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場激烈而微妙的討價還價交鋒中,孫全德以三百二十塊,將狗買下。
這價格,雙方都略顯躊躇。卻又難以抗拒的價格。但黑妞是頭狗,是真的好啊,還是條抬頭香。
孫全德對黑妞滿意的很。他小心翼翼牽著狗繩,生怕被狗販子偷了,將黑妞牽著,一步三回頭,帶頭狗回了孫家。
他剛回家,就遭了秧。他懂狗,但自家娘們不懂狗啊,隻會怪他亂花錢。他遭遇了來自自家媳婦兒的猛烈“炮火”。
孫全德的媳婦兒,對屯親脾氣挺好,平日裏也好說話。但隻要碰見孫全德亂花錢,那脾氣的火藥桶就和炸了一般,絕不含糊。
正雙手叉腰,眉頭緊鎖,話語如同連珠炮一般,毫不留情地射向孫全德。
“你知不知道家裏現在的情況?三百二十塊!就為了這麽一條小狗?你簡直是……”
她的聲音因情緒激動而微微顫抖,對家庭經濟狀況很憂慮。
孫全德一聽,心裏那股子剛因成交而生的喜悅瞬間被澆滅,隻有煩躁與不甘。他猛地一站,雙眼圓睜,反駁道。
“你一個婦道人家懂什麽!這是頭狗,不是普通的阿貓阿狗!將來放山的時候,它能幫我找到多少寶貝你知道嗎?三百二十塊,已經是看在熟人的份上便宜了不少!”
他的聲音因激動而略顯沙啞,但每一個字都擲地有聲。他的解釋並未平息媳婦兒的怒火,反而像是往油鍋裏撒了一把鹽,讓局麵更加沸騰。
媳婦兒的聲音因憤怒而提高了幾分,字字句句都戳在了孫全德的心坎上。
“開支!開支!你有沒有想過這個月的開支怎麽辦?米要買,鹽要買,孩子的學費也要交!你倒好,一揮手就是幾百塊出去!”她的眼眶漸漸泛紅,聲音裏帶著幾分委屈與無奈。
孫全德見狀,心中更煩躁了,真想抄起板凳砸了碗。他一想到上個月和媳婦兒吵架,砸了碗,挨了母親一頓罵。
碗砸了那可是吃飯的家夥兒,去城裏出街買,還得好幾毛錢,不還是一筆開支麽。他又抄起桌子想要掀,一想也不成。桌子砸了還得再請工匠打桌子,被母親罵就算了,怕是還得被老爹一頓混合雙打。
唉。孫全德歎了口氣。
他都這把年紀,兒子也到成家年紀了,他還和父母同住,說起來也是一股窩囊氣,生氣都沒法砸碗摔桌。他隻能硬生生忍了口惡氣,他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語氣平靜下來,但話語中仍帶著不容置疑的堅決。
“行了,你別管了!這次放山,咱一定要把那大棒槌帶回來!到時候,看你還敢不敢小瞧我和黑妞!”他的眼神中閃爍著決絕的光芒,仿佛已經看到了自己與黑妞在山林間並肩作戰,將紅繩係在棒槌上紮結,捧著大棒槌,得意地滿載而歸。
他媳婦兒哼了一聲,潑了涼水:“得了吧,放山那麽多屯親一道去。就算找到棒槌又能咋滴。這麽多人一分,到手裏的還能有多少錢。”
孫全德煩躁地猛地踢了腳板凳,蹲在院子門口抽旱煙去。他媳婦兒氣道:“瞅就這出息。”
男人就連生氣,也隻能抽著煙生悶氣。孫為民瞧見父母鬧脾氣,覺得男人娶媳婦兒圖什麽啊,圖平日裏私房錢被管著?圖有人戳心窩子嗎?他又聽著小姨媽催他相親,心裏都有些煩。
孫家的院子裏,四條獵狗正歡快地奔跑著,尤其是黑妞,頭狗身姿矯健,跑得可歡,還會滾地上打滾兒,逗主人開心。
孫為民忽然放出豪言壯語說道:“我可不娶媳婦兒。我寧可養條狗。”
他剛說完就被小姨媽用木勺敲了額頭,打得他吃痛抱頭。小姨媽訓斥:“胡說八道,甭說些有的沒的,瞧李居安娶了媳婦兒不是挺好的麽。”
孫為民還能嘴硬:“他過得不好那也不能告訴人聽啊,誰知道真不好假不好的。”
小姨媽又敲他一記爆栗子,打得他嗷嗷叫。
……
在蒼茫的林海深處,藏著野山參。人參這自然界中的瑰寶,其最佳的挖掘時機就是九月,到十月。當地老參工,老藥農精準地鎖定了各處,容易出野山參的山區。
這段時光,剛好是秋季,采參之旅,大致可分為三個階段,每個階段都有其獨特的韻味與挑戰。
其一,陰曆四五月份,正值大地回暖,萬物複蘇之際。山林被人們形象地稱為“放芽草市”。
其二,時光流轉至陰曆五六月份,這一時期,被稱為“青草市”。此時的人參,剛從漫長而寒冷的冬季凍土中艱難複蘇,經曆了地上莖稈的初次萌發。
這一階段的山參,雖然生命力旺盛,但其根部尚未充分成熟,出幹率極低,即便是經驗豐富的采參老手,也難以從這浩瀚的綠色海洋中捕捉到它們的蹤跡,更不用說將它們以高價售出。
其三,陰曆六七月間,參籽如同被時間精心雕琢的藝術品,顏色變得異常鮮豔,光潔如玉。
整片山林間,這些參籽與細杆的組合錯落有致,形似古老工匠手中的榔頭,在陽光下閃爍著誘人的紅光,因此,這片區域被當地人親切地稱為“紅榔頭市”。“紅榔頭市”不僅僅是一個地名,它是采參人心中的聖地。
人參的生長年限一般是在4-6年內成熟,人參的質量最好。
孫全德組織起了屯裏所有的人,踏上了一場尋寶之旅。這不僅僅是為了滿足個人的欲望,更是為了整個屯子的生計,為了那份對古老傳統的堅守與傳承。
他組織放山的原因說來簡單,也透露出一絲無奈。
前兩天,孫全德與家族中五位經驗豐富的采參人,在這茫茫林海中轉悠了許久,腳步幾乎踏遍了每一寸可能孕育奇跡的土地,然而,真正的“狠貨”躲藏在最不易被人發現的角落,一絲蹤跡也未留下。
孫家小叔罵道:“特麽真是奇了,棒槌咋這麽難找?往年也不能夠啊。”
二伯父指了指第五山脊背,說道:“前年那頭有片地兒,棒槌太小了,沒采,今年估摸著能行。”
李居安和陸誌強提槍,也走在屯親放山的隊伍裏,兩人放聲應和著屯裏老人和屯親們的山歌聲。
古老的山歌悠揚,是祖祖輩輩傳下來的放山民歌。
“天頭熱又長,進山先拜山神爺……”
“山神爺,心眼好,暗中保佑咱挖寶。咱挖寶,不怕苦,一天翻山五十五。五十五沒開眼兒,兄弟全都累抱杆!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