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1月28日,臘月二十九,除夕。
李紅玉在大桌旁燒了些紅元寶,堂屋裏頓時飄起一股煙火味。
張光宗在院子裏,一邊將一掛長長的鞭炮展開放在水泥地上,一邊囑咐張秀秀把狗拴起來。
張秀秀於是便把狗遷走,隨口問道:“爸,怎麽不用竹竿挑著放鞭炮了?”
張光宗笑笑道:“放地上放一樣!”
拴好狗後,張秀秀又跑過來問道:“用不用我點?”
李紅玉正從端著一碗水餃澆奠門神,聽到張秀秀問話,氣道:“等你哥回來再放!”
張秀秀吐吐舌頭,連忙跑回屋裏。
郭老太太蜷坐在沙發上,看見屋門打開有人進來,一邊伸手拿旁邊拐棍,一邊笑道:“行行回來啦!”
張秀秀跑到郭老太太近前,大聲喊道:“奶奶,是我!”
孫女走到近前,郭老太太這才看清眼前身影,她把拐棍又放回原處,問道:“行行還沒回來啊?”
“說是演完節目就回來,奶奶你別等了,估計怎麽也得過零點了!”
“哦,我等等!”
李紅玉澆奠完各路神仙,便又進屋去了後廚,對張秀秀道:“秀秀,端碗!”
“哦!”張秀秀點點頭,跟著去了後廚。
沒一會兒,熱騰騰的幾碗水餃便端上了桌。
一家人坐在飯桌前,等著春晚開播。
等到八點後,熟悉的旋律響了起來。
往年覺得很有意思的晚會,今年看得格外沒意思,隻想著趕緊下一個節目。
直到主持人朱俊和周滔喊出張一行的名字,除了聽不太清的郭老太太,一家人都挺直了腰板。
舞台上,伴隨著鼓聲,一群來自兩岸三地的少年兒童人齊聲朗誦:
少年智則國智
少年富則國富
少年強則國強
少年自由則國自由……
隨後,舞台中央緩緩升起一個身影,張一行穿著白色運動鞋和黑色休閑褲,白色內搭搭配大紅色毛衣,筆挺地站在舞台上,手握話筒唱道:
紅日初升其道大光
河出伏流一瀉汪洋
潛龍騰淵鱗爪飛揚
乳虎嘯穀百獸震惶
……
張秀秀搬著小板凳挪到電視前,“嘿嘿,還是我哥最帥!”
李紅玉喊道:“靠邊點,別擋著電視!”
張秀秀連忙往旁邊挪了挪。
三分鍾後,張一行唱完歌下台。
緊接著,家裏的電話和手機便叮鈴鈴響個不停。
李紅玉和張光宗一個個接起來,都是親戚和鄰居打來的電話。
“看到行行的節目了,真精神!”
“姐,剛看了行行的表演,行行還回來過年嗎?”
“光宗啊,哈哈哈,過年好啊,一行上春晚了!”
陸陸續續接完十幾個電話,直到又一個電話響起,李紅玉一看號碼是兒子的,連忙按了外放音。
“媽,我現在往家趕!”
“哎哎,行行,天這麽黑,不行就別回來了,等天亮了再回來啊!”
“沒事,你們不用等我,等到家我再打電話!”
“那你路上注意安全啊!”
“放心吧!飛機要起飛了,掛了吧!”
在發動機的轟鳴聲中,飛機騰空而起。
張一行閉著眼睛睡覺,直到被一陣陣驚呼聲吵醒。
“太美了吧!”
“快看,煙花!”
張一行睜開眼睛看向窗外。
黑漆漆的夜空下,地麵是萬家燈火,絢爛的煙花不時在下方炸開,閃爍著紅色的金色的光點,仿佛滿天星辰灑在大地上,那是神州大地獨有的浪漫。等到坐車趕到張家堂時,已經是夜裏一點。
這個時候,張光宗一眾老爺們兒已經拜完年了。
車剛進入村口,張一行便看到一個身影抄著袖子在村口來回踱步。
張一行隻覺得一路的疲憊全都消散,他打開車窗喊道:“媽,我回來了!”
家裏的鞭炮終於炸響。
重新熱好的水餃也端了上來。
張一行給郭老太太磕頭拜年,郭老太太咧著沒剩幾顆牙的嘴巴笑,一邊笑一邊掏出幾張老人頭遞給張一行,又攥著他的手打量他幾眼,嘴裏喃喃道:“瘦了喲,瘦了喲!”
……
等到一家人都去睡覺,張一行也回到臥室。
看看手機裏的短信,他給趙金麥回複一條,然後便打開電腦,登上了QQ。
看看趙金麥為兩人親自選的QQ秀,張一行忍不住吐槽一番。
QQ響起敲門聲,然後便有一個視頻邀請發過來。
張一行點開視頻,畫麵中便出現了趙金麥帶著耳機的身影。
趙金麥小聲問道:“困不困?”
張一行回道:“不困!”
趙金麥笑笑,剛要說話,又抿住嘴巴,開始敲打鍵盤。
張一行收到她的QQ消息,隻有幾個字:同桌,我想你了!
張一行看看她,問道:“要不要去學校看看?”
趙金麥點點頭,“好!”
“你在家等我,我到你家門口接你!”
“嗯!”
掛掉視頻,張一行去堂屋找到學校大門的鑰匙,便騎了自行車離開家裏。
除夕夜裏不鎖門,倒不用偷偷摸摸離開。
一路飛馳來到趙金麥家門口,剛要打電話震她一下,便看到她從大門口探出身來。
“同桌!”
“嗯,走,上車!”
趙金麥點點頭,跑過來側坐在自行車後座上。
“坐好了?”
“坐好了!”
張一行便載著她去往趙家村小學方向,沒一會兒就到了大門口,開門後騎車進入校園。
淡淡星光下,楊樹銀杏樹都在地上留下影子。
將自行車靠在兩人栽種的那棵銀杏樹旁,兩人一起仰頭看著這棵樹,冬天的樹枝光禿禿的,樹幹即使用兩個手掌都握不過來了。
二年級植下這棵樹,已經八年了呢!
“小麥,給我唱首歌聽吧!”
“好啊,你想聽什麽歌?”
“就是你幼兒園時唱的那段豫劇《花木蘭》!”
趙金麥抬頭看張一行一眼,笑道:“你還記得啊!”
“當然記得!”張一行看著她的眼睛,“你當時唱歌的樣子,我兩輩子都不會忘!”
趙金麥啐他一口,“好,那我唱了啊!”
她清清嗓子,輕輕唱道:“劉大哥講話理太偏,誰說女子享清閑,男子打仗到邊關,女子紡織在家園……唔……”
牽著趙金麥的手在曾經待過的教室門口溜達一圈,看看快三點了,張一行又送她回家。
回家路上,趙金麥摸摸自己的嘴唇,將小腦袋枕在張一行的背上,隻覺得今晚的空氣都是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