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縣長沒說話，選擇戰術性的喝了口水，然後看著曲奕恒，等著他的下文。
“錢。”
曲奕恒語氣堅決地說道：“我要錢，現在想讓廠子恢複生產，我就是需要錢，這樣我才能從別的渠道進貨，這樣雖然會拉高成本，但是不至於讓我的廠子陷入停工的狀態。”
“要多少錢？”
“越多越好。”
曲奕恒看著白縣長，語氣平靜但堅決，“銀行貸款的事情，馬上就要給我跑下來，然後我才能恢複生產，反正現在玻璃廠和塑料廠生產的罐頭瓶和網兜提手這些東西都是賣出去的，又不是送給隔壁縣的，這兩家廠子基本上已經被盤活了，我這裏從其他渠道買原材料，隻有這樣，我才能恢複生產。”
“可是你從別的地方運過來水果的話，成本不是拉高了嗎？到時候你還是要賠錢，銀行貸款還不上怎麽辦？”
白縣長提出異議，曲奕恒卻搖了搖頭，認真地說道：“我是一個商人，自然不會做賠本的生意，我可以從原材料和人工上進行找補，我之前跟你說過，我要進一個新的生產線，人員成本降下來，我還是能賺錢的。”
“行，我會約幾個銀行的行長下午過來，然後幫你把貸款拿下來。”
白縣長終於鬆了口，“那外麵那些工人……”
“那些工人，我一個都不用了，本地的工人，我一個都不會再用。”
曲奕恒搖了搖頭，直接打斷並拒絕了白縣長的話。
“那怎麽可以。”
白縣長著急地站起身，“幫助當地解決就業問題，這是咱們一早就說好的條件，曲老板怎麽能說反悔就反悔呢。”
“此一時彼一時了，白縣長。”
曲奕恒平靜地看著白縣長，就那麽仰視著他，“之前咱們談條件的時候，想過果農會反水麽，想過隔壁縣會釜底抽薪麽？都沒想過吧？”
“現在我從別的地方進原材料，那些果農會不會懷恨在心？他們都是一個村子出來的，到時候雇過來的工人在我的罐頭裏摻點耗子藥，到時候吃死了人我是要吃官司的，我能放心他們嗎？”
“白縣長，這是我的底線，我永遠都不會去賭人性。”
最後一句話，曲奕恒說得斬釘截鐵。
說完之後，曲奕恒在心中暗自得意，他娘的按照老侯給的台詞說，莫名的感覺有點痛快啊！
白縣長愣了半天，在消化曲奕恒的話，良久之後，他的臉色有些頹喪，肩膀甚至都塌了下來。
曲奕恒說的事情有沒有可能發生？太有了。在任已經一年多了，這地方的村民是什麽德行，他心中十分清楚，今天曲奕恒已經把事情做得這麽絕了，而且還要拒收當地果農的產品，兩百多工人都在這裏，但凡有十個人心裏起了點壞心思，在生產線裏加點耗子藥，反正我隻加一點點，又吃不死人。
下一個人往裏麵加點洗衣粉，嗯，反正我隻加一點點，又吃不死人。
他媽的十個人都這麽想，最後積累到一起，絕對是十分致命的。
“我明白了。”
白縣長想了半天，也沒想出解決問題的辦法，尤其是在曲奕恒態度這麽堅決的情況下，他也沒什麽好辦法。
現在安心罐頭全國出名，早就成為縣裏的明星企業，在市裏都會經常被當做典型案例反複提及，如果在自己的治下就這麽水靈靈的破產了，那他的縣長也算是徹底幹到頭了，這是他任職期間永遠無法抹去的汙點。
“把外麵那些人先疏散了吧，影響實在是太不好了。”
白縣長還能隱約間聽到外麵那些工人吵鬧的聲音，“你把這些工人都疏散了，然後我下午幫你辦貸款的事情。”
“這個還是白縣長出麵的好，不管從什麽角度出發，我都沒有任何對不起他們的地方。”
曲奕恒卻是老神在在地坐在沙發上沒動，“要是按照國營廠算工齡的話，外麵那些人最起碼有一大半分幣沒有，我已經算是很良心了，超過十天沒到一個月的，按照一個月結算工資，不超過十天的按照十天算日工資，他們要是想上訪或者告我的話，可以啊，那把我發給他們的錢先還回來再說。”
白縣長無話可說了，因為從任何角度來說，他都找不出曲奕恒的任何毛病來。
……
外麵的人群最終還是散了，聽說廠子要破產，那些工人還在嚷嚷著，要給他們一個說法，結果白縣長也不耐煩了，一群人好像馬蜂一樣在耳邊嗡嗡，吵得他頭疼。
當場，白縣長就把曲奕恒剛才的話給他們複述了一遍，想要找他做主的，可以，那就一切按照國家規定來算，如果誰覺得自己吃虧了，就去廠子裏的財務處重新核算工資。
這麽一說之後，那些工人都不鬧了，因為他們真要去算的話，大部分人一分錢都拿不到。
而眼看著縣長都沒辦法了，這些人知道再鬧下去也沒什麽好處，隻是罵罵咧咧地漸漸散了，有不少人在廠子門口還恨恨地吐了口唾沫。
升米恩，鬥米仇，也不過如此。
也許是真怕安心食品廠就這麽倒了，然後讓自己背上一生的汙點，白縣長馬上聯係了自己的老領導，將事情說明之後，不知道老領導那邊和市裏怎麽溝通的，市裏對安心食品廠要貸款的事表示一路綠燈。
本來市裏的某個領導還隱晦地告訴白縣長，看看能不能借著貸款這事兒，讓安心食品廠變成國營廠，白縣長就隻當這話是放屁了。
食品廠是在他縣裏的，現在曲奕恒就像一個行走的炸藥桶，要是再提什麽亂七八糟的條件，很可能這貨就真撂挑子不幹了，白縣長現在滿腦子都想著讓安心食品廠重新運轉起來。
下午的時候，白縣長就帶著三個銀行的行長到了安心食品廠，整個過程談得很快，畢竟安心罐頭現在全國出名，這在他們眼中，安心食品廠絕對是優質資產，放眼整個1981年，能以私營廠身份拿到銀行貸款的，安心食品廠不說是蠍子粑粑獨一份，也是鳳毛麟角一般的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