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妤第N次偷偷打量衛生間的方向。

飛機平穩後, 裴謹初進去換掉了被她弄髒的襯衫。

還沒出來。

“沈小姐,你試試這個藥。小裴每次暈機都吃這個,特別管用。”裴謹初的同事湊過來, 遞給沈明妤一個小藥盒。

沈明妤收回目光。

同事殷勤地幫她要了瓶礦泉水,沈明妤就著礦泉水把藥吞了下去。

大概是心理作用,她感覺好了不少。

沈明妤輕聲和他道謝。

同事嘿嘿笑了兩下,見她情況好了許多, 不知從哪兒摸出一根筆和本子:“沒想到會在這裏遇到你……我老婆特別喜歡你拍的戲……能、能幫我簽個名麽?”

“哦,好。”沈明妤接過他遞來的筆和紙。

“在做什麽。”

裴謹初終於回來。

他換了件新的襯衫, 純黑色的,紐扣一如既往係到最上方一顆。挺括的襯衫修飾出他肩寬腰窄的身材,衣擺束進西褲中, 沒有一絲多餘的褶皺。

依舊是往常那般一絲不苟,疏冷淡漠。

沈明妤又想起剛才狼狽的模樣,耳根不由燒起溫度。

手中的簽字筆不受控製,最後一筆被她拖出蜿蜒的痕跡。

同事抬頭看他一眼, 打趣道:“幸好多帶了幾件衣服,不然你隻能光著回去了。”

他接過沈明妤遞回的筆記本,興衝衝給兩人介紹, “多虧你英雄救美。你知道她是誰麽!超級大明星沈明妤哎!今天你可真是賺到了!”

沈明妤被誇得有點不好意思,倒是裴謹初隻淡淡睨她一眼,反應冷淡:“哦。”

即使“沈明妤”這三個字都沒有喚起他一點點記憶麽?

沈明妤心髒某處空落落地難受。

或許真像薑窈說的那樣, 男人都是一個狗樣子, 薄情得很,不值得她喜歡。

看出沈明妤的尷尬, 同事連忙打圓場:“沈小姐, 你別介意哈。我朋友人就這樣, 木訥得很,除了寫代碼其他一竅不通。”

“沒事。”沈明妤道,“你這位朋友應該是買不起電視,所以不認識我。”

裴謹初:“……”

他坐回自己的座位,沒理會兩人。

沈明妤不過說得氣話。

她自己也覺得說得有些過了,想了想,還是朝裴謹初的方向湊近了些,小聲對他道:“剛剛在衛生間,不好意思啊。”

“沒事。”

裴謹初在看書,沒太理她。

“那件襯衫你扔了吧,我賠你件新的。”

“不用。”

和這人交流太麻煩。

他以前就是這樣,惜字如珍,搞得好像說話要收費似的。

沈明妤撇了下唇,心想他在不在乎是他的事,但說到底是自己不對,該賠償的還是要賠償。

她幹脆從包裏找了張空白的卡片,管裴謹初的同事借來簽字筆,在上麵寫上自己的電話號碼,不由分說地塞給裴謹初:“這是我電話號碼,回去聯係我,我把襯衫賠給你。”

說完,她便擺出一副不想再搭理他的模樣,轉過身背對他。

大概是藥勁上來,沈明妤很快又睡了過去。

同事用胳膊頂了頂裴謹初,小聲道:“你怎麽回事啊?登機時候叫空姐給人家拿毯子,我還以為你對她有意思呢。剛才我特意幫你拉近關係,再瞧瞧你,臭著一張臉把人家都氣走了。你呀,沒戲了!”

裴謹初沒有理他,隻是垂著眸,靜靜地看著夾在書頁正中央的那張卡片。

卡片是沈明妤逛香水店時候取的試香紙,上麵還殘留著淡淡的茉莉清香。

裴謹初看著上麵那串數字,不知在想什麽想得出神。

-

從北歐回來已經有一個半月。

薑窈從薑家搬了出去,搬到葉靜柔給兩人準備的新房住。

她會獨自搬過來,其實就是為了應付家長,在他們麵前樹立一個“等待丈夫歸來的甜蜜幸福新婚妻子”的形象。

她的人設立得確實成功。葉靜柔總是忍不住訓斥沈明禮,叫他趕緊回國陪老婆。

薑窈每次都會委屈又溫柔地表示,她理解並支持丈夫的工作,願意做那個默默在丈夫背後支持他的賢惠妻子。

每每見她這樣,葉靜柔又愛又憐,而後把沈明禮罵得更凶。

實際上,薑窈才不希望沈明禮回來。

她自己一個人住了一個多月,漸漸習慣了這種獨居生活。

薑窈覺得這種生活特別完美,不僅沒有人約束她,還有用之不竭的生活費,她活得肆意瀟灑,完全忘了自己還有個丈夫這件事。

以至於沈明禮回來那天,薑窈以為家裏進了賊。

他回來的時候,薑窈正在客廳全身心趕一個設計比賽的作品進度。

門口傳來電子鎖的聲音,薑窈拿著軟尺的手一頓,細細聽著門口窸窣的聲音。

這裏是片新的高檔別墅區,安保和隱私性是一等一的好。

按理說,不會有小偷才對。

薑窈光速思考著如果進來的人是小偷,她到底是該用手裏的軟尺勒住他的脖子,還是以最快速跑到門邊按下警/報器。

很快,大門被打開。

當她看到站在門口的沈明禮時,薑窈才意識到這人好像是她名正言順的新婚丈夫。

兩人就這麽相對無言站了十多秒,薑窈尷尬地回過神。

她也不知道小別的新婚夫婦見麵該說些什麽,最後,她小心翼翼地試探道:“嗨~?”

沈明禮:“?”

他剛坐了十多個小時的飛機回來,時差還未倒過來。他實在沒有心思猜薑窈又存了什麽壞心思,淡聲詢問:“我可以進去麽。”

薑窈正想回“這裏是你家為什麽不進來”,猛然意識到,從門廳到客廳這偌大的空間,已經被她塞得滿滿當當,根本沒有落腳之處。

這一個月,薑窈一直在設計比賽的作品,她圖省事,便將所有材料都拿到了這裏。

漸漸的,客廳成了她的工作室,她把隨手要用的東西全都扔在地上,鋪滿了整個客廳,光人形立架就放了七八個。

但她能這麽做的前提是,這裏隻有她一個人住。

現在沈明禮回來了,不巧這裏也是他家,薑窈沒辦法再獨自享用了。

沈明禮神色淡然地掃了眼滿地狼藉,太陽穴突突直跳。

他有輕微的潔癖和強迫症,喜歡所有東西都井井有條。

薑窈這種在混亂中尋找秩序的性格著實與他的習慣相左。

看來兩人還要互相習慣一段時間。

薑窈胡亂地踢開從玄關到樓梯那片區域的布料,給沈明禮讓出一條上樓的路。

沈明禮沒說什麽,走上樓。

薑窈突然想到什麽,連忙跟了上去。

她笑眯眯道:“沈先生,有件事想和你商量。”

沈明禮斜睨她一眼:“說。”

薑窈三步並兩步跳到他前麵,給他做了個“請”的手勢,諂媚地解釋道:“那個……我讓他們把你東西都放到次臥了。我喜歡主臥的露台和衣帽間,你……不會介意吧?”

沈明禮頓住腳步,微微揚起眉梢。

這是要和他分居的意思。

“次臥那個衣帽間也挺大的,”薑窈有點心虛,畢竟是她沒跟他商量,擅自主張替他做了決定。薑窈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而且那邊清淨,你肯定會喜歡。”

“知道了。”沈明禮懶得糾結兩人到底該不該住在一起這件事,薑窈怎麽高興就怎麽來吧。

他淡聲道,“帶路吧。”

見他默許了兩人分開住這件事,薑窈的眼睛立馬彎成月牙,興高采烈給他帶路:“這邊這邊。”

次臥臨近書房,需要轉個彎才到。

薑窈推開門,畢恭畢敬做了個“請”的姿勢:“都給您收拾好了。”

沈明禮隨她進入臥室,簡單打量了下四周。

臥室收拾得很幹淨,室內裝修是幹淨簡潔的黑白風設計。

他常用的物品也被擺在了順手的位置。

還算滿意。

想到薑窈樓底下那片狼藉,沈明禮突然覺得分開住不見得是件壞事。

他唯一不太滿意的,是床頭懸著那副他買給薑窈的畫。

吳泰然大師的《寒鴉驚枝》,小小一幅上黑乎乎一團的寒鴉朝天張嘴,似是發出嘶鳴。

畫的技法和構圖無疑是大師級別的,寒鴉也畫得活靈活現惟妙惟肖。

就是這麽黑乎乎一團掛在頭頂,有點瘮人。

沈明禮:“……”

見他在門口佇立半天,薑窈順著他的目光注意到了床頭那幅畫。

那是她一直記恨沈明禮結婚第一天就拋下自己跑到美國這事,故意把畫掛在那裏泄憤的。

但是今天的沈明禮過於配合,薑窈有點於心不忍。

她訕訕道:“你看那隻烏鴉,蠻、蠻可愛的……”

薑窈小心翼翼打量一眼沈明禮的神色。見他默不作聲,薑窈不好意思地摸了下鼻尖,“你要實在不喜歡……我叫人把它換掉……?”

沈明禮揉了揉眉心,輕歎一聲:“就掛那裏吧。”

薑窈嘿嘿一笑,殷勤地接過他手中的行李箱放進臥室內,還討好地幫他揉了揉肩膀:“沈先生舟車勞頓,趕快好好休息吧。”

“嗯。”沈明禮應了一聲,實在沒有心力與她斡旋。

為了體現自己服務周到,薑窈連忙道:“我幫你拿個香薰蠟燭吧,我那裏有好多款,你喜歡什麽味道的?要不就拿個薰衣草的?”

“不用。”

“那我給你熱杯牛奶吧,你剛回來是不是口渴?”

“不用……”

薑窈過分的熱情讓沈明禮極為不適。

頓了頓,他喚了她一聲:“薑窈。”

“嗯?”薑窈不明所以地眨眨眼。

沈明禮看向站在門口的薑窈,她一臉微笑,仿佛在說“小薑竭誠為您服務”。

沈明禮默了片刻,淡聲道:“我要換衣服了。你是打算參觀麽?”

薑窈:“……”

作者有話說:

無獎競猜,沈總到底什麽時候成功上位搬到主臥(doge.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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