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有些耳熟，林海生抬頭看去有些意外。
“徐奎？你怎麽來了？”
示意對方坐下，林海生給他拿了瓶汽水，徐奎笑了。
“我可是把你抓回去的人，你還給我汽水？”
“咱當時你完全可以刑訊逼我簽字，可是你沒有，這也算是一份情，刨去這件事，我們兩個好像更沒什麽恩怨，一瓶汽水而已，算不上什麽。”林海生笑問：“有事？”
“我來給你送這個。”
徐奎從包裏掏出一張嶄新的營業執照遞來，林海生順手接過。
“速度還挺快的，對了，你的事情最後怎麽處理的？”
“開除。”
徐奎說得倒是挺幹脆。
“不幸中的萬辛，能落個開除已經很不錯了。”
“你說得對，上頭要是真追究下來，恐怕不會這麽容易。”徐奎長灌一口汽水，不好意思地開口問道：“林海生，你這還招不招人，我想找個工作。”
“我這裏可不是機關單位，很累的，福利也比不上那邊，你確定？”
“隻要能賺錢，哪怕讓我去掃廁所，我也認了。”
徐奎的眼神堅定無比，林海生思索片刻後點頭答應。
冤家宜解不宜結，重活一世的林海生早就對自己的為人處世有過基本判斷。
任何仇人要麽變成朋友，要麽就變成墳墓。
隻不過是時間長短的問題。
眼前的徐奎完全可以轉換身份，在打投辦幹了這麽多年，肯定有不少社會關係，這些完全可以用上。
“那我需要幹點什麽，工資是多少？”
“你就負責衛生這一項，工資嘛，我先給你25塊，試用一個月，一個月之後如果工作讓我滿意的話，我給你35塊。”
“35？”徐奎滿臉驚喜。
“是一個月之後讓我滿意才能拿到35。”林海生不得不重點提醒一下，要不然這家夥聽得有點太過高興。
“那就從今天開始？”
“可以。”
林海生掏出2塊錢遞過去。
“你先去對麵吃碗麵填飽肚子，要不然一會幹起來沒勁。”
徐奎尷尬撓頭，接過錢衝了出去。
他確實已經從昨天晚上就開始餓肚子了。
等徐奎回來不用吩咐便開始今天收拾起來，林海生在旁邊瞧他幹活的動作還挺利索，突然想起：“你們是不是還關了個叫黃濤的家夥？”
“對啊。”
“走了嗎？當時他跟我說會有朋友來給他交罰款。”
聽到林海生好奇，徐奎停下手上工作笑道：“別提了，這家夥現在一天哭好幾遍，他的朋友應該是不會來給他交罰款了，我們那邊有規定，再過三天就到了十天期限，到時候按照投機倒把罪，起碼要判兩年有期徒刑。”
“我聽說罰款需要八九百？”
“那是別人。”徐奎很聰明，從林海生的話語中判斷出他有解救對方的意思，低聲道：“你去找周建主任，之前你的事情讓他很麻煩，但是後來你沒有追究這件事，加上我被開除扛下大部分責任，所以周建主任僅僅受到一個內部批評，他對你很感激，隻要他能簽字，就可以分文不要地把那小子救出來。”
“好歹也是主任，求人家辦事總不能光靠一張嘴，你知道他家地址嗎？”
“當然，整個打投辦的人家地址我都知道，你下午兩點二十過去，那時候周主任午睡剛結束。”
徐奎快速在紙上寫下地址，林海生買了些東西登門拜訪。
對於黃濤這個人，他還是有幾分欣賞的。
能在這個年代賺三千塊可不是一般人，無論是賺錢的渠道是否正規，起碼他的能力擺在那，這種人才被判刑有點可惜。
下午四點。
步履踉蹌的黃濤一步步朝門口走去，原本已經絕望的他卻突然聽到被人釋放的消息，這種心情不亞於死裏逃生。
無論在哪個年代，坐過牢的人出生社會就是低人一等，不受待見。
看著外麵的陽光和灼熱的空氣，黃濤第一次感覺這些免費的東西是如此美好。
“黃濤。”林海生上前感慨：“看來裏麵的工作人員還真是盡職，這麽快就把你給放出來了。”
“兄弟，我……”
黃濤一時語塞，鼻子發酸，兩行清淚不由地流出眼眶。
打死他都想不到，跟自己相交多年的朋友會因為九百塊錢拋棄自己，而僅僅相識不到一天的林海生卻還惦記著自己。
“大老爺們用不著這麽哭哭啼啼的，我把你從這裏弄出來也不是發善心，你是個人才，可惜缺點運氣，以後就跟著我幹吧。”
“啊？”
黃濤被林海生如此直白的話弄得有些納悶。
這年頭收人都如此直接了嗎？
“說話，到底怎麽想的？”林海生笑道：“當然你不要以為我是黃世仁，你就算不答應我也沒關係，大家可以交個朋友，如何？”
“我要先辦點事，你這份情我一定會還的。”
黃濤經過短暫的愣神後迅速調整好狀態，聲音堅定，臉上閃過淩厲，用腳指頭都能想到他要去幹什麽。
“我無所謂，反正也不著急，不過你的這種狀態讓我有點擔憂，注意分寸，別再進去。”
“知道了。”
夜幕降臨。
黃慧和林海梅都在店裏幫忙打掃衛生，兩人一個下班，一個放學，今天都要回家。
眼見林海生他們正忙著對賬，林海梅拉著黃慧來到角落低語：“黃慧，你真的想好了？”
“嗯，我想好了。”
“我跟你說，這可不是開玩笑，你倆雖然領了結婚證，但我不是很讚成你現在就辦那種事，聽人家紡織廠醫務室的女大夫說，咱們女人如果太早接觸那種事的話對身體不好，而且生孩子的時候也容易出事，你還是再等等，反正我弟他也不著急，你急什麽？”
林海梅聲音嚴肅，絲毫沒有因為自己姓林而偏袒林家。
黃慧感激地看了眼林海梅，低語：“其實我也不是很著急，但娘有點著急，已經不止一次催我，那我想反正早晚都得那個，還不如早點，免得讓娘生氣。”
“你傻啊，我娘說什麽你都聽，虧你還是個讀書人，一點自己的主見都沒有。”
“我就是覺得……”
黃慧話沒說完，林海梅已然讀懂。
其實黃慧在家裏的地位很尷尬，說是兒媳婦，卻連洞房都沒有，這在父母那一輩的思想很難接受，哪有娶媳婦不洞房的？
可要是歸為朋友更不合適，彩禮給了，結婚證領了，怎麽可能是朋友？
“算了，我不管，你們小兩口商量吧，海生，你趕緊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