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可以動了,但是澤勒依然爬伏在地上,半點也沒有要起來的意思。

 那位安德爵士,可怕程度遠遠超過他的預計——光是來自心靈的恐懼,就能把他這位三級戰士壓倒在地!

 即使是法師的恐懼術,也不見得如此效果,而安德爵士絕不是法師。

 所以澤勒決定繼續趴著,反正城衛軍的法術顧問已經出手了。

 伊爾施大師乃是中階法師,地位絕不是他這個小隊長可比,有這位大佬主持局麵,自己就不要跳了。

 剛才自己對安德爵士的弟子們這樣不客氣,萬一衝突起來,那位安德爵士碾死自己隻是順手的事情。

 “安德爵士,請您息怒。”伊爾施法師喊道。

 雖然澤勒可以聽出這是伊爾施法師的聲音,但是他可從未聽到伊爾施法師用這個帶著討好的腔調說過話。

 安德沒有回頭,他徑直走到長戟邊,伸出右手提起長戟。

 方圓三米地麵隨之隆起,然後又平複下去,隻有一塊足有半米多長、厚達一尺的石板被長戟從地麵帶了出來。

 街道上的石板都是成塊的長條型石板,這些石板幾乎是永久使用的,每一塊大小都一樣,重量也基本一致,都在三十公斤左右。

 這是一個擁有魔法的世界,這些石板鋪就的道路如果被往來車輛磨損,可以通過‘化泥為石’來修補,當然,這隻有在擁有魔法塔支撐,可以近乎無限提供魔法能量的超大城市,才有這樣維護道路的能力。

 “安德爵士真是神力驚人。”伊爾施法師走了過來,帶有幾分諂媚的恭維道。

 安德側目一瞥。

 於此同時,他右手微微一震,如此粗大的長戟一陣‘嗡嗡’震鳴,插在長戟鋒刃上的石條頓時化為齏粉,石粉灑落一地,還有些飄揚在空中。

 “安德爵士武技真是驚人,我看您距離傳奇也不差多少。”伊爾施法師的姿態放得更低了。

 安德今年十七歲,由於他武道成就近乎登峰造極、氣血旺盛之極的緣故,他的身體發育狀況一直非常良好,身材細腰乍背符合人體理想模型自然不必說,單單身高已經超過一米九,正在朝兩米發展。

 而湊過來的這位伊爾施發水比安德低了一個頭,從安德的角度看過去,正好可以看見他的頭頂。

 他略有些胖,頭頂中間光禿禿的,迎著陽光還有些反光,頭頂周圍一圈頭發被打理的整整齊齊,顯然主人很是重視這些剩下的倔強。

 再加上他穿著灰色法師袍,顯然是一位用腦過度,以致於聰明絕頂的法師。

 這種禿頂形象在法師中並不算罕見——想要成就如此強大的職業,掉點頭發隻是正常情況。

 地球上程序猿們比法師輕鬆多了,不也是禿頂的一大把?甚至求職時,頂著一頭茂密的頭發,都不好意思說自己是資深程序猿。

 從他法師袍上的標記來看,這位應該是十一級的中階法師。

 不過安德沒有理他,隻是自顧自提起長戟朝前走去。

 “安德爵士,您的弟子殺了這麽多人,我們城衛軍真的很難辦,這裏是商業區,有這麽多人看到,我們總要走個過場才行。”

 這位微胖的中階法師用小快步跟在安德身邊,嘴裏不停的低聲解釋。

 “安德大人,我保證您的這些弟子不會受到傷害,隻要您讓他們去法庭上走一趟就行,真的,隻是走個過場!”

 安德朝那些被巡警綁起來的混混們走去。

 巡警們臉色大變,紛紛向後退去,把那些混混留在原地。

 伊爾施法師還在安德身邊嘀嘀咕咕,不過當他發現安德的目標,頓時著急起來:“誒?誒誒誒——安德大人,這不好,這些人我保證他們不會見到明天的太陽,反正他們已經被抓起來了,不用髒了您的手。”

 安德長戟探出、隨手橫掃。

 雪亮的月牙刃帶起一道波浪般的起伏軌跡,人類的脖頸在如此沉重的長戟、如此鋒利的月牙刃前連阻礙都做不到,這一掃之間,竟然連續斬落了十顆頭顱。

 “我會找一位訟師,作為代表出庭接受審判,就這樣吧。”安德收回長戟,淡淡的說,仿佛剛才殺人的人不是他似的。

 ——————————————

 “您就這樣讓他們走了?”

 伊爾施法師目送安德爵士倒提長戟,帶著學生、護衛朝豐收女神神殿方向走去,所有的巡警和城防軍士兵沒有得到命令,隻能坐視他們漸漸走遠。

 從路邊的餐廳和酒吧裏走出十七個全副武裝的戰士。

 為首的戰士全副武裝,持著重盾,腰間佩戴一柄短劍,分明是一位盾衛者職業者。

 “不讓他走又能怎樣,難道在這裏和他動手嗎?”伊爾施法師冷冷的說。

 此時的伊爾施法師語氣陰冷之極,哪裏還有剛才的諂媚?

 “大人,難到他還敢違背王國法律?這裏是卡蘭砣,不是北方鄉下。”盾衛者加蘭不以為然的說道。

 就算是高階騎士,也不能對抗國家力量。

 “他敢不敢違背王國法律我不知道,但是他一定敢殺了我。”

 伊爾施法師沉默了片刻,望著安德的背影已經拐過路口,再也看不見了,才低聲說道。

 “大人,有我們在,隻要您退到我們中間,就可以放心施法。”盾衛者加蘭不以為然。

 今天跟著伊爾施法師來到這裏鎮場的人,都是城衛軍中的精英高手,光是中階盾衛者就有四人之多。

 如果安德*蒂爾斯騎著戰馬,那這裏沒人敢保證,能擋住他攜帶戰馬衝鋒之勢的戰戟一擊,但既然安德*蒂爾斯沒有戰馬,加蘭覺得,自己一個人就算擋不住,加上另外三位盾衛者,總能把他擋下來。

 “嗬嗬,讓我放心施法?就憑你們能擋住他?”伊爾施法師半點麵子都不留,冷笑著說。

 “伊爾施大師,我知道安德*蒂爾斯爵士非常強大,但是請您也不要小看我們這些人。”加蘭的臉色有些難看,不過因為伊爾施的身份,他還是耐心的解釋道。

 是的,加蘭看到安德從樓頂一躍而下,十五米高度,落在地麵上也隻是雙腿微微一曲。

 不過這沒什麽,也許對於法師來說還看不出其中奧妙,但是對他這種中階武者來說,安德落下的速度明顯比正常人跌落速度要慢一些。

 多半他身上有緩衝墜落速度的魔法裝備——不過是改良型的‘羽落術’附魔,這個級別的法術裝備甚至不值五十個金幣。

 他也承認安德*蒂爾斯非常強大,強大到可以用長戟在一揮之間變化七八次方向,斬落十顆頭顱,招式變幻之巧妙,的確不是他們能夠企及。

 但是盾衛者可不怕什麽招式變幻無窮,大盾往前一豎,什麽巧妙變化都是白給,他們四人聯手互相支援,再巧妙的戟法也沒用。

 “不要小看你們?你知道剛才安德爵士用什麽對付這位嗎?”伊爾施法師手指著剛剛爬起來的澤勒隊長,眼睛直直的盯著盾衛者加蘭,直到加蘭覺得渾身不自在,才慢慢的說:

 “那是威壓!是可以操控自如的威壓!”

 “如果你不知道什麽叫做‘威壓’我可以告訴你,龍威也是‘威壓’的一種,是傳奇生物特有的能力——你能保護我放心施法?你放心、我可不放心。”

 “如果不是安德爵士已經發現我在邊上,我根本就不會出來。請轉告你的上司,以後凡是和安德爵士有關的事,千萬不要把我扯進去,不然我隻能認為他是想借刀殺人。”

 說完,伊爾施法師掉頭就走,兩名追隨者連忙跟了上去。

 臨走時,這兩位追隨者還表情不善的看了加蘭一眼。

 ——————————————

 “呯!”沉重的銀質酒杯,重重的砸在名貴地毯上。

 “查、給我一道道環節查下去,一定要查出來是哪裏出現問題!”

 二王子格雷格氣急敗壞的怒吼聲隔著門傳到走廊上,讓剛剛把門推開一半的布朗克騎士有些進退兩難。

 “進來!”

 “二王子殿下。”布朗克隻好推門進去。

 “什麽事,布朗克。”格雷格壓住火氣,盡量用平和的語氣問道。

 他就算再惱火,也不會把氣撒在布朗克身上。

 布朗克和魯濱遜都是冰龍騎士團的統領級騎士,是他的重要支持者。

 “沒什麽大事,隻是團裏的人讓我來問一下,安德爵士的弟子和護衛當街遇刺到底是怎麽回事?”布朗克有些尷尬的說。

 “呼——我們正在說這件事,安拓萬,麻煩你再說一遍。”格雷格長出了一口氣,一臉懊惱的說。

 “布朗克,這件事不能怪二王子。”安拓萬的臉色也不好看,這件事他作為幕僚之首也有責任。

 “我們曾經擬定,從側麵對付安德*蒂爾斯的策略,準備利用他身邊人,通過軟硬兩手,讓安德爵士傳授他的長戟戰技。”

 安拓萬並未詳細說明如何通過安德身邊人來影響安德*蒂爾斯的決斷,這種策略是上位者的正常操作,上位者也不會具體安排到每一個細節——就連安拓萬也不會管到具體實施細節。

 “現在不知道是那個環節出現問題,明明安德爵士已經答應傳授長戟戰技,但是城衛軍那邊沒收到這個消息。

 有人找到機會,挑動一群底層混混對安德爵士的人發起報複,原本想利用這個機會,把安德爵士拖入司法訴訟,好賣他一個人情作為以後的溝通橋梁。”

 “本來這件事也沒什麽,但是沒人想到,安德爵士隔了一條街,還能發覺隔壁街上的動靜。”

 “更糟糕的是,被城衛軍請去預防萬一的伊爾施法師,也被安德爵士發現,一位中階法師和一群中階職業者不可能這麽巧,正好都出現在那裏——安德爵士想必已經猜到有人在背後推動。”

 “雖然沒人能直接指控王子殿下在背後指使,但是對有些人來說,有這種懷疑就夠了。幸虧當時準備對付蒂爾斯夫人的人,看到冰龍騎士團的維羅妮卡和蒂爾斯夫人一起購物、沒敢動手,不然現在更麻煩。”安拓萬無奈的說。

 這種事其實不算罕見。

 任何一個組織或者體係,隻要規模大到一定程度,信息傳遞必然會出現滯後和失真情況,隻是嚴重程度不同而已。

 就算在地球上最強大的花旗國,在控製最嚴密的政府係統中,也會有信息傳遞失真的事情。

 何況在這個世界裏,信息傳遞要麽靠口頭轉告、要麽靠文書送交,再經過七八個人轉手,別說出現信息傳遞滯後和誤差,就算傳著傳著,把信息傳丟了也不是沒有。

 “那現在怎麽辦?”布朗克也擔心起來。

 他當然不是擔心安德跑來刺殺二王子,而是擔心眼看要到手的長戟戰技會有變數。

 “我準備親自跑一趟,登門向安德爵士解釋一番,除此之外,我們隻能在庭審中作些文章了。”安拓萬也沒有太多辦法好想。

 這不是說安德勢力強大到無隙可乘,正相反,安德*蒂爾斯爵士出了自己強悍超人之外,論起勢力來真是乏善可陳。

 別說和二王子相比,就算卡蘭砣裏隨便一個中等商人,能夠動用的手下人數都要超過安德爵士。

 安德的社會關係是簡單到讓人無隙可乘——他很少欠別人人情,唯一疑似欠著人情的,是奧托爾家族的第二繼承人安斯艾爾。

 但是想讓安斯艾爾出麵為二王子說話,代價比直接和安德爵士達成諒解還要高昂。

 “我和騎士學院的副院長皮頓關係不錯,要不要我通過他,請多安學者出麵調解一下?”布朗克騎士想了想,說道。

 “咦——這是一個好辦法,不過,這件事會不會影響到安德爵士傳授長戟戰技的承諾?你有把握嗎?”

 二王子有些心動,不過還是有些猶豫。

 “額,二王子殿下,您還不知道?伊爾施法師沒有告訴您?”布朗克騎士驚訝的問。

 “伊爾施法師不是去北方奧托爾家族的格拉城交流學習去了嗎?他說什麽了?”

 二王子有些莫名其妙。

 伊爾施法師是他通過城防軍統領比恩將軍邀請,幫忙壓陣的中階法師。

 這位法師昨天前往奧托爾領地進行學術交流去了。

 這對於法師來說是很正常的學術交流活動,除了時間安排上好像有點倉促,沒有什麽不對的地方。

 “我聽伊爾施法師的一位追隨者說,出事當天,安德爵士曾經施展了傳奇生物才能具備的‘威壓’,伊爾施法師離開卡蘭砣去格拉城,是為了避禍。”

 布朗克騎士說道。

 房間裏,以安拓萬為首的三位幕僚和二王子殿下對視一眼,四個人同時臉色大變!

 根本沒人對他們說過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