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下午,八人間宿舍總算是到齊了。

張誠,雲省人,勤勉老實,和周海冬性格差不多,兩人都屬於謹小慎微的悶葫蘆性格,實際上就是因為倆人家裏都很窮。

董漢成,蘇省人,雖然沒介紹自己的家庭背景,但這貨來的時候行李很少,一個書包,一把吉他,整個就是一富家公子哥的做派。

來的時候也不嫌熱,白襯衣,黑色的休閑西褲,皮鞋擦得錚亮,頭上也不知道是用了摩絲還是頭油,梳了一個錚亮的大背頭,乍一看,和侯勇的穿衣風格很相似,隻是他還是受限於這個年代的審美,這一套穿在他身上,有一種怪異的違和感。

這貨一進門,也沒說搶床鋪,看到唯一剩下的一張床,就把背包隨便扔在**,然後掏出一盒中華問道:“誰會抽煙?”

“那個……同學,宿舍好像要求不讓抽煙。”

周海冬在旁邊正用抹布擦自己的書桌,看了一眼董漢成,猶豫了一下才開口提醒了一句。

“毛病,門一關,誰知道咱們屋裏幹嘛呢。”

董漢成走到門口,一腳給門踹上了,然後給周海冬遞過去了一根,周海冬連忙擺手道:“我不會抽煙,謝謝了。”

“你們呢?都會吧?不說話就是默認了。”

看到侯勇的衣著之後,董漢成明顯愣了一下,上下看了兩眼之後,沒吭聲,把煙放在侯勇和曲奕恒的手裏。

“給我來一根。”

上鋪的林語堂忽然開口,董漢成一根煙甩上去,卻發現林語堂竟然掏出一個火折子,吹了吹把煙點燃了,然後美滋滋地抽了一口,“味道不錯。”

侯勇捂臉。

這一整個宿舍怎麽能有這麽多的奇葩。

“靠,這小子竟然比我都囂張,老侯,我不服啊。”

“你不服能怎麽辦。”

侯勇有點潔癖,將董漢成給他的煙默默地揣進了兜裏,因為剛才這貨發煙的時候捏過煙嘴了,侯勇很嫌棄,他從口袋裏也掏出中華,然後默默地點上了。

“他娘的,這小子還玩吉他,你等明天哥們帶著嗩呐過來,我讓他知道知道,純爺們到底該玩什麽樂器。”

曲奕恒直接把董漢成的煙給揉吧碎了,直接扔在了侯勇的床底下,接著從侯勇那拿過煙,點燃了之後,剩下的大半包很自然地揣進了自己兜裏。

“同學你好,我叫羅康,這個是我帶來的一點見麵禮,咱們宿舍每個人都有的。”

看到對方身上穿著的確良,再加上從進屋之後的做派,羅康感覺這一件襯衣有點拿不出手,但是宿舍人人都有的東西,要是不拿出來,反而會無形中得罪人。

“的確良啊,行,多一身換的,謝了啊。”

董漢成多看了羅康兩眼,隨手接過來然後扔在自己的**,接著猛地抽了一口煙,道:“看你小子挺上路的,你多大了?”

羅康老實回答道:“十九。”

“我二十,這樣吧,你叫我一聲成哥,以後我就罩著你了。”

羅康對董漢成這幅囂張的嘴臉也不生氣,許是繼承了他爹的市儈和精明,當即微笑著說道:“那感情好,成哥。”

“嗯。”

董漢成滿意地點點頭,隨後抱怨道:“這京大的宿舍也太破了,還名校呢,屋裏連個電風扇都沒有,晚上睡覺這不得熱死個人啊。”

“同學,要不……我跟你換吧。”

人比較老實的張誠混到靠窗的上鋪,聽到董漢成的抱怨,試探著開口道。

“嗯,行吧,放心,我不白要你的,給你錢。”

說著,董漢成從口袋裏掏出一張十塊錢的票子,直接放在了張誠的手裏,張誠好像捧著一個燙手山芋一樣,連忙站起身,將錢要給董漢成塞回去,“不用,同學,真不用,大家都是一個宿舍住著,隻是換個床位而已,我哪能要你的錢。”

“給你你就拿著,我沒有欠人人情的習慣。”

董漢成不由分說地將錢塞到了張誠手裏,想了想之後,又繼續道:“要是你覺得不好意思,你就幫我把東西拿上去就行了。”

說完,就自顧自地走到窗邊,往樓下看去。

張誠手裏拿著那十塊錢,一時間也不知道是收起來好,還是再推辭還回去的好。

“收著唄,人家都說了,不想欠人人情。”

林語堂在上鋪,抽了口煙,用鼻子噴出來之後,淡笑著說道。

“對嘛,讓你收著就收著,一個宿舍住著,整那麽生分幹嘛。”

董漢成頭也不回地說了一句,接著好像看到了什麽,然後轉頭掃視了一圈,將目光放在了另一個看起來家裏沒錢的周海冬身上。

“你,對,就是你,我的行李和涼席什麽的有人給我送過來了,你去樓下幫我拿上來,還是,勞務費十塊錢。”

“哎,好,我幫你搬。”

周海冬在外麵搬東西賺錢搬了一下午,也就賺了十六塊,眼下這有冤大頭上杆子送錢,他哪有不收的道理,雖然感覺一個宿舍的收錢有點尷尬,但是他來上大學,交完學費滿兜就剩八塊錢了,就連過年都沒有回去的車費,現在得可著勁兒地賺錢才是。

“我也去幫你搬吧,都是同學,提錢就太見外了。”

東北漢子廖大誌以為董漢成傲慢的態度傷害了兩人的自尊,當即笑著上前來打圓場,周海冬卻是一張臉都漲成了豬肝色,手都抓著錢了,現在是給也不是,不給也不是。

“看我幹嘛,我給出去的錢從來都沒有拿回來的道理,這是原則。”

董漢成一手拿煙,一手揣兜,撇了一眼廖大誌,沒再說話。

眼看著倆人出去了,董漢成才想起來,一邊走一邊喊道:“哎哎?我那些東西都金貴,你倆可別給我磕了碰了,我那些可都是有用的。”

眼看著董漢成出去了,羅康這個新晉小弟也跟著去幫忙了,剩下的人都坐在宿舍裏沒動,良久之後,林語堂屈指一彈,煙頭劃出一道弧線,撞在了門上蹦出一陣火花。

“這孫子,裝雞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