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演職人員名單的出現,無疑將現場的氛圍以及節目的熱度拉到了最高點。

演播廳現場的燈光重新亮起,葉黎和宋召走到舞台中央,分別朝左、中、右三個方向的觀眾鞠了一躬,每一次鞠躬,都得到了大家熱烈的回應。

葉黎在俯身的那一刻,滿耳的掌聲讓他不禁鼻子一酸,就在那股酸澀即將湧上眼眶的那一刻,他使勁眨了下眼睛,才把眼中的熱意壓下。

思緒漸漸飄到金桂花獎頒獎典禮,就是那晚,兩個合作夥伴給他發了告別短信。

他喜歡舞台,但屬於他自己的作品在舞台上收獲雷霆掌聲的這一刻,他已經等了好久了,久到許多和他同路前行的人都一個接一個退場。

察覺到他的分神,宋召下意識偏過頭看了葉黎一眼,隻見葉黎看著台下,眼睛裏朦朦朧朧鍍著一層薄薄的晶瑩。

正想收回視線的宋召猛地停住,目光定定地停在葉黎臉上,想分辨出那層晶瑩到底是燈光映進來了,還是……激動得要哭了?

不等他得出答案,葉黎突然扭頭,兩人的視線就這麽直直地撞上了。

偷瞄被抓包的宋召心中一悸,又尷尬又心虛,但此刻的葉黎正微仰著頭,眼睛很亮,像隻快樂的貓貓,宋召的手直接宣告離家出走,等他反應過來時,掌心已經貼在葉黎後腦勺的頭發上了。

宋召:!

葉黎:?

眼看快樂的貓貓瞬間變成了懵逼的貓貓,宋召這次反應迅捷,貼在葉黎後腦勺的手掌一發力,就帶著人一起向評委席猛地鞠了一個九十度的躬。

葉黎:“……”

這人在幹嘛?葉黎滿腦袋問號,心想宋召該不會是緊張了吧?

另一邊,網上可以說炸開了鍋,關於他和宋召的熱搜已經上了好幾個,直播間的彈幕更是像換了波人一樣,浩浩****的全是在討論劇情,零星幾條陰陽怪氣的還沒來得及刷存在感,就被蓋了過去。

[這真的是我在遍地演技綜藝裏,看到的最有誠意的作品。]

[+1,那些離了剪輯就不能活的節目我真的受夠了(掀桌)]

[那個Hr、父親和機器人的配音也是他們倆?真的假的?我不太敢信(托腮)]

[真的,不信待會兒節目結束了你看回放,除了那個機器人應該是提前配好的,Hr和父親都是他們倆現場配的。]

[是現場配的,他們配音的時候打光都是給到另一方,在暗處的人觀眾很容易忽略。小舞台的話劇如果演員不夠的時候都會這麽玩OwO]

[不太懂為什麽取《忒修斯》這個名。(撓頭)]

[忒修斯之船啊,如果一艘船上的木頭被更換,那這艘船還是原來的船嗎?主角都想替換掉以前看起來並不美滿的回憶,但是這樣,那個帶著嶄新的、完美的回憶的人,就不再是他們最初深愛的那個人了。]

[我愛的始終是那個有著這樣那樣缺點的你,那個最真實的你QAQ]

*

節目時間有限,舞台布景撤掉之後,主持人讓所有嘉賓重新回到了舞台上。

“特別感人啊。”

主持人露出了可以說是今晚發自內心的第一個笑容,他看向葉黎和宋召,“兩位老師是怎麽想到要創作這樣一個作品的?是來源於對生活中發生的某些事的感悟嗎?”

就在大家紛紛坐直了身子,準備聽聽感人至深的幕後故事時,葉黎卻十分耿直:“抽簽抽的。”

眾人:……嗐!

看大家哄笑起來,宋召也哭笑不得:“節目組找上我們的時候,讓我們一人抽了一個關鍵詞,分別是‘伴侶’和‘遺物’。”

主持人:“那評委老師們有什麽想對兩位演員說的嗎?”

此時評委席上的三位老師也已經準備好了,同時拿起話筒,異口同聲:“你們……”

眾人:“……”

最後女士優先,趙月先說。這位大滿貫影後雖然已經六十多歲,但氣質溫雅,說話時語調溫柔,讓人感覺就像在欣賞一朵盛開的荷花。

“老實說,我們仨提前跟節目組打聽過,說你們準備這個節目的時間滿打滿算也就一個星期,我們今天來的時候其實都已經把期待值降到最低了。”

趙月莞爾一笑,“但沒想到你們給了一個大驚喜。”

“我特別喜歡那個小機器人的一句話——每一次圓滿都會產生新的遺憾。”

“人類總是有各種各樣的矛盾和臭毛病,尤其是成年人,有著這樣那樣的顧慮,日子過得瞻前仰後,好像無論怎麽選擇,都不可避免地後悔和遺憾。”

她說完又看向葉黎,提了個小小的要求:“我看這個機器人是你配的音,可以用這個音色再說一遍這句話嗎?”

葉黎一笑,欣然應下。

再張口時,已經是“忒修斯”那死板沒有起伏的聲音,他乖乖地重複了導師想聽的那句台詞,把眾人萌得不行。

[(捂心)崽崽好可愛!火速成為媽粉!]

[能不能講講這個作品想表達的全部含義。(舉手)]

[(狗頭)一般都不會說的,這樣就沒意思了。]

這幾條彈幕剛劃過去,紀吟冬也說話了:

“這個作品是一個非常真誠的禮物,它不一定非要有標準答案,每個人都是單獨的個體,不同的人總會有不同的理解和感悟。”

桑懷恩也接著道:“這節目算是圓了我兩個心願,一個是看葉黎的新作品,一個是看宋召登台演戲。”

紀吟冬聽完一哂,對宋召道:“桑老師早就想把你帶上話劇舞台了,但那次你在和我拍電影,這人愣是跟我生了好幾天悶氣。”

“誒,你知道就好。”桑懷恩佯怒道,“所以我這次好不容易把兩個人都拐過來了,必須也拉上你現場感受。”

觀眾們頓時哄笑成一團。

[原來是桑老師牽線搭橋的(狗頭)媒人啊這是。]

[將來婚禮坐主桌!(狗頭)]

桑懷恩這老頭被大家笑得有點不好意思,抹了抹鼻尖開始拐回正題:

“我本來以為葉黎作為話劇表演經驗豐富的那個,這次在舞台上會壓宋召一頭,但居然沒有,勢均力敵又自然而然,非常舒服。宋召確實把我驚豔到了,而且我沒想到你居然還能配樂!”

[啊啊啊召哥真的牛逼!我此刻仿佛是個孩子考上了清北的老母親(捂嘴流淚)]

[配樂是小提琴吧?我作為一個老粉居然還沒看過召哥拉小提琴(倒地痛哭)]

*

配樂這塊是個隱藏的驚喜,那天葉黎和宋召在別墅排練,中途休息的時候葉黎也沒閑著,翻著音樂APP一首一首地開始挑選配樂。

宋召當時給自己磨了杯咖啡,又給葉黎遞了一罐忘崽牛奶,得知葉黎在做什麽之後,他頗感新奇地坐到人家旁邊跟著一起聽。他之前都是隻負責演戲,這還是第一次近距離接觸其他的幕後工作。

“都不滿意?”看著葉黎掃過一首又一首,宋召不禁疑惑。

“其實我已經挑了好幾天了。”葉黎歎了口氣,癱在了沙發上,“但要麽不對味兒,要麽版權問題不好解決。”

宋召知道配樂在舞台表演中非常重要,他有個想法,但又怕不夠專業反而添亂。

葉黎察言觀色的能力顯然不錯,這顆“梨”窩在一堆抱枕裏,目光停留在宋召臉上掃了片刻,果斷發問:“我現在很需要隊友的高見。”

被看穿的宋召失笑,“你會樂器嗎?”

“小時候跟外婆學了琵琶和竹笛,但是……”

葉黎說著有點詞窮,下意識用手比劃了一下,“就你懂的,民樂的那種feel和我們這次的戲不是特別搭。”

宋召點點頭:“那小提琴怎麽樣?”

葉黎一個激靈坐了起來:“你會拉小提琴?”

看他眼睛都亮了,宋召從小到大極少出現的顯擺心理突然就冒出了頭:“吉他、尤克裏裏、小提琴、鋼琴和口琴,任君選擇。”

“哇塞!”葉黎震驚道,“什麽家庭條件啊,宋老師?”

宋召輕咳了一聲:“普通家庭條件,小提琴和鋼琴小時候家長跟風報的,那個時候的大班教學不貴的,試了很多樂器,但我都學不進去。成年後收了心,覺得在這圈子裏技多不壓身,才重新找老師學的,也有一些是拍戲需要,開拍前特地學的,但都不算精。”

葉黎伸出大拇指:“牛逼。”

參加工作了還想著點亮新技能,娛樂圈就該學宋召這樣卷起來。

但說著他又煩躁地準備躺回沙發:“可還是解決不了版權問題。”

宋召摩挲著咖啡杯,猶豫著問道:“如果是自己原創的曲子呢?”

剛躺到一半的葉黎立馬重新坐了起來。

宋召看他靈活自如的動作,心道這人的腰可真軟,核心也穩,吊威亞一定很好看。

宋召收回思緒,從手機裏翻出幾段曲子發給了葉黎,“壓力大的時候隨便玩的,如果不行我們再想想別的辦法。”

他不是科班演員,大學讀的是北城傳媒大學的攝影係,但他被分到了混合宿舍,裏邊剛好有一個學音樂和一個學廣播電視編導的。

鋒芒畢露的年紀,對什麽都好奇,所以他們一個宿舍三個專業,每個人多少都會蹭上一點對方的技能。

葉黎點開音頻一段一段聽了下來,最後對某段小提琴曲一聽鍾情,那曲調偏悲涼,像是回憶跨越光陰從歲月的起點飛掠而來,非常符合他們抽的關鍵詞【遺物】。

作品被肯定讓宋召心情飛揚,當晚就帶著小提琴找了錄音棚把曲子錄了。

*

節目現場,評委們全部點評完,主持人又開始興奮了:“所以在接下來的節目裏,兩位優秀的導師會帶領我們的五位學員共同成長,但現在,我們要先讓評委們玩一把刺激的。”

主持人示意三位評委看自己桌上的平板,“各位老師手裏有多個金額選項,你們可以根據對小組作品的滿意程度,選擇合適的金額,而三位老師給出的金額相加,就是他們下一期作品的全部可用資金。”

“他們的導演、編劇、場地和服化道的費用,全部都要框定在這個資金範圍內。”

三位評委看著平板上的可選金額,笑嗬嗬地交流了一會兒,最後同時選擇了他們認為最合適的那個。

選擇完畢,主持人示意大家看向大屏幕,台上的嘉賓都不禁緊張地深吸了一口氣,活像是等待□□開獎一樣。

屏幕亮起,現場驟然變得無比安靜——

隻見台中央的大屏幕上,總金額那一欄赫然寫著:15元。

[我眼花了?]

[認真的麽?這節目前幾期撕逼撕得那麽激烈,也沒窮成這樣吧?]

[想啥呢,沒聽到是評委自由選擇的嗎?給那麽點錢,肯定就是看不上剛才那兩人的節目唄。]

[笑死,點評的時候誇得那麽真情實感,估計是打臉之前先給顆糖吧(摳鼻)]

葉黎和宋召的表情都凝固了,不約而同地想起了桑懷恩說過的“驚喜”,總不會就是這15塊錢吧?這點錢連給他們一組的人嗦粉都不夠。

像是料到他們在想什麽了似的,桑懷恩激動地舉起平板自證清白:“事先聲明我很喜歡剛才的節目啊,但是我們手裏一共就五個選項,最多的那個就是5塊錢了。”

鏡頭十分懂事地推近到他手裏的平板,隻見上邊果然隻有五個選項按鈕,分別是:2毛、5毛、2塊、3塊和5塊。

所以三位評委已經給出了最貴的那個……

[(裂開)拿手好戲真有你的,摳不死你。]

桑懷恩這老頭也哼哼:“真摳。”

紀吟冬一巴掌拍他胳膊上:“你先閉嘴,萬一他們的經費都用來請我們仨了,那不就尷尬了?”

桑懷恩瞬間變臉:“大家加油。”

[笑死。(捂臉)]

[宋召和葉黎又在說悄悄話了!我不管我也要聽!]

[宋召你離我的崽崽那麽近是要做什麽?(老母親警覺)]

嘉賓席上,宋召臉還正對著前方,但往左歪了歪腦袋湊近葉黎,“葉老師,我記得你說過要罩我。”

葉黎想起自己當時拍著胸脯保證“梨梨罩你”,不由訕訕地抹了抹鼻尖,心酸地計算起了如何用15塊錢撐起一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