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嗎,凱蒂。
光輝福利醫院的第一任院長露出了一個滿懷欣喜與憧憬,卻又抱著些許不安的笑容:“今天是個大日子。
她有些緊張的搓了搓自己的衣角,緊了緊令她感到不適的領結。
這位如今快六十歲的老人,像是要與闊別數十年的老友再會一般,從淩晨四點就起了床,催使著她們打掃醫院的每個角落。她自己也穿上了最體麵的衣服一一件有些發黃、 卻顯得幹淨又整潔的紫白色女式束身禮服,以及藍白相間的絲綢領結。
那看 比去至少是二十年前流行的款式。凱蒂心中評價道。
“值得慶賀的大日子?”
穿若白色亞麻布製成的護工服的少女問道。
是。”
老人小聲說道:“今天那位大人要來視察。
“哪位大人?”
那可多了去了,凱蒂不滿的念叨若。
對她們來說,許多人都附被稱為“大人”。
“是出資建了福利醫院的那位。”
老院長又壓低了一些聲音:“快去穿 上好衣服,梳梳頭發、 洗先臉。一會你來接待那位大人 …我沒有讓你打掃衛生,這活計對你來說可輕鬆。一定小心不要得罪了他。
言下之意很清楚一你擅長這活。
凱蒂心中一冷。
但老院長又哀軟地求了一聲:“我們全靠你了,凱蒂…定不要讓那位大人撤資。
猶豫了一下,凱蒂最終還是心軟了,歎了口氣。
她理解她們一她們這 些在福利機構工作的人,都不過是沒人要的廢物而已。
她們不識字,也不會算數。她們沒有男人或是高大強壯的北方女人那樣的強健體魄,沒有工匠家族的家傳技藝,不會唱歌也不會跳舞,不會寫詩也不會畫酒,甚至相貌身材也不太行。無能也就罷了一她們偏偏還善良。明明從小在北區長大。卻依舊不夠潑辣、不夠自私,心中還仍然抱有一絲善念…也依然願意相信陌無能而善良的人。不適合生活在北區這種環境裏。或許這樣的素質,能讓她們成為一隻乖巧5的金絲雀,當做商品被父輩售出一可誰讓她們就連生也生的不好呢?即使是鄉野中。
她們隻能生活在福利院或是福利醫院中。不是因為她們的善良,而是因為她們不夠貪婪。
因為這裏的勞動繁重又髒,掙得卻算不多,沒有什麽晉升途徑,也沒有什麽油水可撈…,那些比她們更聰明、更漂亮、更年輕的女孩子們根本看不上這裏的工作。
唯一的指望就是這裏還算是安全。不會有什麽人來打劫或是故意破壞一為這裏窮,而且破壞這裏的危險很大。那些需要施舍的貧民們像是野獸。他們肮髒、狡詐、貪婪、麻木…卻無所顧忌。貧民區自是刑事案件的多發點。可其中的命案,十起裏有六都是這些無家可歸、無衣可穿、無飯可食、無處可去的貧民…或者說災民他們來自於城市附近的村填、被襲擊過的邊境或是倒團的黑區I廠,甚至還有鄰國的難民。在最後的絕望中。他們想到了每個大城市都必然會有的福利院和福利醫院一這些在企業家們的形象經營中投資興建、 隨時可能被裁散的福利機構,是他們能活下去的最後希望。
一旦失了這指望一
但要是有人讓他們活不下去,他們就會讓所有人都活不下去。
在撒丁,這叫“災民暴動”。在其他的國家還另有其他的叫法。自從福利院誕生後,每年都會有某個國家的某個地區發起類似的狀況。對於這種情況幾乎是無法預防的一災民沒可能完全消除,更不可能對那些投資興建福利機構的企業網開麵、提供給他們更多的貸款。最終撒丁公國采取的政策,是由政府出資,確保福利院與福利醫院在每個大型城市中至少存在所,防止因為所有的私立福利機構同時裁散引起的暴亂;並立法將裝擊福利機構的行為提高到與襲擊醫院、裘擊學校同級。如行為惡劣將判處死罪,如此將裝擊福利機構的代價大大提而條頓人則是完全取締福利機構,並辦理機製類似的“義工學校”。讓這些實在找不到工作的廢人去從事最為苦累的工作。並隻給他們能填飽肚子和不至凍死的最低報酬。
他們與服刑囚犯的唯一區別,就在於他們可以隨時離開一如果甘願冒若 死的風險的話。
他們甚至想逃也逃不走。在條頓。每個大區之間的人口流動會受到嚴格的管轄。每年每個地區的內外通行人數都有上限,比如說此區與此區之間今年可以進萬五千人、出兩萬三千人。人數一旦到了上限、強行闖關者就會犯下非法越境罪,等同於間諜罪論處。
條頓王的意思很明確一你們這群幹啥啥不行吃啥啥沒夠、 隻會增加不安定因素的廢物,要麽趁早餓死或是凍死、要麽是發揮餘熱然後累死或是病死,總得選個合適的死法。
一而那些遲遲不選死法、也不願意學習的,就可以直接認定他們是“不安定份子”,找機會壓製或是鏟除了。
畢競條頓與法蘭克或是撒丁不同。除卻南方的那一截十分蛋疼的領士,在他們本士的直屬領地中,條頓王室的控製力非常強大。因為他們是神聖羅馬帝國的名義上的第二位王、實質上的第一位王與開創者,獅心王萊昂納多波瓦圖的直係後代、神聖羅馬帝國的繼承數百年的堅實文化傳統,讓條頓的王權極為穩固。
他們不需要考慮自己的支持率,更不用顧忌貴族們會鼓動民意趁機發難一因為民眾唯一相信的,就是來自“獅心王”血脈那辨別奸惡的大義之力。因此若不能證明自己擁有這樣的靈能,任何試圖篡權的行為都是可笑而滑稽的。而這數百年間,條頓的國策一直沒有改變。
他們始終保持龜縮防守、保持內部宣傳、保持無作為,並負責任命有智慧而不奸惡的人參與各個崗位的工作,並在出現任何亂子的時候讓其他人來背鍋,始終保持“國王”這個位置的不粘鍋。即使是前線最困難的時候。每一代的條頓王也依舊自信的巡視他的王土。一遍又一遍的對他的子民重複著 條頓的不可戰勝。
…唯一出亂子的,就是百年前撒丁建國的那一次戰役。
但即使是那一次,條頓王室最終也依日給出了說法一十一位大貴族和一位先王的性命。
正式這種代代相傳、融入文化符號之中的信任,讓條頓的王權穩固到即使是教皇也無法輕易動搖。
雖然領土算不上大,但條頓穩固的王權,甚至讓西方的教皇國和法蘭克貴族也是十分忌憚。關於讚美曆代條頓王的詩歌,在西方國家是一禁止傳播的。但即使如此,流淌若獅子血的王族,也在各地都有傳說。
當然,這些傳說中有著“獅子之血”的王族。行事卻不像是他們的祖先那樣果敢這樣的情況,自然是被人們忽略了。
這一代的條頓王倒是個異類。他在國內國外都有很大的聲音,一直在積極的做著什麽 …也因此,他在條頓國內的爭議也是最大的。
但即使如此,這一代的條頓王半公開的迫害災民,人們也不會站出來反對他,隻會跟著一起迫害這些災民。這是唯有條頓存在的特殊國情一若不能向王證明他是錯的,那麽王就是對的。凱蒂的父親就是一位從條頓僥幸逃出的年輕船醫。他有著在貧苦家族中極為少見的俊朗外表與怠情的性格。
也因此,在他的船長和船因為一次意外葬身魚腹、並因此失去了工作後,他不願去幹苦活,就討好了一位商隊的大小姐。混在商船裏逃到但他在逃離條頓之後,不小心得意忘形激怒了那位大小姐。她派人將他的右手食指敲斷之後就把他趕下了船,留在了佛羅倫薩。失去了食指。他連醫生的活也沒法幹了,隻能在港口靠若打打雜混混日子。靠著她父親吹牛和聊天的能力,與在船 上待了兩年的眼力見。倒也不愁吃穿。
他就是那個時候認識了凱蒂的母親。並生下了凱蒂。
安穩的生活持續了幾年,可他依舊想做“適合自己的”、“能一夜暴高“ 的工作。於是在某一天,他和一位打算前去美洲發展的船長談話之後便突然失蹤了。
而他們一家也失去了生活的資金來源。
那時的凱蒂隻有不到六歲,她的弟弟妹妹個兩歲 一個三歲。在物價昂貴的西區,他們很難生活。於是在慢慢花光了家裏不多的積蓄後,他們一家就變賣家產、搬到北區去了。凱蒂對自己心中念著。一遍又一遍的念者,堅定自己的信心。我不是要回到以前的生活裏…我隻是她一遍又一遍的告訴著自己,眼眶卻有些模糊。明明已經早已習慣了無數次,可唯獨這一次她卻感到惡心一甚至比第一次更為惡心和不甘願。所羅門在上,耶穌在上希望那位好心人,是真的好心人她擦去眼淚,低聲禱念者。
而後,福利醫院的大門被人推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