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喜如潮漫卷心扉。

明明深陷麻煩,但南知意嘴角還是揚起一個甜甜的笑,彎起的眼眸燦亮。

這樣說來,哥哥並不知道他和家裏鬧翻的事,還是知道了,但還是站在她這邊?

兩種揣測交錯揉撚得一顆心酸澀不堪。

南知意捏手機的纖指泛起了淺白。

當天媒體人拿到勁爆的消息,立時爆料。

熱搜條出來的一刻,效果果然和預期一樣,迅速燃爆,網友們一邊怒罵一邊轉發幫頂熱搜。

然,不等發酵過一天,熱搜條突然被撤。

取而代之的是知名男星出軌婚姻,家外有家,還生下私生子的熱搜。

群眾怒火被轉移,南知意畢業證被卡事件徹底淹沒。

南知意打給幾家媒體,得知的結果和預期的差不多,裴家花費重金壓熱搜了。

“哢嚓”,丁甜把怒氣宣泄在手中蘋果上,狠咬一口,看向南知意,“別急,我用錢把熱搜砸上去。”

“還有還有,咱們若想占據道德高地,徹底把裴晚打趴下,得找找她和陸硯出軌的證據,這個你也別擔心,我來,等找到證據甩他們一臉!”

“我手裏的婚紗照算不算證據?”

“算,怎麽不算?”丁甜看過婚紗照,道,“渣男長得還算帥,另外那個也是個人。”

饒是南知意此刻難過,也被逗的撲哧一笑。

“現在還不是爆證據的時候。”

南知意緊了緊手心。

其實她還是有些糾結,如果和裴家鬧的不可開交,哥哥會不會也徹底棄了這段親情。

“等等,再等等。”

雖然麻煩纏身,生活還得繼續下去,南知意當晚接到師傅關山月的電話。

“梔梔呀,今晚來聚餐,你的師兄師姐們都過來,別遲到。”

“好。”

關山月是著名國醫大師,江湖上流傳著無數關於他治病救人的傳說,但近年卻不知什麽原因漸漸退隱。

南知意之所以能拜在他門下,還是緣於一次巧遇。

大一期末考試完畢,她握著針包回裴家赴宴,等滴滴車的時候,身側頭發花白的老者轟然倒地。

老人暈厥,周遭無人攙扶不說,甚至還退避三舍,畢竟被老人訛上的新聞屢見不鮮。

腦海驀地浮現哥哥裴西州教育她的話。

“救人之前想想後果,如果覺得承受得住,那就去做,無論什麽事,別讓自己留遺憾。”

她略微遲疑了下,就飛快的奔向公交牌下的老者。

一針百會穴下去,她用力掐按老者的人中,直到老者掀開顫巍巍的眼皮。

一眼望入老者的眸,南知意就一怔。

老者第一句就是。

“丫頭,要不要拜師?”

“老頭子看中你這個徒弟了。”

趕至關宅,院子擺放的木頭長桌上已經坐著好多人,見到她過來紛紛招呼。

“小師妹。”

她的這些師兄師姐,年紀大的已經成為醫學泰鬥,小一些的也是坐鎮各大醫院,是炙手可熱的名醫。

南知意一一打招呼。

剛落座,一隻手遞給她餐具,南知意剛拆開,就感覺身側的那道目光炙熱了些。

一道不解震驚的聲音響起。

“南知意?”

她抬起眼皮,不經意撞入一雙熟悉的眼眸。

眼前這張錯愕的臉不是別人,正是她實習醫院的主任,茂景誌。

不等她說話,茂景誌滿臉厭惡的譴責,“你怎麽在這裏?”

南知意,“我不該在這裏?”

又詫異問他,“我該問你怎麽會在這裏。”

茂景誌自然不會說來這是攀交情的,他想請求關老最小的弟子顧元去中醫院坐鎮撐麵子。

顧元不肯鬆口,他就死皮賴臉的跟著,纏著,今天跟到這裏,顧元坐著赴宴,他就極有顏色的打下手,幫忙幹點雜活。

這種場景在關家稀鬆平常,因為想求醫,想攀交情的人多如過江之鯽。

可不知怎的,被南知意那雙清冷的眸看著,油然生出一種恥辱。

他在關家隻能站著幹活,南知意一個被辭退的丫頭片子憑什麽坐著吃飯!

“你別管我幹什麽,總之,你趕緊起來。”

茂景誌壓低嗓音,眼中全是蔑視,“也不看看自己什麽身份,也配和這些名醫大家坐在一起?”

南知意汗毛直凜。

“怎麽回事?”

關老還沒入席,大弟子蘇淵看了過來,“小師妹,怎麽回事?”

南知意不想被師兄師姐們知道被辭退的事,略停頓,選擇了遮掩,“沒事。”

“小師妹?”

這個簡單的稱呼,卻讓茂景誌滿眼震驚。

嘴巴微張看著南知意,那模樣活似見了鬼。

“這、這不可能!”

南知意怎麽可能是關老的弟子?

如果被顧大夫知道辭退了他的小師妹,怎麽可能還去中醫院坐鎮?

短短幾息,茂景誌脊背已經滲出一層冷汗。

顧元,“知意是我的小師妹,你很詫異,你以前認識她?”

茂景誌瞬間和南知意對視。

從南知意的眼底,他讀懂了她也並不想曝光被辭退的事。

於是,他艱澀的搖頭。

“不,我隻是,有點震驚,南姑娘這麽年輕居然能得到關老的青睞。”

“哼。”

顧元脾氣最是不羈,冷哼了聲,“師傅的事也輪得到你來置喙?”

小師妹雖然少言寡語,但功夫和天賦都是最好的。

師傅的決定更是不容置疑。

這聲哼讓茂景誌哆嗦了下,很快露出個諂媚的笑,“是,是,是,關老的眼光終歸是最好的。”

一場小風波就此消弭。

茂景誌暗戳戳抹汗。

夜,深。

宴席漸漸散了,茂景誌收拾好一切,剛打算離開,月影下,一道纖細的身影漸漸的靠近,生生嚇了他一大跳!

“嘿喲——你想嚇死人,喲,這不是南大夫嗎?”

南知意一襲白裙,迎風站在穿堂風裏,身姿搖曳招展,是令人一眼就驚豔的顏。

茂景誌在得知南知意的身份後,悔不當初,千不該萬不該收了裴家的錢辭退這位。

如果這位還坐鎮,他哪兒用的著這樣苦逼的當勞力,苦苦邀請顧元都不能如願呢。

“茂主任。”

“你還認識我吧。”

南知意淺笑嫣然,眼眸彎彎。

“當然。”

“南大夫。”

茂景誌剛打算說話,就遭南知意打斷,“我現在不是大夫,實習期被退,不但拿不到畢業證,恐怕這輩子都當不成大夫了。”

她語調淡淡,連那張神顏上的表情也是淡淡的。

偏偏卻被茂景誌聽出了別樣的味道。

“這……”

茂景誌正直了一輩子,唯一一次被愧疚抓緊心髒,就是辭退南知意。

“南姑娘,這件事並非我本意,但裴家權大壓人,我這等小人物除了妥協還有什麽辦法?”

“當然,我體諒茂主任,但茂主任,能不能也體諒體諒我?”

南知意伸手,將散落的發挽至耳後,神情恣意,鬆弛,卻偏偏被茂景誌瞧出幾分威脅來。

“茂主任也不想在退休之前清名有染吧?”

南知意笑。

不知為何,睨著那笑,茂景誌生生打了個寒戰。

“茂主任隻需要和我打個小小的配合就好。”

“隻有這樣做,我們才是雙贏。”

……

纏纏綿綿兩日的細雨之後,陽光掙脫雲朵的束縛,終於破晴。

萬千道光箭穿透窗戶,落在南知意皙白指尖上。

她垂眸看著最新的熱搜。

那是一則訪談,裴晚以裴家真千金的身份第一次公開亮相,身為國內屈指可數的集團公司,裴家自來備受矚目,家庭成員的變動自然也成為焦點。

隨著視頻進度條進展,南知意的指尖越繃越緊,緊至凜白。

承認裴晚真千金身份沒什麽,全家一起秀親情也無所謂,可是為什麽要當著全國觀眾的麵,道德綁架,要她給裴晚捐骨髓?

哪怕做好心理準備,知道裴晚為了逼捐會不擇手段,可看到裴家全體成員配合默契的這刻,還是有錐心的刺痛蔓上心扉。

視頻最後。

裴晚對準鏡頭呼喚。

“姐姐,快回家吧,你不捐骨髓也沒關係,裴家會全國範疇為我搜尋其他的骨髓。”

“但家裏人都很想念你,你難道要因為我舍棄掉和家裏人二十多年的感情嗎?”

這則采訪一出,立刻爆上熱搜。

評論區一水兒的評論都是針對她的譴責。

「二十多年的恩情換親女兒一副骨髓,很合理呀。」

「我認識南知意,就是我們學校的,好像還在實習期間被辭退了,果然品德敗壞的人都有現世報。」

「白眼狼,白瞎裴家多年的培育!」

「真千金甚至還為了救她病情加重,她簡直道德敗壞,喪心病狂。」

“別看了!”

手機驟然被抽走。

南知意掌心變成一片空。

抬頭丁甜擔憂的眸近在咫尺,她一邊擦濕漉漉的頭發,一邊把手機丟到桌上。

“這樣下去可不行,難道咱們就要敗在裴晚那個綠茶手裏嗎?咱們得想個辦法還擊才行。”

“怎麽還擊?”

“你說裴晚的白血病是假的?”

“她的白血病診斷書是在陸硯家的醫院下的?”

丁甜眼珠咕嚕嚕,提出兩個關鍵問題。

“嗯。”

南知意點下頭的瞬間領悟了丁甜的意思。

“你的意思是——”

“調查陸硯家的醫院!”

“找出裴晚沒得病的證據!”

兩人異口同聲,對視一眼,“撲哧”一聲齊齊笑了。

“不愧是親閨蜜,默契十足呀咱倆。”丁甜感慨萬千,把手中的甜湯遞給南知意,“這件事交給我,保管給你辦的妥妥當當。”

滬市。

下飛機,接踵而至的公務讓裴西州忙碌不停,等晚間休息,不經意劃開微信,南知意的聊天界麵赫然入眼。

“謝謝哥哥。”

停留在最後四個字上,裴西州眼前陡然浮現南知意在車廂黯淡無光的眼眸。

認識她多年,小丫頭向來活潑明媚,第一次在她臉上見到那樣的表情。

好似……被全世界拋棄。

心髒重窒,似被大手一寸寸捏緊,悶住了呼吸。

停留片刻,他叫了助理。

周秦進門:“裴總。”

“陸硯調查的如何了,他和梔梔有什麽問題?”

周秦皺眉,“調查的人暫時還沒發現什麽問題,陸少在公司一切正常,而且身邊幹淨,並沒有什麽鶯鶯燕燕,三小姐大概是和陸少鬧別扭了。”

“小夫妻床頭吵架床尾和,興許過不了幾日就和好了。”

夫妻。

咀嚼這個字眼,裴西州嘴角漾開一抹寒,垂在身側的嶙峋指節驀地收緊。

鏡片下漆黑的眸,折射出一片冷光。

“知道了。”

“下去吧。”

門板闔上。

辦公室內恢複一片沉寂,寂寂中,南知意軟糯的顫音似乎又在某個時刻響起。

“我和他,打算離婚。”

修長如玉的手指拿下鏡框,隨手擲上桌,勁力甩的眼鏡在桌上滑蹭,險險在桌沿停下。

裴西州眸光陰翳,起身劃開手機屏,撥了通電話出去。

聯係人,陸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