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哥，你怎麽來了。”
李萌看著侯勇，臉上的神情有點尷尬，真按歲數來說，她比侯勇要大，但是不知怎的，對這個比自己小的男人，李萌天然地在心底有一點畏懼。
“嗯，討論什麽呢。”
侯勇走進辦公室裏，然後繞著辦公桌轉了一圈，看了一眼窗外的工人之後，直接在辦公桌後的主位上一屁股坐了下來。
“這不是廠子最近有調整麽，然後剛才我跟曲奕恒正說這件事來著。”
李萌有些緊張地攪動兩下手指，幹笑道：“我弟弟和我三叔他們昨天來我家鬧來了，說廠子把以前的員工都給開除了，他們也被開除了，我就想著，這事兒肯定是搞錯了，都是自家人，一定是誤會，我就過來跟曲奕恒說說。”
“沒誤會。”
侯勇點燃了一根煙，抽了一口道：“廠子要進行改革，之前的工人員工效率低下，所以我就把他們全都辭退了。”
“老侯。”
曲奕恒開口，侯勇看了他一眼，繼續道：“這件事是我負責的，主要是剛辦廠的時候，白縣長在廠子裏安排了太多員工，如果昨天你弟弟和你三叔都和你講了，那他們應該也對你說了，廠子裏根本用不到那麽多員工，我是來這裏做生意的，又不是來這裏搞慈善的，所以我不會雇那麽多人。”
“可是……現在廠子裏的人手也不夠啊。”
李萌鼓起勇氣道：“我剛才過來的時候也過來看了，下麵廠子裏的工人，基本都是八房村的員工，他們現在工作流程都不熟悉，那再多雇兩個人，應該也沒什麽的，那什麽，人多力量大嘛。”
“你弟弟知道漂洗，預煮，去核具體流程怎麽操作麽？”
侯勇吐出一口煙，透過煙霧，平靜地說道：“他不知道，他甚至會把沒有漂洗以及去核的果子直接倒進預煮裏麵，當初生產線為了他這種傻逼操作，特意緊急停止了一次，你知道停這一次，廠子就會損失多少錢？”
“這……這不一樣麽。”
“不一樣。”
侯勇搖了搖頭，“我們做的是食品，食品最主要的，就是要幹淨，我們廠子本身主打的就是健康牌，如果消費者吃出問題來，廠子要賠償消費者，廠牌的損失以萬為單位，這個損失，廠子要起訴追究到個人，你弟弟能負擔得起？”
“……”
李萌不說話了，她還想著要怎麽開脫，實際上這件事在她眼中看來，本來就不是什麽了不得的大事，但是看著侯勇那嚴肅的臉，她到嘴邊的話好像被堵住了一般，說什麽都講不出口。
“還有你那個三叔，他做的是倉庫管理的工作。”
侯勇似笑非笑地說道：“他大字都不識一個的人，去做倉庫管理員，之前因為他不識字，把給人應該發的一千箱貨發成了十箱，怎麽著，隻認識十，上麵那一撇讓他給吃了？知道那次發貨我們補發要賠償人家多少錢嗎？”
“還有，你三叔在倉庫裏吆五喝六的，倉庫裏麵以前的人都知道，他是老板的親戚，每天帶著其他員工在倉庫裏喝酒賭博，我怎麽不知道，我什麽時候多了這麽個親戚？還是說，我偶爾不來廠子這邊，這廠子的老板換人了？”
“沒有，勇哥，不可能會發生這種事的。”
李萌的雙手用力地攪在一起，指尖因為太過用力都泛白了，良久之後才說道：“這件事一定是下麵這些人一個傳一個的，慢慢就傳得離譜了，對，一定是這樣的，就像當時我被人造謠一樣，那件事還是勇哥你幫忙擺平的，對吧。”
“是不是謠言對我來說不重要，我隻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東西。”
侯勇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所以這件事，也就不用再提了，廠子裏的用人方案，我自己有安排，而且給所有員工的工資補償，我自問已經做到位了，誰如果有疑問的話，可以來找我，我親自給他們解答。”
“那……那廠子裏麵的原材料咋辦？我聽說隔壁縣收水果一直都比咱們這邊……”
“別說了。”
曲奕恒皺著眉，上前一步抓著李萌的胳膊，李萌卻倔強地說道：“你拉我幹嘛啊，我在給勇哥匯報情況呢，咱們廠子這邊一直按照原價收，廠子沒有原材料還是沒辦法開工的！”
“首先第一點，這是我的廠子，不存在咱們，這個主語用錯了。”
侯勇豎起一根手指搖了搖，“其次，沒了張屠戶，我也吃不上帶毛豬，天底下好水果有很多，不是隻有當地才有，正好我也能借著這個機會，組建一個物流運輸公司，然後從外地進水果，這些事，你就不用操心了。”
“曲奕恒，這裏是辦公室，以後注意點分寸。”
不等李萌再接話，侯勇不鹹不淡地說了一句，然後用手指在桌子上敲了敲，這次直接喊大名，連老曲都不叫了。
“還記得我昨天對你說過的話嗎？”
曲奕恒苦笑著點了點頭。
兩人沒有明說，但是他心中很清楚，蠢人比壞人的破壞力要更大。
……
李萌又說了兩句沒用的場麵話之後，就先被曲奕恒推搡著離開了，過了一會，曲奕恒回來了，然後就一言不發地坐在沙發上，侯勇起身走到他旁邊坐下，掏出煙一人一根，兩個大男人把煙點燃，都一言不發地抽著。
“心裏不舒服？”
侯勇淡淡地開口，曲奕恒叼著煙，自嘲般地笑了笑，然後苦笑著搖了搖頭。
他了解曲奕恒是什麽性格的人，雖然前世這貨身邊一直沒有固定的女朋友，但侯勇知道，他是個重感情的人，雖然在工作方麵他能表現得精明強幹，但是涉及到自己身邊重要的人的時候，曲奕恒的弱點就是抹不開麵子拉不下臉。
寧可委屈憋屈自己，也不肯說出一句不中聽的話。
這弱點雖然聽起來讓曲奕恒這個人挺有人情味的，但是在生活裏麵，這個看似溫情的弱點，卻足夠致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