駛出老宅的範疇,裴西州開口。

“不想和裴晚和平共處?”

“哥哥……”

南知意這一刻,甚至生出要把一切和盤托出的衝動,可觸及那雙溫潤瀲灩的眸,生生把喉嚨鼓出的話吞咽下去。

一股說不出的酸澀在心頭揉撚。

“我和裴晚,大概不能和平共處。”

“南家呢。”

“鬧到這樣的地步,是不是打算脫離南家?”

南知意仔細分辨,裴西州的語調中並沒有一絲譴責的意味,好似她做出開瓢南通海南不凡的事,稀鬆平常,再正常不過。

“如果我說是,哥哥會覺得我離譜嗎?”

“不會。”

裴西州從後視鏡覷她。

南知意雪白小臉兒繃緊,纖長的眼睫毛蝶翅一般忽閃,水眸中漾出來的都是不安。

“梔梔,你二十多年都是在裴家長大,南家與你而言,雖有血緣關係,更似陌生人。”

聽到這話,南知意鼻尖酸的厲害,眼眶也開始發燙。

所有人都認定,在身份對調之後,她該好好融入南家。

可家暴的爸,懦弱的媽,街頭混混的弟弟,混亂不堪的家庭,讓她沒有丁點歸屬感。

所有人都站在道德高地譴責,指點,pua。

可所有的一切,都和她從小受的教育違背。

唯一認可她的,隻有裴西州。

“哥哥,我就知道你對梔梔最好了。”

南知意發自真心說出的話,卻換來裴西州的失神,他盯著後視鏡裏有些激動的小丫頭。

豪車沒有駛入醫院,反而在裴西州的別墅停下。

“砰”車門被帶上,南知意一側的車門被打開,裴西州肩寬腿長,彎腰探入車門欲要抱她。

南知意不好意思的拒絕,“不用了,哥哥,我腿沒受傷,可以自己走。”

羞澀讓她雪白臉龐泛上薄粉。

裴西州徑直打橫抱起她,一路直抵客廳,把南知意輕放在沙發上。

南知意不安的挪了下位置,下一秒下頜被握住,嶙峋的長指蹭了下她臉上幹涸的痕跡。

“別動。”

南知意被迫撞入裴西州的潭底。

那裏麵暗流沉沉,似蟄伏著炙熱的,危險的,那道目光勾勒而來,害她的呼吸都輕了。

“管家,拿一條熱毛巾。”

“是。”

等待管家來的時刻,裴西州的目光沿著她上下檢查了遍,不經意撩起T恤,露出纖腰淤痕的瞬間,裴西州眯緊了瞳。

“誰弄的?”

“南通海,還是南不凡?”

語調中的質問和危險,聽的南知意心窩暖暖的,就連被南家人毆打迫害的難受也消融大半。

“沒事,哥哥,我不疼。”

裴西州溫涼的指尖在淤青上揉按了下。

“嘶……”

南知意忍不住低聲痛吟了聲。

“這叫不疼?”

南知意的語調更輕快起來,仰頭看裴西州的時候,儼然眉眼彎彎,嬌媚又軟糯,“有哥哥這樣關心我,再疼我也忍得住。”

就連原本拘謹僵直的雙腿,也因為愉悅,在沙發邊上輕輕搖晃起來。

露出長裙的小腿纖白筆直,嫩藕一般水靈靈。

看著和小時候毫無二致,撒嬌撒癡的小丫頭,裴西州無聲抿直了唇,臉龐突兀的別到一旁,沉聲命令。

“周秦,去買退淤青的藥膏,順帶把紀澤清喊過來,給梔梔做一下全身檢查。”

“是!”

周助理聞聲退下。

這樣嚴陣以待的架勢讓南知意慌了神。

“哥哥我沒事,這點傷養兩天就好了。”

此時管家已經端著水盆和熱毛巾過來,見到南知意臉上身上的血跡斑斑變了臉色。

“三小姐,這是怎麽回事?”

“誰敢對您動手?”

南知意垂了眸,“是南家。”

“脫離南家的事,我很快讓周秦幫你辦好。”

裴西州接過毛巾,長指輕鉗她尖翹下頜,一片酥麻在肌膚上蔓延開,騰騰的熱氣撲上肌膚,被他長指帶著,一點點擦拭掉臉頰上的血漬。

直到整張小臉兒被潤的清水出芙蓉一般,裴西州才鬆開手。

“去洗個澡,洗完澡我幫你擦藥膏。”

毛巾被丟擲到熱水盆裏,裴西州轉身,姿勢略有古怪的對她開口。

拉遠開的距離讓南知意悄悄鬆口氣。

裴西州靠近的時候,呼出的氣息打落肌膚,拂的那片又癢又麻,血液瘋狂流竄,熱度也在快速攀升。

再擦下去,她怕整張臉紅成猴屁股。

“不用了,把藥膏給我吧。”

她傷在私密的位置,腰被長椅角磕了下,長裙遮住的膝蓋上都是破皮和剮蹭的傷痕,這些位置都不適合哥哥來擦。

雖然他們從小一起長大,到底要避嫌。

“去洗澡。”

不知為何,裴西州眼底溢出幾許冷色。

南知意撇撇嘴,如小時候一般對他皺了皺臉,轉身在管家的帶領下上了二樓客房。

直到那道纖薄背影消失在樓梯盡頭,裴西州才收回目光,低頭意味不明的朝著下麵看了眼,嘴角弧度嘲弄。

洗澡的時候,南知意整理了下思緒。

雖然陸硯在派出所護住她的那一刻,讓她很感動,但她還是想算了。

陸硯的那條微信就像一道驚雷打醒了她。

如果真的勉強在一起,三觀不合意味著麵對日後無窮盡的誤會和麻煩。

而且裴晚的性子,得不到一定會絞盡腦汁去搶。

她搶不過,不要了。

可七年的感情豈會那麽容易放棄,想著想著,她的眼圈就被熱氣蒸紅了。

走出浴室的時候,眼圈還是微紅。

客房的床頭櫃上放著藥膏和衣服。

等塗好藥膏穿好衣服出現在客廳,管家適時出現,“三小姐,大少爺在書房等你。”

南知意沒來過這棟別墅,自從十六歲出國後兩人多年未見,對裴西州的一切她既陌生又熟悉。

按著管家的指引來到門前,她抬手敲門。

“進。”

推門而入,裴西州慵懶的坐在椅子上,單臂抵著扶手輕托腮幫,見她進門,手臂壓上桌麵,頎長的身軀前傾。

“坐。”

“你怎麽打算,關於陸硯,關於你們的婚姻。”

南知意來之前已經想過,這一刻麵對裴西州探尋的眸,首先感覺到的就是鋪天蓋地而來的壓力。

盡管早做好心理準備要放棄。

但這一刻,心髒還是被重重的揪住,蔓延開濃重的酸意。

“我想離婚。”

“想通了?”

裴西州指尖的鋼筆轉了個圈,慵懶的掀了掀眼皮,“在派出所我看你們感情還算不錯。”

“他還知道護著你。”

“在車上不是還互發短信了?”

“梔梔,一旦我插手,你和陸硯之間絕無轉圜餘地。”

南知意掐緊的手心倏然鬆開。

想想這段時間遭受的一切,那股酸澀被水衝過般變淡了,取而代之的是眼白上密密麻麻爬上去的紅。

“我想好了,哥哥,脫離南家,和陸硯離婚,麻煩你幫我辦妥這兩件事。”

9.

裴西州的眸定在她微紅的眼眶上,倏而一笑。

“如果這是你深思熟慮過後的結果,我會盡力促成,達成你的願望。”

“南家的事好辦,這兩天就能給你遷出戶口來。”

“隻是……”

裴西州撩起薄薄的眼皮,“你是打算單獨一個人立戶,還是遷到哥哥的戶口本來?”

南知意心髒被重捏了一把。

紅唇囁嚅,下意識中,想遷到裴西州戶口的話就要脫口而出,可是頃刻間想到了寧溪。

那股迫切,生生被咽了下去。

算了。

哥哥和她到底不是小時候,遷到一起並不方便,與其等到哥哥結婚討嫌,不如現在就單獨立戶。

“單獨一人。”

她清泠泠的眸似乎多了些東西。

裴西州盯著她雪白的小臉兒,喉骨莫名發緊,“好。”

“哥哥。”

南知意從那股難受中回過神來,捏緊手心看向裴西州,迎著他溫煦的目光,擠出一個燦亮的笑容。

“今天的事情麻煩你了,沒事的話,我就回去了。”

裴西州皺眉。

不知為什麽,總感覺南知意有事情瞞著他,那種迫切想保持距離的感覺,讓他感覺糟糕透了。

沁薄的唇繃直了,眯眼透出的目光涼了幾分,“紀澤清還沒來,等他回來了給你做個全身檢查。”

燈影下,他高挺的白皙鼻梁在臉頰一側打下陰影,給英挺的臉龐襯出幾分硬朗。

“不用了,我沒事。”

在最初的感動後,南知意再麵對裴西州總有幾分生疏和無措。

畢竟是多年不見了。

盡管是名義上的哥哥,久未聯係,也會感覺陌生。

“聽話。”

禁欲斯文的臉孔,撂下命令的這一刻,卻是絕對的不容置喙,掌控欲十足。

頎長高峻的身形壓著暗影襲來,如一座堵在麵前的山,單手插兜,含笑而立,低眸看來,眸軟如水。

南知意心猿意馬,胸腔下砰砰數聲,鬼使神差的“嗯”了聲。

刹那間,就見裴西州唇角綻開笑。

她鬱悶許久的心,如日破雲,也在頃刻間晴朗開來。

紀澤清過來的時候,見到南知意的慘狀,“嘖嘖”幾聲,“到底是誰,舍得對你這樣的小美人兒下手?”

“梔梔妹妹,告訴紀哥哥,紀哥哥幫你報仇。”

南知意見紀澤清的時候不多。

最後一次見還是在六年前,自從裴西州去國外開拓市場後,紀澤清也跟著去了國外。

看他的模樣,對她和裴家的戰爭也一無所知。

紀澤清邊說,手中的聽診器下意識的按在南知意的胸前,南知意洗過澡,換上了周助理帶來的小禮服。

斜肩款式恰好露出左邊圓潤小巧的肩頭。

冰冷鐵質的聽診器按入白色布料,擠的軟肉下陷,凹出一個漂亮的弧度。

正常的聽診行為,南知意沒在意,紀澤清更沒在意。

但落入裴西州眼底,卻是**起了驚濤駭浪,尤其是剛才還聽到紀澤清自稱“紀哥哥”。

此刻看著南知意水汪汪的鹿眼緊盯著紀澤清,紅潤的小嘴兒微張,似在認真凝著紀澤清的臉。

裴西州順著她的目光掃過去。

和紀澤清多年朋友,以前從未覺得,現在竟覺得紀澤清那張清俊的臉格外礙眼。

一種莫名的摧毀欲燒的妒火四起,偏這種無名火來的沒有道理,宣泄都沒借口。

裴西州眸沉似鐵,目鋒犀利如刀,危險的,一寸寸的沿著紀澤清的臉剮蹭而過。

一種強烈的危險直覺,讓紀澤清瞬間脊背凜直!

他下意識的觀察四周。

卻隻看到裴西州骨節分明的手不耐煩的抓開領帶,提起一旁的水灌入口中。

漂亮的喉結在皙白的膚色下滾動,吞咽的動作,略猛。

好似渴到了極致。

“哎——”

紀澤清製止。

剛起話頭,就對上一雙凜冽的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