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把巨大的遮陽傘下,三個女孩圍著一個小圓桌喝著下午茶。

 三十米外,安德身形向前傾倒,從錐形的房頂上一撲而下,雙臂張開如生雙翼,輕描淡寫橫渡三十米空間,直到來到這處陽台上空,才雙臂一合,整個人輕如鴻毛般緩緩落下,正好站在陽台護牆之上。

 沒等女孩們回答,侍候在一側,穿著一身黑色侍女服飾的女孩搶先迎上前去。

 她警惕的用身體擋住來人望向三位女孩的視線:“這位先生,這裏是泰倫斯子爵的別墅,您是——?”

 無論對方是善意還是惡意,能如此輕描淡寫橫渡三十米距離的人,都不可小視,這樣的危險人物自然不能讓他直接接觸小姐——這是侍女的責任。

 不過,這裏是格拉城的貴族區域,她倒也不太擔心對方直接動手——這等高手,應該不屑於做脅迫人質這種事。

 “在下安德,安德*蒂爾斯。請問在一刻鍾前,幾位小姐是否看到有人在那裏出沒?”安德盡量在臉上露出笑容,轉身指了指自己剛剛離開的那座建築樓頂。

 “對不起,蒂爾斯先生,一刻鍾之前,三位小姐還沒有開始下午茶。”侍女恭敬的回答,生恐激怒了這位不請自來的客人。

 “那麽,那時候有人在這裏嗎?”安德心中一沉,依然不甘心的問。

 侍女搖搖頭。

 “呼——,那打擾了,在下深表歉意。”安德一邊說著就要朝後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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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安德不失望是不可能的。

 他根據長箭射來的方向,判斷射手定然在這附近。

 安德為什麽堅持不肯帶著愛蜜莉雅同來?

 就是因為對方實力著實驚人!如果在十五米內,這等射手射出的箭,就連安德都沒把握能護住愛蜜莉雅。

 這兩支長箭是用一張弓同時射出的,要知道,這種長弓硬箭,箭本身的重量決不可忽視,兩支箭同時射出,就代表長箭離弦的初速度,要比單單射出一支箭,最少要減少四分之一。

 別小看這四分之一,要是換算到子彈上麵,威力減少一半都是輕的。

 所以電影裏看到一弓射多箭的時候,先不說這麽多箭的準頭問題,光是威力就要大打折扣——沒有特殊原因,這麽幹的人都是傻逼。

 可是,這等威力大打折扣的箭,竟然還能在安德已經出手的情況下,擊穿黑鐵木打造的車廂,射傷了在他身邊的愛蜜莉雅——對方是安德從未見過的可怕射手,恐怕比在荒原中暗殺羅德尼爵士的超遠程射手還要厲害不少。

 至於為啥對方隔著馬車還能知道他們的位置,這倒是不值一提。

 安德乘坐羅德尼爵士的馬車,是一種標準形式的四座馬車。

 主位是麵向馬車行進方向的兩個位置,客位是背向馬車前方的兩個位置,四個位置兩兩相對。

 如果羅德尼爵士乘坐這輛馬車出行,必然是坐在主位上,而主位隻有一左一右兩個位置,人家一弓同發二箭,把兩個位置同時照顧到了,如果車裏真是羅德尼爵士,無論他坐哪個位置,現在都一命嗚呼了。

 這也是安德讚同愛蜜莉雅的說法,認為對方不是衝他們來的主要原因——如果真是衝他安德*蒂爾斯來的,對方絕不會同時射出兩支箭,導致減弱威力。

 安德之所以急匆匆趕來,是希望能通過氣味等痕跡抓到對方的尾巴,他在這綠色長箭尾部,可以嗅到對方的氣味特征,那是帶著一種清涼味道的植物氣息,有些像是薄荷和檸檬的混合氣味。

 如果接近對方,安德有把握通過氣味認出這刺客來。

 當然,對方如果傻嗬嗬的呆在原地就更好了。

 可是,等安德一路急奔,找到這裏的時候,安德傻了眼。

 對方射箭的地方,竟然是在房頂上。、

 房頂這種地方環境空曠,風也比地麵大,就算對方真的留下點氣味什麽的,也早就被大風吹散,反正安德是半點異常氣味的都沒聞到。

 不過,邊上女孩們的話又讓他升起一絲希望——從她們坐著的角度,應該可以看到射手。

 但是現在,這個希望也落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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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德正準備離開,通向陽台的玻璃門被人推開,三個年輕人氣衝衝的走了進來。

 “想來就來,想走就走,把我們泰倫斯家看成什麽了?”

 “華納哥哥、弗吉爾、約特,這位先生並沒有對我們做什麽。”一個紅色頭發的女孩站了起來。

 “卡洛兒,帶著你的朋友進去,這位不請自來的客人交給我來招待。”紅發青年華納擺擺手,讓妹妹帶著朋友進去。

 他身後的兩名青年更是快步向前,攔在安德和女孩們中間。

 說句實話,他們這麽做已經算是客氣的了。

 在自己家陽台上,還未出嫁的妹妹和她的兩個朋友在喝下午茶,結果一個不速之客居然不請自來,威脅到自己妹妹的安全,不好好把他留下來,泰倫斯家的臉往哪兒放?

 “這位不請自來的先生,下來吧,難道還要讓我再請您嗎?”

 華納*泰倫斯用戲謔的語氣說,同時他掏出一根帶著白色寶石的短杖,用杖端指著對方。

 那是他防身的裝備之一——冰霜射線法杖,冰霜射線是具備不錯殺傷力的法術,但是這還不是這法術最大的特點。冰霜射線的最主要特點是速度極快,近乎無法閃避。

 隻要被冰霜射線命中,不但會受到法術傷害,還會產生凍結效應,是活捉敵人的合適法術。

 “華納哥哥,小心!”紅發女孩卡洛兒在他身後一聲驚呼。

 這讓華納*泰倫斯心中極為不爽。

 任何一個哥哥,總覺得這世界上有大批窺伺自家美貌妹妹的色狼,自己衝上來保護妹妹,結果妹妹還讓他小心別傷著人家,這叫當老哥的情以何堪?

 不過仔細一看,華納*泰倫斯也不得不承認,對方比自己還帥了那麽一點點。

 被冰霜射線法杖指著,對方卻沒有反應,而是自顧自轉身,準備離開這裏。

 “哼!”

 看到對方對自己不理不睬,紅發青年華納*泰倫斯一聲怒哼,想也不想就激發了手中的短杖。

 一道白色光線,從短杖杖頭的寶石中激射而出,筆直指向安德的後背。

 ‘冰霜射線!’

 這一記冰霜射線哪怕不能重創對手,也可以限製對手的行動。反正對方私闖貴族居所,就算被殺了,也沒地方去說理去。

 看對方服飾,應該是一位爵士,如果能挨一記冰霜射線不死,有幾分實力的話,倒也不是不能考慮接納他的效忠——整個北地,除了奧托爾家族之外,子爵家族就是最頂級的貴族,也值得一位爵士效忠。

 沒人看到對方如何出手,隻能看到一隻純白如玉的修長手掌宛如無中生有般出現在對方身前,虛虛一按。

 ‘啪’一聲輕響。

 空氣中綻放出一個白色氣霧圓環。

 那是冰霜射線中蘊含的能量,被人硬生生擊散造成的散逸現象。

 白玉般的手掌毫發無傷,緩緩的收了回去。

 那個穿著爵士服飾的少年瞥了華納*泰倫斯一眼,沒有說什麽,隻是自顧自一步踏出陽台,身體直直向下落去。

 等到華納*泰倫斯撲到陽台邊上向下望去,隻看見那少年整理了一下衣領,從容不迫的朝外麵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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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華納*泰倫斯轉過身來望著妹妹:“剛才,你是讓我小心?”

 “當然了!”

 “算你還有點良心,”華納心裏有些安慰:“不過,康拉德在上,他是怎麽做到的?”

 康拉德是智慧之神,學者和法師們大多信奉這位神祇。

 “他、他用手硬接了冰霜射線——?我沒看錯吧?”

 “你沒看錯,我也看到了。”黑發女孩點頭,表示自己剛才也看到了。

 “茱蒂絲,你看到了嗎?”兩個女孩一起望向銀白色頭發的女孩。

 “我不但看到了,我還知道,你哥哥用的冰霜射線法杖,是維托斯老師親自充能的。”朱蒂絲算是華納的同門。

 “啊!那不是接近中級法術的威力了?”

 人與人是不同的,低階法師施展的冰霜射線和接近高階的中階法師,施展的冰霜射線能是一回事嗎?

 由於冰霜法師塔的存在,格拉城算是吉爾特王國塑能法師中的一個分支——冰霜法師的重要集中地。

 這裏雖然沒有高階的大法師,但是中階的冰霜法師卻不止一個。

 他充能的冰霜射線法杖,威力至少要比初階法師充能的法杖強一倍以上。

 “你看到他激發鬥氣了嗎?”弗吉爾低聲問道。

 作為盾衛者職業者,他實在懷疑自己的眼睛。

 沒人能用血肉之軀硬擋冰霜射線,畢竟人不是魔獸,身體強度有限。

 而且,就算是魔獸,也隻有少數天然具備魔法抗性的魔獸才敢用身體硬扛塑能法術。

 這裏說的鬥氣,並不是特指戰士或者騎士的鬥氣,而是指職業者具備的外放能量,隻是戰職者中騎士和戰士最多,所以大家習慣性的鬥氣來指代。

 “沒有,好像他就是用手掌硬接住了冰霜射線。”約特不確定的說。

 他是斥候職業者,如果說弗吉爾是盾牌,那他就是華納少爺的眼睛。可即使如此,他也看不出對方剛才有激發能量對抗冰霜射線的跡象。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剛才那位到底是什麽人?”華納*泰倫斯走了過來,向三位女孩問道。

 三個女孩把安德在屋頂上奔行、飛躍的樣子描述了一番。

 “——————”

 “弗吉爾,去打聽一下這附近出了什麽事。”

 “遵命!”

 “打聽出對方的身份,替我送上一張拜帖,我要去拜訪一下,為剛才的冒失行為表示歉意。”

 “約特,你替我去查一下,剛才一刻鍾左右,有誰在斯托得家的樓頂。”

 “遵命!”

 兩個年輕人轉身快步離開這座陽台。

 子爵已經是頗為重要的貴族,華納*泰倫斯更是泰倫斯家族的繼承人,要不然也沒有那個麵子讓中階法師為他的法杖充能。

 這樣的人,手下自然有人追隨——作為一位施法者,他也需要有肉盾擋在前麵。

 不過回想起剛才的事,華納*泰倫斯依然出了一身冷汗——作為低階冰霜法師,他也擁有學者身份。

 能用手掌硬接冰霜射線,而且將其中高度集中塑能冰霜能量擊散,這等能力,必然是能自由控製能量、中階職業者中的佼佼者才能做到。如果妹妹和她的朋友們沒有誇大的話,這人還能短距離飛翔,如果不是利用某種法術道具,那就得是高階職業者才行。

 他竟然敢在一位高階職業者的背後出手,萬一人家一怒之下,當場殺掉自己也不是沒可能的。

 一位高階職業者,在沒有深仇大恨或根本利益衝突的情況下,沒人會故意得罪對方。

 如果能結交一二,那當然更好。

 從剛才那黑衣爵士的態度來看,對方並非不可理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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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望著安德從街道另一頭拐了出來,溫迪騎士連忙迎了上去。

 “安德大人,您——”

 沒等他說完,安德把手裏拿著的綠色長箭遞了過來,搖搖頭。

 “大人,整個格拉城都在法師塔監控範圍,我們一定能把刺客抓出來。”

 溫迪騎士熱情的說。

 他可不是看見安德是高階職業者就來當舔狗,這句話中,其實還有一層意思。

 冰霜法師塔是奧托爾家族的驕傲,也是奧托爾家族的立身之本。

 整個格拉城,就是以冰霜法師塔為中樞建立起來,比如說白色風雪旅店和其他一些關鍵建築,其實都是冰霜法師塔的外延,如果奧托爾家族真正動用冰霜法師塔的威能,整個格拉城、包括格拉城外相當距離,都在法師塔的打擊範圍。

 哪怕是高階職業者,在格拉城裏挑戰奧托爾家族的威嚴,也是自尋死路。

 “站住,這裏被封鎖了,閑雜人等回避。”有士兵攔住兩個想要靠過來的行人。

 “讓他們過來,是我帶來的人。”安德說道。

 溫迪騎士招呼一聲,士兵們讓這兩個人走了過來。

 “安德大人。”兩人恭敬的行禮,然後站在安德身後一言不發。

 那是葛吉爾騎士的騎士扈從,薩內蒂和班克。他們兩個人一頭是汗,想來是一路急趕的結果。

 “溫迪騎士,那這件事就拜托您了,我等您的好消息。”

 安德禮節性的點點頭。對方熱情中蘊含的警告含義,安德不是聽不出來,不過他原本就沒準備在格拉城鬧事,倒也無所謂。

 現在線索也斷掉了,現在隻能等待這位騎士的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