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朝紡織廠內部緩緩發動。
比起顧秋玲的麵帶笑意，林海生顯然有些尷尬。
倒不是因為身邊人的身份，而是剛才那些開玩笑的話被當事人聽到，總歸是有些不恰當。
“別這麽拘束，孫叔叔可不是那種小肚雞腸的人。”
顧秋玲的話打破車內沉悶的氣氛，身邊的中年人笑道：“年輕人，玲玲說得很對，你們年輕人喜歡開玩笑我能理解，自我介紹下，鄙人孫建國，是紡織廠廠長。”
“林海生，普通老百姓一個。”
“你剛才表現的可不像是普通老百姓，我很好奇，你為什麽說見不到你是我的損失？”
孫建國和藹可親的模樣確實看不出生氣，林海生整理好思緒從容笑道：“這個問題我們不妨單獨聊聊，就是不知道孫廠長願不願意抽出時間？”
“當然，一會去我辦公室。”
顧秋玲扭頭好奇打量：“就在這說唄，我也想聽聽。”
林海生微笑應對，閉口不言。
“切，不說拉倒，我才懶得聽。”車子停下，顧秋玲第一時間下車：“孫叔叔，那我先去找婷婷。”
“去吧去吧，我家那丫頭早就等著你。”
二人一前一後來到紡織廠四樓的辦公室。
身為廠長，辦公室自然既寬敞又整潔，雙方落座後孫建國十指交叉背靠在椅子上目視林海生。
以他幾十年的人生經驗來看，眼前的小夥子有超出常人的沉穩，自從知道自己身份後沒展露出半點緊張和討好，眼神中的平和淡然讓他讚賞有加。
更重要的是，看起來他和顧秋玲的關係很不錯，光是這一點就足以讓他認真對待。
“小夥子說說吧，到底什麽事？”
“我知道一個關於你生死的消息，來給我姐換一個進廠工作名額，有沒有前途無所謂，能不能升職也無所謂，但必須是錢多事少，最好一天光坐著喝茶看報紙也能拿工資，當然這份工作時間不會太長。”
“噗呲。”
孫建國一口茶沒咽下直接噴出來，手忙腳亂擦幹淨後抬頭第一句話便是。
“小夥子你是哪個大領導的親戚？”
在他的思維中，但凡領導官位不夠大都不可能讓林海生提出這種要求。
想到這，孫建國覺得自己要是繼續坐著不僅會影響血液循環，還會影響進步，態度更加認真，豎起耳朵仔細聆聽
“那倒不是，我就是個普通人。”林海生擺擺手。
“沒開玩笑？”
“如假包換，你可以隨便去查，我就是在紡織廠門口擺攤的老百姓。”
孫建國第一次覺得自己見識還是太少，看向林海生的眼神中也多出不少其他味道。
一個普普通通的老百姓上來就要給自己姐姐謀個職位，還有諸多要求，這世道難道已經荒唐到如此地步？
想到這，覺得有些被戲耍的孫建國麵色嚴肅起來，重重敲了敲桌子。
“小夥子，你拿我這當馬戲團了？我不管你是哪個大領導的子侄，我沒功夫陪你開玩笑，看在玲玲的麵子上，你有話直說。”
“你先說能不能答應？”
見林海生不像是開玩笑，身為廠長的孫建國一時間原地沉默，半晌才開口：“好，我答應。”
沒人會隨便拿自己性命開玩笑，哪怕是算命的都要信幾分，更何況林海生親自坐在麵前，聽一聽總沒壞處。
“那好，你聽清楚，後天你會攜妻女去市裏，中途遭遇山體塌方導致你們一家三口命喪黃泉，你如果聽勸就不要在後天出門。”
孫建國愣在原地。
看眼窗外風景，豔陽高照，晴空萬裏。
盤算最近行程，更沒有去市裏計劃。
這兩項條件都不具備，何談命喪黃泉。
想到這，孫建國徹底失去和對方交流的心情，手指房門。
“現在，立刻，馬上離開這！”
目睹林海生的身形消失在門口，孫建國還是覺得餘怒未消。
大白天就聽到有人咒自己全家死絕，這事放在誰身上都不會有好脾氣，更何況自己是堂堂的廠長，在這平古縣裏好歹也是個有頭有臉的人物。
“那個誰，去把保衛科的王保喊過來。”
“王保，我不管你和外麵那個擺攤的有什麽關係，總之一句話，我明天不想再看見他，聽明白了嗎？”
王保尷尬笑笑：“廠長，這裏麵是不是有什麽誤會，那個小夥子人還不錯。”
“不錯個屁！”孫建國怒喝：“這是嚴重的投機倒把行為，我們紡織廠是堂堂正正的國有企業，不可能為他這種違法行為提供保護，你腦子是不是壞掉了？這種事還用我說第二遍？我看你這個保衛科的科長也是時候回家好好反省反省了！”
“廠長放心，我保證完成任務！”
王保當即表態。
死道友不死貧道。
海生啊，這次我也保不住你了，可惜那些野生生蠔。
……
林海生還不知道自己被處理，此刻的他走到樓下抬頭看了眼孫建國辦公室窗口位置。
前世孫建國一家三口命喪黃泉這個消息是在這個小縣城掀起不小風浪，畢竟這可是三條人命，官方整整花費半個月時間才疏通道路，自此總是有人說晚上走那條路會遇到些不幹淨的東西，直到85年市裏撥款重新修路，流言蜚語才逐漸消失。
這就是他所依仗的內容，至於孫建國會生氣也是人之常情，但相信用不了幾天他就會明白。
“嗨，想什麽呢？”
肩膀突然被人拍打，沉思中的林海生被嚇一大跳。
“顧秋玲，人嚇人會嚇死人的。”
“看你年紀不大，還挺封建迷信的。”顧秋玲把身邊的年輕姑娘推上前：“婷婷，這就是我上次跟你說的那個英雄。”
“你好，我叫孫婷，這兩天玲玲老是跟我念叨有英雄救美，沒想到是你啊？”
“談不上英雄救美，隻不過恰好碰上而已。”
“你還挺謙虛。”
讓林海生感到有趣的是，顧秋玲和孫婷明顯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性格。
相比起顧秋玲的大大咧咧，活潑灑脫，孫婷由內到外都詮釋了什麽叫溫文爾雅，儀靜體閑。
唯一的共同點就是兩人天生麗質。
“林海生，你和婷婷她爹到底說了什麽？神神秘秘的？”顧秋玲還是好奇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