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音說什麽都不願意始終在家,他們這個年代的女孩子是真的信女人能頂半邊天的。

哪怕於音已經是深閨的女學生大小姐,也不妨礙她這麽想。

雖然今天腰酸背痛,暫時出不了工,但還是想要出去掙工分的,這年頭靠雙手勤勞致富才是硬道理。

周正先行吃完飯,他凝視著於音,冷不丁說道:“媳婦兒你可真好看。”

於音嘴角微微翹起,周正小嘴抹了蜜似的,雖然天天連珠炮似的誇。

但於音就是愛聽,哪個女人不愛聽男人真心誠意的讚美?

於音抱著孩子吃飯不方便,周正幹脆端起肉粥,一勺一勺小心地喂,生怕燙到於音,還吹得溫溫地才喂進她的嘴裏。

一開始於音還抗議表達過不滿,但實在又拗不過周正,尤其是看他那雙含情的眸子,她也隻好妥協了。

娃娃看著周正喂於音,居然也興奮得手舞足蹈。

周正輕輕握住女兒的小手,就看到她那雙清澈的眸子,正對著自己笑。

看到這個女兒,周正眼眶都有些紅了,上一世是自己間接害死了這麽一個可愛的生靈。

以至於後世,他膝下再無子嗣,這都是老天對自己的報應。

當初自己是有多牲口才能做出這樣的事情來啊。

一家全給霍霍了個幹淨。

看著周正一臉癡癡地望著女兒,眼底都是柔情,於音在旁邊也笑了。

她也有點猶豫,最後還是說道:“奶粉的事情你也別太發愁了。”

她壓低聲音,但說這事兒還真有點害臊,她的臉頰染上了一層淡淡的緋紅:

“我早上那會兒感覺好像有點奶水了……實在不成,擠一擠總歸有孩子一口吃。”

這是夫妻間才能說的體己話,周正驚喜地看著於音:“隔壁那瘸子還真沒騙人,待會兒我去城裏順道再去一趟,折騰點鯽魚來,媳婦那些個剩菜你都別碰了,多吃點肉,我每天都買肉回來,咱們家吃得起,你別擔心,現在全家上下最要緊的就是你和寶寶。”

周正這話說得和連珠炮一般,但字字句句都充斥著對妻女的關心。

“那倒不用,我也沒見別人家的婆娘為了下個奶吃那麽多肉的。”於音嗔怪道。

周正嘿嘿一笑,親了於音一口。小兩口稍微商量了一下,周正覺得還是不能單靠奶水,琢磨著還是該想想辦法。

吃著飯,院門反而給人敲響了,周正放下碗筷,讓於音先在屋子裏吃著,自己披了件棉襖。

透過院子的矮牆,看到何東青身邊站著個陌生年輕人正衝著自己揮手。

“阿正還吃早飯呢?”何東青指了指自己的臉頰。

周正抹了把臉,薅下來兩顆米粒,他也沒當回事,直接囫圇塞進嘴裏了。

“正吃著呢,再吃點就得去縣城了,冬青哥找我?”

“不是我找你,是這個小同誌。”何東青一指身邊的年輕人。

那人戴著一副眼鏡,腰杆筆直,說話一板一眼,他說道:“我是替領導跑個腿,這是昨天領導忘記帶過來的獎狀。”

那人一邊說,一邊從隨身的包裏取出一張大紅的獎狀,下頭還附著一個信封。

“這是組織獎勵給你的一小筆獎金,除此之外,領導聽說你家有孩子,有部分困難,特地讓我這兒從倉庫那兒簽發了兩瓶奶粉,都是黑龍江完達山那兒的,我都給帶過來。”

小同誌取出奶粉。

七十年代的時候,孩子都是吃的國產奶粉,就算是國產奶粉也是一罐難求,基本都得帶著出生證明去排隊才行,還不一定有。

牌子可選的也隻有紅星、完達山、趙光以及光明,北方地區完達山比較常見。

周正心中一陣感激,王慶田是個妙人啊,自己都沒說,他就知道需要什麽,不動聲色就給送過來了。

周正也沒客氣,順手接了過來,他笑道:“幫我謝謝領導了,回頭我親自上門拜訪。”

何東青昨天幫著自己說話,不然於音還沒那麽快把情緒發泄完,村子的鄉親也都是讓倆小年輕好好過日子的,都在周正後頭幫忙推了一把的。

“冬青哥,我想給家裏接個電。”周正站在門口,望向屋裏,忽然說道。

何東青猶豫了一下:“現在村子裏也不是人人用得起電……如果你真有想法,你自己寫個申請單子,最近老汪說起要去縣城做申請,等開春了方便接個磨麵機進來了,讓他給你捎帶上。”

老汪是現在村裏的生產隊隊長,人挺古板的,雖然不招人喜歡,但做事公私分明,也還算有點人情味兒,村民都認他。

“這樣吧,你去的時候上我家找你嫂子拿兩瓶好酒,老汪就貪這一口,有了酒啥都好說。”

周正又找何東青說了一下接電線的事兒,何東青也仗義,說幫周正找一下附近的電工,聽說他要修繕屋子,幹脆也都大包大攬。

周正知道何東青有自己的門路,何東青自己也在動小心思,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幹脆都交給何東青去辦了。

周正畢竟上一世經曆過了處處通電的日子,不僅僅是照明,有了電一些家具才能派上用場。

不然三轉一響一半那都是純純的擺設。

而且,等過兩年,周正準備整小作坊,那電可就是真的不可或缺的東西了。

“阿正,你最近最好別上山了。”兩人撤了會兒淡,何東青忽然把臉一板,嚴肅地說道。

“那不行,我還指著上山掙錢供我媳婦去考大學,冬青哥,這上山犯什麽事兒了?”

周正好奇地問道。

何東青擺手說道:“當然不是犯事兒,隻是隔壁村的生產隊又有人上山被咬了,還有一個老太在村子外頭被狼咬傷了腿,這些畜生現在太不安分了。”

“昨天我們幾個村長和生產隊的頭兒在金台村開了個會,有個獵戶說這天氣,山上多半缺吃的,天寒地凍的,這麽大的狼群多半撐不住了。”

“山上尋不到吃的,準保要下山吃雞吃牲口,餓瘋了連小孩兒都能給叼了去。”何東青顯然也有點發怵。

周圍村子一直都流傳著狼群進村叼小孩兒的傳聞。

如今人與狼頻繁接觸,保不齊這些狼狗急跳牆。

“大家夥兒都琢磨著,趁著大雪還沒封山,各出幾個老獵戶,組織個獵狼隊,最好再找幾個周邊的駐防軍人,都配上槍,多帶幾條獵狗,打掉一波狼,省的這幫畜生背地裏作妖。”

何東青的話,讓周正心中一動。

這些狼高低是個威脅,尤其是那頭白狼王,要是能把他的狼頭斬了,開拓值恐怕多得嚇人、而且,他和寶生時常在山中辦事,與這群狼的領地範圍也就一牆之隔。低頭不見抬頭見的,難保雙方起衝突。

在山裏他和寶生滿打滿算就倆人,麵對那麽多狼,也是雙拳難敵四手。

他稍加思索:“這事兒你算我一個,冬青哥我不瞞你說,前兩天我剛和寶生在山上遇見過這幫畜生,他們現在很凶性,就連半大的熊都敢動,沒那麽簡單。”

“你家娃這麽小……”

何東青話才出口,但想起村子裏的獵戶不是老就是傷,年輕的獵戶寧可在村子裏貓冬,也不願意上山尋死,而且普遍沒啥經驗。

讓他們套個兔子都費勁,往日裏就是養在生產隊裏,叉個下山的野豬不能更多了。

周正和寶生肯答應幫忙,那都是好事一樁了。

“那行,我把你名字也記上,到時候進山了就叫你,這事兒就在眼前了。”

周正點了點頭,等何東青他們走了,他拿著兩罐奶粉走進了屋子裏。

拿到這些個奶粉,他心情不錯,順手摸了一下後腰口袋,空空如也,連個打火機和煙都沒摸到,他歎了口氣,真要說兩世為人什麽毛病不好戒,恐怕就是這口煙了。

於音在屋裏收拾熊皮,都不知道外頭發生了什麽,就看到老公拿了兩罐奶粉進來。

她一臉詫異地看著周正。

周正把自己機緣巧合之下救了個領導的爹的事兒原原本本說了一遍。

於音聽了也笑了,拿過奶粉罐顛來倒去看了兩眼,也是嘖嘖稱奇,她摸了一把丫頭的臉蛋:“全靠你爹了這回,小丫頭這次你有口福了。”

周正看著這溫馨的一幕,還想多留一會兒,但和何東青扯淡廢了太久的功夫。

再遲恐怕趕不上交貨了,隻好依依不舍地出了門。

他今天不隻是帶了些尋常的獵物,還把剩下那隻熊掌都給帶上了,熊這一身最貴的幾件東西,熊掌絕對算一個。

熊掌一直被稱為山珍,在高端食材裏頭也是最為高級的那一檔。

這東西周正送了一隻去國營飯店,劉新存給的價格還算公道,但不算摸得到周正的預期。

他今天除了要去國營飯店送貨之外,還得去找一趟林場老頭給他介紹的那位神秘的黑市商人。

這隻熊掌就是一塊敲門磚,他也想看看,這位販子到底能給出什麽價格。

要是價格合適,周正也不介意和他長期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