小老板還沒過來，李家大伯等人喝了一肚子茶水，這玩意越喝越餓，沒奈何的情況下，眾人打算先吃點東西，這老大的日頭在上麵，人要是一直不吃飯的話，還是容易中暑的。
一直等到下午，李家大伯等人終於是坐不住了，幾個人一起去了村長家裏，發現村長穿著一個白馬褂和大褲衩子，正躺在自家的炕上翹著二郎腿，有一下沒一下地用扇子扇風呢。
“村長，那幾個老板還沒過來，你們之前怎麽聯係的，要不你再給他們打個電話吧。”
看到村長這幅悠閑的樣子，眾人心裏都有點發堵，但是誰都不好多說什麽，李家大伯走上前，開口道：“這都下午了，他們不能是路上有什麽事兒耽擱了吧？村長你再聯係聯係，這大熱的天，一會外麵那些村民都曬中暑了。”
“電話本就擱我桌上呢，你們直接就打唄。”
村長坐起身，雖然嘴上這麽說，但是到底不能一直躺著，起身背著手，慢悠悠地往村委辦公室走，這幅做派像極了去地裏視察的老農。
一行人回到村委辦公室，村長當著眾人的麵給小老板那邊打電話，一遍，沒打通，兩遍，還是沒人接。
每一次打電話，聽著電話那邊沒人接的忙音，李村幾個話事人的臉上就難看了一分。
“村長，之前那個小老板是怎麽跟你說的？不是約好了是今天麽？這些人咋這麽不講信用，都這個點了人不來，電話不接的。”
“就前幾天人家給我回的電話啊，說前幾天有事兒脫不開身，然後三天之後來咱們村子收果子。”
村長攤了攤手，反正前幾天的時候李家大伯他們對這事兒都不上心，他迫於無奈之下才假裝聯係過了，用以安撫人心，這玩意又沒有電話錄音和通話記錄，隻要他咬死了打電話了，誰都拿他沒辦法。
“我看啊，你們還是先回去吧，這都下午了，就算一會那幾個老板過來了，我也讓他們晚上日頭下去了再裝車，這大熱的天，真中暑了幾個可咋辦。”
老村長放下電話，看了一眼外麵說著，李家大伯沒答話，而是近乎粗暴地擠開了村長，然後又把電話打了回去，毫無意外地，電話依舊打不通，裏麵無人接聽的“嘟嘟”聲聽起來是那麽的刺耳。
“我說你們這都急個什麽勁兒啊，人家定金都留了，之前也和咱們村子裏做過生意了。”
村長拍了拍李家大伯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道：“而且你們之前都說了，人家幾個老板是做大生意的，要是一直催人家，把人家給催煩了，不跟咱們村子裏的人做生意咋辦？都耐心著點，反正他們遲到又不是第一次了，都耐心等等吧。”
說著，村長就留下一屋子臉色難看的話事人，背著手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