臉是什麽？
二叔壓根不知道。
剛才孫仁說得很清楚，按月領工資，每天喝茶看報紙，隨時請假，這一切都完美符合他對工作的認知，如此完美的工作就應該落在自己身上！
這份工作他必須要到手。
看著林二叔死皮賴臉的模樣，全家人齊刷刷翻了個白眼。
尤其旁邊還有黃慧，更讓人感覺臉紅。
攤上這種親戚，真是悲哀。
“愛國，有話好好說，你這樣成何體統？”林愛民忍不住怒喝。
“我不，除非你把工作給我！”
林二叔越說越來勁，幹脆盤腿在地上坐下，眾人壓根沒想到已經四十多的二叔會是這副模樣，頓時跟吃了蒼蠅一樣惡心。
見黃慧投來目光，林海生無奈攤了攤手。
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
“林愛國，你也不怕被這些小輩們笑話！我們老林家怎麽出了你這種人，有本事你自己去找工作，現在過來搶你侄女的，你還要不要臉？”
林愛民一邊說著，一邊把自己的臉打得啪啪作響。
說到激動處劇烈咳嗽起來。
林海生上前輕輕拍打著父親後背順氣，笑道：“爹，您別生氣，這事交給我。”
“我不管了，沒出息！”
“二叔，趕緊起來走吧，大家怎麽說都是親戚，別逼我撕破臉。”
“你還想打我啊？”林二叔把腦袋湊過來：“打吧，你隨便打，有本事你今天打死我，要不然就把工作給我，這麽好的工作給你姐簡直就是浪費！”
林海生湊到他耳邊，用僅能讓兩人聽見的聲音道：“打你倒不至於，不過聽說你們淩晨會在南灣那走貨，要是我跟村長說這事是你告訴我的，順便報官的話，猜猜你會是什麽下場？”
“你……你怎麽知道？”
“這不用你管，孰輕孰重，是走是留，你自己看著辦。”
林二叔使勁吞了口唾沫，此時看向林海生的眼神中帶有明顯的懼意。
南灣可是他們的秘密據點，一旦報官被封，勢必會有人調查，這時候林海生出麵把這個屎盆子扣在自己身上，那後果……
“我不要工作了，我馬上走。”
林二叔骨碌從地上爬起來直奔門外，林海生追到門口。
“還有，把你欠我家的錢還回來，別給我找什麽借口，這些年你絕對沒少掙，別逼我去你家找你！”
“算你狠！”
林海生無所謂笑笑。
你不想要臉，那我就都給你撕了！
這秘密，我起碼吃你十年！
在全家的注視下，林海梅提筆在通知書上簽下自己大名，從這一刻起，她就正式成為紡織廠的一名工人。
這可是無比光榮的事情。
大嫂二嫂差點羨慕地流出口水，幾番想要開口還是硬生生忍住。
林海生看出兩個嫂子的心思，笑著寬慰道：“以後還有的是機會，你們在等等，往後咱家的日子肯定會越過越好。”
翌日。
林二叔主動來家裏，從兜裏不情不願掏出一遝鈔票遞來，丟下句“從此後兩不相欠”轉身離開。
日子安穩過去幾天，台風終於過去，林海生他們的生意這才繼續開始。
一大早，二毛他們就開始忙活起來。
憋了這麽多天，他們早就忍不住。
這可都是錢。
“二毛，東西都準備好了，出鍋吧。”
“小心點別燙著。”
“鐵蛋，把盆端上車，咱們走。”
林海生不停招呼，很快一切都準備就緒，黃慧在旁把勺子用熱水燙好。
“要不你還是別去了，在家多看看書，過幾天學校那邊就要開學。”
黃慧擦擦額頭汗水，笑著搖頭；“不用，我跟你們一塊去，這些天家裏麵什麽都不讓我幹，我總覺得像是在吃幹飯。”
“隨你吧，就當是去散散心。”
趕著驢車來到紡織廠，途中林海生跟他們分道揚鑣去往衛生院。
前幾天簽字後，林海梅就出發去了衛生院繼續照顧洪巧美和朱明，用她的話說，他們母子倆身體還很虛弱，需要人幫忙照顧，林海生幹脆從家拿了點錢給洪巧美母子交費用。
剛到病房門口，就聽到從裏麵傳來陣陣笑聲。
“幹媽，喝口水吧。”
“好，你也喝，好孩子這兩天真是辛苦你了，唉，可惜現在幹媽沒什麽值錢東西，連點見麵禮都不能給你。”
“我聽說書先生說過，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這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東西，過去就過去了。”
幹媽？
這是什麽時候認的？
林海生著實沒想到三姐和洪巧美的關係已經熟到這種地步，還真是意外之喜。
推門而入。
“嬸兒，我來看您了，朱明呢？”
“海生來了。”經過這幾天相處，洪巧美對林海生可謂是視如己出，招呼林海生坐下。
洪巧美神情落寞，臉上清晰閃過痛苦和悲憤，感慨萬千道。
“當年我家老朱還擔任一把手的時候，每天來巴結我的人不計其數，各個噓寒問暖，恨不得把心都掏出來，可沒想到到頭來能照顧依靠的隻有你們姐弟倆，唉。”
“嬸兒，有兩個還不夠嗎？”林海生笑問。
洪巧美怔住，僵住的表情旋即在頃刻間消融。
“夠了，足夠了。”
經過這些天，洪巧美也想通不少。
“嬸兒，朱明呢？”
“那小子閑不住，不知道去哪野了，別管他。”
林海生起身笑道：“嬸兒，今天我姐就要去紡織廠上班了，以後過來照顧您的時間可能會減少，您別在意，我會經常過來。”
“紡織廠？廠長是不是叫孫建國？”
“您認識？”
“當然，那家夥過去沒少往我家跑，不過人還可以，他老丈人在市裏麵也有點門道，要是我們老朱在的話，還能幫你說句話，就是不知道他現在怎麽樣了。”
這事林海生還真無能為力，前世隻聽說朱廣平被帶走調查，具體位置豈能是普通老百姓知道的。
“嬸兒您放心吧，朱叔叔吉人自有天相，這隻不過是一點小小挫折而已，我相信用不了多久就會官複原職，說不定還能更進一步呢。”
“借你吉言，你們趕緊去忙吧，不用管我，我挺好的。”
“那我們就告辭了，改天再過來看您。”
二人剛走到衛生院門口，沒想到正好和朱明迎麵碰上。
“你們這是……”
林海生把三姐要去上班的事情說了一遍，朱明臉色微變，一個勁看向林海梅，忍不住開口問道。
“那你以後還來嗎？”
林海梅幹脆點頭：“當然，有時間我會常來看幹媽的，我不在的時候你要記住照顧幹媽，別老是往外跑，幹媽喜歡吃雞蛋，睡覺要換成我帶來的蕎麥枕頭，這兩天她腸胃不好，注意不要給她喝涼水……”
隨著林海梅如數家珍，林海生必須承認當時把三姐叫來真是個明智的選擇。
否則就他這個糙老爺們，哪能注意到這些細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