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吳建國簡直太不像話了!欠了縣醫院一點醫藥費嗎,至於光天化日,派人堵咱們的廠大門嗎?還說了那麽多難聽的話。”
“機械廠和他們縣醫院都是一個地方工作,平時低頭不見抬頭見,將事情做這麽絕,明天一上班,我就去他們醫院找他們院長理論。”
“媽的,手裏剛有點富餘錢,牛鬼蛇神全來了!”
“唉……沒錢的時候發愁,現在有錢了,麻煩更多。”
會議室裏,幾位領導罵罵咧咧。
吳建國的討債之舉,引得眾人大為憤怒。
虧他想得出來這種損招。
將縣醫院戰鬥力最強的幾個老娘們派出來。
送到機械廠門口,堵門罵街。
這件事情明天就會傳遍全縣,甚至還會傳到市裏。
未來一段時間,機械廠肯定會成為別人的笑柄。
“都別吵了!”
陸長順拍了拍桌子,提醒眾人現在在開會。
開會是為了解決問題,不是讓大家潑婦罵街。
“都說說看,我們應該怎麽辦?”
“廠長,這還用說嗎,肯定是不能給。”
車間主任老馬首先發言。
機械廠不是欠債不還的無賴。
先給誰後給誰,應該還多少,這才是問題。
肯定不能一口氣將欠的錢全部歸還。
按照創匯方針和市裏製定的一係列規定。
機械廠創造的十九萬外匯,被兌換成國內貨幣,總金額三十四萬龍國幣。
根據四六分的原則。
主管部門劃走40%。
將餘下的60%,留給縣機械廠充當發展資金。
如此一來。
縣機械廠能動用的資金,差不多二十萬出點頭。
算上縣醫院的醫療費,水費,電費,其他雜七雜八的費用。
一口氣將錢全還了。
機械廠賬麵上會少一半資金。
牛永貴點燃香煙,一邊抽一邊說道:“要我說,明天找個時間,一一拜訪這些債主。”
“和他們好好商量商量,按比例,先還一部分。”
“比如,今年還三分之一,明年再還三分之一,一共分成三年。”
“廠裏資金少了許多壓力,又能摘掉欠債不還的帽子,一舉兩得。”
聞聽此言,陸長順麵露讚許。
“大家覺得呢?”
眾人互相看了看。
誰都不傻,知道陸長順心裏已經接受了。
廠長和副廠長想法相同,大家還有什麽意見。
紛紛舉手表示同意。
就在這時,林凱峰突然站了起來。
“各位領導,本來以我的身份,不該多說些什麽,不過身為機械廠的一分子,我認為有些話,不能不說。”
陸長順淡笑道:“你是廠裏的有功之臣,誰都不會拿你當外人,有什麽話就說吧。”
林凱峰直言不諱地說道:“對於您剛才的決策,我不敢苟同。”
“要讓機械廠扭虧為盈,重新屹立起來。”
“不僅是要解決廠裏的資金問題,重新和市裏打好關係,全麵處理解決內部擠壓的各種問題,也是重中之重。”
“縣醫院以極端的方式上門討債,說明他們是真急了。”
“如今的經濟情況,大家都清楚,國家需要錢,各個單位也需要錢,咱們以前沒有錢,所以隻能拖著,如今有能力還錢,我建議一次性把錢全部還上。”
不等眾人開口,林凱峰進行補充說明。
通過與外商交易,機械廠創匯十九萬。
事情傳得沸沸揚揚。
明明有能力將欠的錢全部還清,卻要選擇三年歸還。
任何一位債主,恐怕都不會滿意。
談判一旦破裂,債主肯定會用更加極端的方式討債。
到時,縣機械廠將永無寧日。
就算說服他們,同意三年還錢,照樣會帶來一係列的惡果。
比如。
縣醫院停止向機械廠提供醫療服務。
水利部門和電力部門,隔三岔五斷水斷電。
殯葬部門停止火化廠裏故去的職工。
無論出現哪種情況,都會讓縣機械廠焦頭爛額。
“他們敢!”
陸長順怒氣衝衝地說道:“水電又不是他們的東西,憑什麽說斷就斷?”
“如果他們真敢這麽幹,老子馬上上門和他們理論,將官司一路打到市裏。”
牛永貴附和道:“廠長說得沒錯,無論是水利部門,電力部門,還是縣醫院,全都要聽國家的話,咱們縣機械廠是國有企業,國有企業斷國有企業的路,等於是在窩裏鬥,市裏領導一定不會輕饒他們。”
“林凱峰同誌,你有些杞人憂天了。”
“借他們幾個膽子,他們也不敢用這種方式給咱們找碴。”
其他人紛紛開口。
兄弟窩裏鬥,根本不可能發生。
“未必。”
林凱峰環顧眾人,反問道:“他們不敢明著來,難道沒膽子暗著來嗎?”
“水電部門如果借口設備檢修,明知道他們在故意找麻煩,我們有什麽辦法應對?”
“鬧到上麵打官司,廠裏有錢不還,本來就理虧。”
“各位領導,你們想想看,如果你們是市裏領導,你們會向著誰?”
“別忘了,咱們機械廠和上麵的關係,僅僅修複了一點點,還沒有完全修複。”
林凱峰轉而用縣醫院舉例子。
人生在世,不可能一直順順利利,無病無災。
廠裏幾百職工,一旦生病會去哪裏?
縣醫院借口資金短缺,買不起治療的必備藥物和設備。
以敷衍的方式,將機械廠職工打發走。
吃虧的是誰?
讓廠裏職工自掏腰包看病。
又是完全不可能的。
麻煩最終還是會轉嫁到機械廠。
“殺人償命,欠債還錢,這些都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想要讓機械廠做大做強,不但要改變市裏和其他兄弟廠對我們的印象,還要從自身抓起,畢竟,打鐵還需自身硬。”
“有些不良風氣,必須從根源斬斷,養成了欠債不還,或者有錢照樣不還錢的不良習慣,今天我們怎麽對別人,明天別人,就會加倍對我們。”
林凱峰將機械廠當成自己上升的跳板,自然不希望它出現麻煩。
牛永貴歎了口氣,掐滅手裏的香煙。
“欠債還錢確實是老理,可問題是,咱們手裏的錢隻有這麽多。”
“上麵留給咱們得二十萬,既要搞生產,還要買材料,更要解決職工的生活問題。”
“到處都要用錢。”
“按照你說的,拿出九萬還給他們,用不了多久,咱們廠就會被打回原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