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8月8日晚上8點整,一個個由煙火組成的巨大腳印一步步走向鳥巢,全國人民翹首以盼的京城奧運會準時開幕。

20點12分,全體起立,國歌奏響,五星紅旗冉冉升起。

前世守著電視機瞻仰這一盛事,如今有幸站在鳥巢中,親眼見證這一曆史時刻。

張一行旁邊,還站著張秀秀、趙金麥、劉波等小夥伴,一個個激動地唱著國歌,全場歌聲匯聚在鳥巢上空,震耳欲聾。

永遠年輕,永遠熱淚盈眶!

在現場觀看了奧運開幕式,又觀看了兩天的比賽後,張一行便與小夥伴們分開,離開京城。

謝金突然打來電話,想和自己再見一麵,這讓張一行一開始有些百思不得其解。

原本想將這次會麵延後到奧運結束之後,可當聽到謝金在電話裏說“小張,能不能盡早一些,我擔心我等不到那個時候啊!”張一行便答應了下來。

一路奔波,當天晚上便回到了嶽山市。

第二天一早,謝金就到了。

當張一行將他從車裏迎出來的時候,差點沒能認出這個老頭兒來。

和第一次見麵時相比,現在的謝金消瘦了許多,明明看起來一副油盡燈枯的樣子,可是眼睛卻又亮的嚇人。

衣服裹著幹巴巴的身體,風吹來時緊貼在身上,顯得整個人空****的,周圍縈繞著一股腐朽味道。

“小張,耽誤你看奧運,我感到很抱歉!”拍拍張一行的手掌,謝金喃喃表達著歉意。

張一行也使勁兒握握他的手,無所謂道:“這沒什麽,回頭我還可以從網絡上看回放!”

“終究是我太自私了!”謝金歎口氣,抬頭盯著張一行打量幾眼,輕輕笑道:“可我不敢等了,我現在睡著覺,都擔心第二天會不會就睜不開眼了!若不是還要準備兒子的身後事,我隻怕早就咽氣了!”

聽著謝金微笑著說出這些話,張一行心裏五味雜陳。

拋開謝金的所有的身份,他如今也不過是個老頭兒,年過八十,等著白發人送黑發人。

張一行從黃雷那邊得到消息,謝金的兒子已經在準備身後事了,醫生斷定就在這個月。

“您節哀!”麵對這種情況,張一行也不知道該說什麽,隻能徒勞安慰。

謝金擺擺手,歎息道:“生生死死,人要走了,反而看開了!惟一放不下的,不過是些未了的心願!”

說到這裏,謝金握著張一行的手道:“小張,我聽說,你這邊搭建了幾個影棚,裏麵的儀器設備,都是卡梅隆那邊提供的,世界頂尖水準,真的假的?”

見謝金一臉期待地樣子,張一行點點頭回道:“是真的,我帶您去看看吧!”

謝金盯著張一行的眼睛瞧瞧,驀然搖搖頭道:“算了,不看了,那些技術,是你們年輕人的玩意兒,我這種快要入土的人,是看不懂了!”拒絕了參觀影棚的提議,謝金跟隨張一行去往織夢文化辦公室。

兩人後麵,包方拉著一個拉杆箱,軲轆兒在地上滾動著發出吱吱聲響。

等來到辦公室裏,謝金坐在沙發上,拉著張一行坐在旁邊,絮絮叨叨道:

“這幾年,我一直在看著你,尤其是第一次見麵之後,而你一次又一次讓我驚喜,我現在真的後悔,當年就算死纏爛打,也該收你做關門弟子的!”

“可現在再讓我選擇,我覺得你不答應我的要求是對的,甚至不報考電影學院也是對的!對於藝術工作者來說,達者皆可為師!我看你這些年,不斷從倭國醜國引進技術和設備,甚至還專門派人去學習好萊塢、寶萊塢的電影製作經驗,小包說你屬老鼠的,哪裏有好東西都想著往自家窩裏搬!”

包方在旁邊坐著,聽到老師提到自己,尷尬地對張一行笑笑。

謝金也笑笑,忽然又皺起臉來,沉聲道:

“可是,小張,電影其實是一件很大的事情!”

“它不是簡單的給人們提供一種娛樂生活,它是文化建設的重要一環,往大了說,它是一個國家人民鑄魂聚力的重要事業,甚至比文字還要有力!可是我們的魂在哪裏呢?”

見謝金盯著自己,一副尋求答案的樣子,張一行皺眉思索一下,回道:“在曆史中!”

聽到張一行給出答案,謝金撫掌笑笑,眼睛似乎更亮了些,他點頭道:“對,我們華夏的魂,藏在曆史當中!尤其是那一段段屈辱的曆史中,那些艱難挺起的脊梁,熔鑄在一起,才是華夏民族的精氣神,才是華夏人的魂!咳~咳~”

一陣劇烈的咳嗽,謝金臉漲得通紅,他接過張一行遞過來的茶水喝了幾口,又喃喃道:“這些年看著你搞電影有聲有色,我真的為你高興,也為華夏電影高興!隻不過,小張,你就當我倚老賣老吧,向你提出一個請求!”

張一行點點頭,“您說!”

謝金緩口氣,這才繼續道:“當年甲午海戰,如果水師的炮彈不是灌滿了沙子,或許戰爭就打贏了!文化事業,對外是一場場國家文化軟實力的戰爭,對內其實同樣如此!作為文藝工作者,我們不僅僅要鑄造先進的火炮,還要防止自己人灌的沙子啊!”

聽到謝金如此鄭重其事,張一行不禁有些恍惚。

他知道謝金說的灌沙子是什麽。

就像前幾年那個和韓涵一起登上電視的哈佛女孩,如今去了醜國;

就像很多女孩子以有一個外國男友為榮,覺得華夏男人配不上自己;

就像華夏最高等的兩座學府,成為醜國的人才儲備庫;

就像網絡上總有一群人,感慨國外的空氣更加香甜。

見張一行沉默不語,謝金向包方使個眼色,又對張一行道:“小張,我這次來的主要目的,是想送你一些東西留作紀念,原本想著這些東西留給我的徒弟,可是,想來想去,我覺得你最適合!”

包方蹲下來打開手邊的行李箱,然後從裏麵拿出一摞摞的記事本和手劄。

指指桌上的一堆東西,謝金解釋道:“這些,是我當年拍攝電影時所做的一些筆記,不值錢,希望你不要嫌棄!”

張一行搖搖頭,拿起最上麵的一本黑皮本,封皮上貼著標簽紙,寫著《鴉片戰爭》四個字。

隻不過是一本記事本,此時卻讓人感覺重若千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