扭頭看去，顧秋玲和孫婷二人正笑眯眯衝自己走來，林海生抬手打了個招呼。
“我還想去找你呢，沒想到能在這遇見你。”
顧秋玲也不知道為什麽，每次看到林海生都格外開心。
林海生腦海突然閃過個念頭，脫口而出：“營業執照下來了？”
“你這人真沒意思，我還打算讓你猜呢。”
顧秋玲也不兜圈子，從挎包裏掏出一張紙遞來。
紙張整體呈淡藍色，材質偏硬，最上麵有個黑色正楷大字。
東山省。
個體工商業戶營業執照。
下麵內容包含姓名，年齡，家庭住址，生產經營範圍，生產經營方式，生產經營地點等內容。
最後一行則是簽發機關。
海威市工商局。
上麵還有紅色蓋章。
林海生反複觀看，笑得合不攏嘴。
有了這個，自己做生意就不會再受到諸多限製，要是有打投辦的人來檢查，隻需亮出這個即可。
“謝謝，太謝謝了。”
“光嘴上說說？”顧秋玲抿嘴打趣：“你得請我和婷婷吃飯。”
“吃，馬上就去吃，等我叫上朋友一塊去，這事是得慶祝一下。”
幾人朝門外走去，二毛他們早就在原地伸長脖子等待，見他們過來不斷招手，當石拴看到顧秋玲更是心跳加快，趕緊起身整理了下衣服發型，可隨著顧秋玲越來越近，他心底卻染上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和衣鮮亮麗的顧秋玲比起來，他身上還打著補丁的衣服顯得格外落魄寒酸，尤其腳上那雙已經快要露出大拇指的布鞋，更讓他自慚形穢。
“我來給你介紹下……”
林海生大大方方把幾個小夥伴介紹給顧秋玲和孫婷，雙方也算認識。
隻是讓林海生納悶的是，平時能說會道的石拴今天卻老是往人身後躲，顯得格外靦腆緊張。
這點小插曲在心頭一閃而過，拉過黃慧鄭重道：“這是我媳婦，黃慧。”
“你媳婦？”
顧秋玲驚詫萬分，她怎麽都想不到，林海生這個濃眉大眼的家夥居然都有媳婦了！
“當然，我們過幾天就去領證。”
“你好。”
“你好。”
兩個女人握手，一觸即鬆。
顧秋玲好奇打量著黃慧，黃慧麵帶笑容，一言不發，再難的局麵她都經曆過來了，更何況是一點小小的審視目光。
“走，咱們今天下館子。”
“生哥，那驢車呢？”二毛問道。
“暫時就拴在這，我讓人看著點，等吃完飯再過來領。”
大家都是年輕人，一路上有說有笑來到縣裏的國營飯店。
在整個八十年代，街麵上大部分飯店都國營性質，也就是所有製性質屬於國家和集體，隸屬於商業局的飲食服務公司。
剛一進飯店，一股濃濃社會主義氣息撲麵而來，牆上是熟悉的偉人畫像，還有“愛惜糧食”“服務大眾”“吃飯不花錢，努力搞生產”的標語，水泥地麵被打掃得幹幹淨淨，桌椅板凳都已經被用得老舊，甚至還有些不太穩當，桌麵上鋪著的桌布和服務員的服裝一樣，都是藍色碎花。
“婷婷來了，吃點什麽？”
正趴在桌上打瞌睡的女服務員看到來人起身親切問候，顯然和孫婷早已熟絡。
一張不知道被反複用過多少次，都已經發黃毛邊的菜單被遞到眼前。
孫婷把菜單推到林海生麵前。
一般都是誰請客，誰點菜，這年頭下館子可要花不少錢，要根據自己兜裏資金多少來分配。
“你們等著，我去買餐券。”
這個年代吃飯和21世紀的飯店不同，需要先去櫃台買餐券，拿到對應的飯票後再到取餐口排隊領食物，整體情況是先給錢，後吃飯。
還有也不要以為服務員和孫婷客情，就會遵循“顧客是上帝”的服務理念，牆上可明顯掛著標語。
不許隨意打罵顧客。
這年頭的服務員就是如此牛逼。
隨著飯菜上桌，幾杯啤酒下肚，氣氛再次熱鬧起來。
當聽說顧秋玲已經幫忙搞到營業執照，二毛他們興奮得麵紅耳赤，這些天在林海生的教導下，他們當然明白營業執照對做生意的重要性，一個個舉起酒杯就要敬顧秋玲。
“來，幹杯。”
顧秋玲和孫婷是截然不同的性格，前者外向，後者內向。
麵對二毛他們的提議來者不拒。
幾杯啤酒下肚，顧秋玲俏臉上閃過幾抹紅暈，平時幹練的麵容平添幾分嫵媚，看得石拴兩眼發直，哪怕對方起身去廁所也沒挪開。
“石拴，你的米飯還吃不吃？”鐵蛋吞口唾沫笑道：“要是不吃的話給我吧。”
“哦，好。”
石拴壓根就沒聽清鐵蛋在說什麽，隨口回答。
“生哥，那咱們是不是可以開店當老板了？”二毛全部心意都放在當老板上。
“等我找一家店鋪就可以開業，今天中午的生意怎麽樣？”
“跟你猜的一樣，有幾個人去買了他們家的炒海鮮，結果一個個都不滿意。”
本來食物這種東西講究的是味道至上，隻要好吃，哪怕稍微貴一點也有人買，否則你就算是白送也不一定有人領情。
在對方沒有拿出能夠和自己抗衡的秘方出來之前，注定失敗。
酒足飯飽。
林海生讓二毛他們先回去，他還要抓緊時間去找店鋪，盡快開業。
“海生，那你早點回家。”黃慧拉著林海生的手叮囑。
林海生點頭目送他們離開。
“林海生，要不要我們幫忙？”顧秋玲中午喝了不少，可眼神依然清澈：“婷婷說了，她們家認識一些人。”
“對，我們家在縣裏麵認識一些人，他們手上肯定有合適你開店的店鋪。”
在此之前，孫建國曾經叮囑過她，一定要想辦法和林海生搭上關係，哪怕林海生要星星要月亮，他們都得想辦法。
“按照我們之間的約定，你隻要幫我拿到營業執照，我們之間就兩清，你沒有義務再幫我。”
“林海生，你這人可真不識好歹，我拿你當朋友才說這種話。”
顧秋玲撅嘴不滿。
以前遇到的那些人，哪個不都是上趕著跟著自己，哪像林海生，還主動想要跟自己切割關係。
“當朋友吃飯逛街沒問題，至於找店鋪這種事我自己來就好，改天見。”
林海生打了聲招呼幹脆離開。
“婷婷，你說這人是不是有點怪？”看著林海生遠去的身影，顧秋玲忍不住問道。
“我爸說像他這樣的高人，脾氣怪點也正常。”
“高人？我可沒看出來。”顧秋玲嘟囔一句，好奇追問：“那天你們真的遇到山體塌方了？”
“當然是真的，差點把我給嚇死，我跟你說……”
兩女嘀嘀咕咕說個不停，顧秋玲徹底沉浸在孫婷的描繪中，那種現實存在的命懸一刻遠比任何鬼怪故事都要嚇人，尤其是一切都被林海生言中，更讓人毛骨悚然。
渾然沒發覺有道身影悄然出現在身後。
“玲玲。”
“啊！”
“張昊山，你要嚇死人啊！你怎麽知道我在這！”
顧秋玲拍了拍胸口，怒不可遏。
“我準備吃口飯，要不一塊？”
“你自己吃吧，下次麻煩你不要突然出現，人嚇人會嚇死人，懂不懂？”顧秋玲沒好氣拉著孫婷離開。
張昊山站在原地，拳頭捏緊，手背上青筋暴起，一張臉陰沉得能滴出水來。
有時間跟別的男人吃，沒時間跟我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