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鍾後，菜品全部上桌。

鄭旭早就安耐不住肚子裏的饞蟲，看著桌子上裝滿了肉菜的盤子，他也不管華陽，拿起筷子快速吃了起來。

他一邊吃一邊不忘點頭，嘴裏含糊不清：“我做過這麽多年火車，就屬這次最得勁！”

“這肉肥嘟嘟的，我可太喜歡吃了。”

鄭旭一邊嘟囔，一邊不忘往嘴裏扒拉兩口米飯。

華陽見狀笑了一聲，拿起筷子不緊不慢吃了起來。

可他的思緒完全不在吃上麵，而是注意到四周朝他倆看來的目光。

這節餐車車廂，位於硬臥和硬座中間的連接處，左麵直通硬座區，右麵直通硬臥區。

他們所住的軟臥，需要經過硬臥區域才能到達。

而二零零三年的火車並不是所有人都能買得起臥鋪，更難一點的人隻能買到站票。

這就情況下，就有許多購買站票的人，跑到餐車廂的餐位上坐著。

這些人裏麵魚龍混雜，說不準是好人還是壞人……

剛剛他明顯能從周圍感受到幾抹窺視的目光，不過這也在所難免，畢竟這年頭能在火車上點一大桌子肉菜，連眼皮都不眨一下的人，還是很少見的！

可這也並不能說明他害怕，畢竟對麵可還坐著一個市局的鄭警官。

誰要是敢對他們下手，純粹是廁所裏打燈，找死！

正在這時候，鄭旭也緩緩停下了筷子。

他也感受到周圍投來的目光，他抬起頭四下看了一眼，輕哼一聲，埋頭繼續吃了起來。

“華老弟，別瞅了，趕緊趁熱吃。”

“隻要有我在，誰也不敢動你……”

鄭旭朝華陽點了點頭，嘴裏大口咀嚼著紅燒肉。

華陽笑而不語，不緊不慢吃起來。

隨著倆人吃的大快朵頤，四周吞咽口水的聲音越來越多，甚至連餐車的服務員，也不禁吞了吞口水，心裏不禁升起一絲絲羨慕。

在眾人的注視下，鄭旭和華陽吃罷了飯。

鄭旭擦了擦嘴，靠在椅背上，打了個飽嗝：“這不花錢的飯，吃著就是爽！”

“華老弟，實在是破費了，吃的我都有些不好意思……”

鄭旭笑了一聲，朝華陽拱了拱手。

華陽笑了笑。

“你要是覺得不好意思，就跟我對半分。”

鄭旭頓時啞火了，他緩緩從懷裏掏出支煙。

“走，抽一支。”

華陽點了點頭，跟了過去。

倆人前腳剛剛離開座位，卻見幾個人後腳就跑了上來，也不顧旁人的目光，開始瘋狂的打掃桌上剩下的飯菜。

鄭旭和華陽相視一眼，誰都沒有說話。

可就在這時，一個懷抱嬰兒的婦女，吸引到了倆人的注意力。

隻見婦女身穿淺藍色外套，深色牛仔褲，帶著頂大帽簷的黑帽子，懷抱孩子瘋狂往餐桌的人堆裏擠，絲毫不顧及懷中的孩子。

鄭旭見狀微微皺起眉頭，將叼在嘴裏的煙拿了下來。

“不對勁啊！”

鄭旭眯起眼睛，緊緊盯著懷抱孩子的婦女。

華陽聞聲看了過去，眉頭瞬間也皺了起來：“我也覺得不對勁。”

“咱倆過去看看，你先別出聲……”

話罷，華陽把煙收了回去，快步朝抱著孩子的婦女走了過去。

他走到近前，輕輕拍了拍婦女：“大姐，您先別搶了。”

“大姐，大姐……”

華陽叫了三聲，那女人才轉過身來，看到華陽滿臉的火氣。

“你拍我幹什麽？”

“你都已經吃完走了，我撿點剩飯還不行？”

“我說你們這幫有錢人，是不是都屬鐵公雞的，一毛不拔？”

婦女瞪著華陽，厲聲嗬斥。

此話一出，在場搶飯吃的人全都停下了手裏的動作，轉頭看向華陽，餐車服務員連忙從前台後跑了出來。

“你這是什麽態度？”

“早我就看見你坐在這，什麽都不點，一直從始發站坐到現在，要不是看你懷裏抱個孩子，早就給你攆出去了。”

“人家老板隻是拍了拍你，什麽都還沒說，你就這副架勢，不知道還以為人家欠了你多少錢！”

餐車服務員怒目圓瞪，絲毫不慣著眼前的婦女。

她常年在餐車上班，像婦女這樣買了站票，卻來餐車廂蹭坐蹭吃的人見多了。

往常她都見怪不怪，這次可倒好，吃了人家雖說剩飯，但還敢大喊大叫，萬一讓列車長看到，她還得挨罵！

婦女聞言頓時啞火了，隻能嘴裏搗鼓幾聲，說了什麽眾人也聽不清。

華陽跟鄭旭相視一眼，暗中點了點頭，轉過臉後笑嗬嗬攔在餐廳服務員和婦女中間。

他看向餐車服務員，掏出五十塊錢。

“麻煩幫我點三道菜，放到旁邊這桌。”

華陽把錢遞給餐車服務員後，轉頭笑嗬嗬看向懷抱孩子的婦女。

“大姐，你別誤會，我就是看你出門在外還帶個孩子不容易，讓我想起我小時候。”

“觸景生情，覺得相逢即是緣，想請你吃頓飯……”

華陽長歎了口氣，眼中多了幾分感觸。

懷抱孩子的婦女愣了一下，旋即上下打量華陽一圈，微微皺起眉頭。

“你能有這麽好心？”

婦女後退半步，下意識護住懷裏的孩子。

她可不信世界上能有這種好心人，能免費請她吃飯，天下可沒有白吃的晚餐。

華陽苦笑一聲，不知何時眼中蒙上一層水霧。

饒是一旁的鄭旭見狀都懵了。

他心中不禁感歎，華陽這小子戲演的真好，這眼淚說來就來……

華陽深吸一口氣。

“大姐，我跟您說實話，我從小母親死的早。”

“我跟她最後的記憶，就是有一年我們回老家，她帶著我擠火車，當時也沒買到票。”

“火車的餐車外擠滿了人，餐車的服務員不讓我們進餐車，後來母親看我實在擠得受不了，就求餐車的服務員。”

“她為了能讓我安穩的睡一覺，不惜下跪求餐車服務員。”

“就是這樣，我們娘倆才勉強進到餐車的裏麵，藏在前台後麵，用紙殼子鋪了一層，睡了一晚。”

“從那天起，我就發誓一定要出人頭地，混出個樣來！”

“可等我出人頭地的那天，我的母親卻早已不在了……”

話罷，華陽伸手抹掉眼角的淚水，滿臉苦澀。

周圍一片安靜，所有人全都看著華陽，眼神複雜之中帶著幾分同情。

子欲養而親不待，是多少成年人的心結。

一旁的餐車服務員聽到這番話，竟然感動的原地抽泣了起來。

懷抱孩子的婦女見狀也放下了戒備，安慰道：“這不能怪你。”

“要是你母親還在世，看到你這麽出息，肯定會很高興。”

在場眾人聞言不禁點了點頭。

唯有鄭旭站在一旁默默把頭轉了過去，心中暗歎！

“真牛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