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內的人赫然是裴晚。

南知意眯了眯眼,下意識看向寧溪。

寧溪好似壓根不知道裴晚和南知意之間的矛盾,道:“我過來恰好撞上晚晚,你不會介意吧?”

那表情好似擔心她的感受。

實際上呢,壓根就不在意她的感受。

南知意想通這點,仰起頭出其不意的道:“我介意,所以我就不去了。”

不過這句話出來也難不倒寧溪。

她驚訝捂嘴,“知意,我聽裴伯母說你和晚晚不合,本來沒當回事,難道這是真的?你不喜歡晚晚嗎”

裴晚也戲精上身,“姐姐,沒想到你竟然這樣排斥我,早知道和陸硯哥拍婚紗照會讓你這樣誤會我,誤會全家人,我一定不會這樣做…”

“事實是,你已經做了,並且毫無悔意。”

南知意打斷她唱作俱佳的表演。

裴晚的啜泣戛然而止,眼睫濕濕的,還帶著一絲懵懂和愕然。

“對不起…姐姐,都怪我,所以才害你和陸硯哥離婚,我不是故意的,你看在裴家多年養育之恩的份上,求你原諒我吧!”

餘光瞥見寧溪臉上出現一絲讚賞,裴晚這出戲演的越發上勁。

南知意不為所動。

“裴家的養育之恩和你有什麽幹係?”

想道德綁架,隻能綁架邏輯混亂不清的人,南知意卻比誰都拎得清。

她該感恩的是誰,該報答的又是誰。

又是誰滿腹心機,惡毒算計,搶走了她的婚姻不說,還妄圖拿走她的命。

裴晚的哭膈都停止了,有些反應不過來的看著南知意。

“我、我是爸媽的女兒啊?你欠裴家的養育之恩,難道不能勻給我一些?”

“我記得養我的人不是你,親兄弟尚且明算賬,沒有把養育之恩報答到你身上的道理。”

“可、可是…”電視上不都是這麽演的?

因為對養父母愧疚,所以對養父母的兒女也退讓三分?

為什麽南知意根本不按理出牌?

“寧溪姐,既然你有人陪了,那我就先走了,我和裴晚不合,怕在你麵前鬧笑話。”

說完南知意就去摳車門,不帶一絲留戀。

“等一下_”

寧溪旁聽了一番,裴晚的那番理論如果用在頭腦不清醒的人身上尚且管用。

隻管占據道德高地一味指責就好。

但用在名門精心教育二十年的千金名媛身上根本不管用。

她們自小就被灌輸了精英階層的認知。

道德對他們而言,隻是獲取利益的一種非必要手段。

如果有用就拎出來用一下,如果沒用會毫不留情的拋棄。

沒想到南知意失掉裴家千金的身份,卻依舊有幾分脾氣。

這倒是讓寧溪意外。

“知意,如果我沒聽到也就罷了,既然讓我知道你和晚晚之間有誤會,我身為你大哥的女朋友未婚妻,怎麽能坐視不管呢?”

“別走,今天我和你們姐妹倆好好聊聊天,況且,你好久沒回家了吧,裴伯母已經跟我念叨你好幾次了。”

提到裴母,南知意眼角酸了酸。

在身份被揭穿之前,裴母和她的感情太好了。

好到,哪怕她站在裴晚身邊逼她捐骨髓,她也不忍心過多怨恨。

因為可以設身處地的站在裴母的角度去考慮。

捫心自問,如果她是裴母,在沒發現裴晚真麵目之前,也會做出這樣的選擇。

但理解歸理解,不代表原諒。

“不了,寧溪姐,我和裴晚,永遠也不可能重歸於好,因為我們兩個從來就沒好過。”

南知意撕破了和裴晚之間虛假的和平。

裴晚的表情瞬間有些猙獰。

雖然南知意說的是實話,但她有什麽臉嫌棄她?

寧溪也道:“知意,可是你的意見無論是對我還是對西洲都很重要。”

“無論你的身世如何,在我和西洲眼裏,始終當你是親妹妹一樣看待。”

“你難道忍心讓我失望嗎?”

對著寧溪那雙滿是期盼的眼,南知意說不出拒絕的話。

抵達婚紗店。

早早等候在場的人竟然還有寧溪的一眾小姐妹。

都是一個圈子的,不乏有人之前和南知意交好的,也有一些因為性情不同有些齟齬。

自從身世曝光後,南知意減少和圈子裏的來往。

沒想到今天竟然一次見到不少熟人。

“喲,我當是誰,這不是裴_啊,瞧我這記性,現在該叫南知意了吧?”

說話的人叫沈淩,暗戀陸硯,卻敗在南知意手裏,所以見麵就開始夾槍帶棒的冷嘲熱諷。

南知意直接無視掉。

沈淩嘴角越發得意,“現在你身份不同以往,自然是瞧不上舊人了,哎,真可惜,在圈子好久見不到你,連個鬥嘴的都沒有,無敵就是寂寞呀。”

裴晚聽到這裏心中得意,雖然她和沈淩也不對付,但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這會她也樂意和她一起對付南知意。

“沈姐姐快別這麽說,姐姐可沒這麽想。隻是她現在工作了,沒那麽多時間來應酬而已。”

裴晚故意轉移焦點。

沈淩眯眼,“在哪裏工作?”

裴晚,“哦_”她拉長語調,一字一頓,“姐姐現在在陸、氏、醫、院工作呀,沈姐姐不知道?”

陸氏就像楔子楔入沈淩神經,瞬間眯眼,“實習醫生?你和陸硯不是已經離婚了嗎?”

“離了婚還巴著前夫不放?”嗤了聲,濃濃嘲諷,“南知意還以為你多有骨氣,哪怕陸硯後悔了你還執意離婚,原來是當婊立牌啊。”

裴晚心中簡直樂開花,但麵上卻不顯,坐山觀虎鬥,“沈姐姐快別這麽說,姐姐在陸氏醫院當針灸科實習醫生,這都是按流程走的,絕沒任何貓膩!”

“我保證!”

沈淩抱胸,“你是真傻還是假傻?陸氏醫院是北城最好的私人醫院,每天接診的都非富即貴,你見過哪個醫學生夠格到那實習的?”

“陸氏醫院從來是挖業界技術最強的醫生,現在突然破例,還不是陸硯在給某些厚臉皮的開後門?”

裴晚越聽越愉悅,狐疑的目光也跟著落在南知意身上。

“姐姐,是這樣嗎?我竟然什麽都不知道,也是,我是從小市民堆裏出來的,自然不清楚這些事。”

說著,眼眸黯然幾分。

沈淩嗤笑。

“那還用想,就是這麽回事。”

南知意之前一直沒反應,唯有這一刻才抬起清淩淩的鹿眸。

“沈小姐,你怎麽知道我不是業界技術很強的醫生呢?”

“難道就因為我是沒畢業的醫學生?誰規定的,醫術的高低要靠從醫的年頭來計算?”

沈淩語塞。

她大學專業是畫畫,單純是靠著家裏砸錢砸進去的,雖然是藝術專業,但畫也畫的一塌糊塗。

上學的時候不好好學,淨想著怎麽多戀愛幾場,釣個什麽樣金龜婿了。

哪兒知道醫院的這些彎彎繞?

但她還是嘴硬道:“這還用說,難道你醫術比從醫多年的老醫生還好?”

南知意唇角微勾,“不試試怎麽知道呢?”

上前一步,目光如炬,“沈小姐要試試我的針灸技術?”

沈淩生生被那股其實震退一步。

明明南知意已經不是裴家三小姐,可少了那層身份濾鏡,南知意無論是氣場還是眼底的自信張揚都和從前毫無二致。

這讓沈淩惱羞成怒。

南知意一個低賤平民,有什麽資格?!

“有病吧你,我沒病幹嘛針灸?”

南知意一笑,“既然沈小姐沒試過,就沒資格談論我的醫術如何,因為隻有我的病人才能評價。”

沈淩咬牙。

裴晚也跟著咬牙。

始終掛著溫淡笑容的寧溪也暗暗咬牙。

“你們夠了。”

寧溪等到這時候才驀的開口,“雖然知意身份不同以往,但在我心中她始終是妹妹,你們可不許背著我欺負她。”

她笑著接過銷售員手裏的相冊,素手點了幾款禮服。

在軟語溫言的問過南知意和其餘幾個人的意見之後,挑選了三款,打算一起試試。

人消失在試衣間的瞬間,其餘幾個人就圍攏過來。

“南-知-意。”

沈淩一字一頓,眼眸密布嘲弄,“好久不見,你最近過得如何?”

“聽說你那個親生父母的家裏,家暴的爸,懦弱的媽,還有個街頭混混的哥哥,嘖嘖,這日子可怎麽過呀,我連想想都替你心疼。”

“你可是過慣了錦衣玉食日子的千金大小姐,如今淪落市井可怎麽好呀。”

裴晚在一旁假惺惺的勸,“你們別說了,那也是我之前的家。”

關悅看了裴晚一眼,眼眸中多是同情,“你之前的日子一定過得很艱難吧。”

裴晚水眸破碎星星點點。

似是想到那些痛楚的日子,手指猛的揪住了心口。

“別說了,我、我都快要忘掉了…”

關悅在一群人中年級最小,也最憤世嫉俗,所以自然沒看出裴晚在演戲。

處於對弱者的同情,瞬間就怒了,仗著出身比南知意如今的處境好,走到她麵前,揚起手臂就要扇下來!

“要不是你,怎麽會害得裴晚姐之前的人生這樣悲慘!”

“你就和你那個低賤肮髒的爛賭鬼爹一樣下賤!”

關悅因為家世還不錯,養尊處優的長大,在學校也被眾星拱月,養成了囂張的性子。

而她,有跋扈的資本!

南知意瞳仁清晰的倒映出關悅憤怒的眸。

更衣室。

進去之後,寧溪隨手將三件衣服丟到沙發上,並沒有一點要試用得心思。

雙腿交疊落座,粉色溫潤的纖指撈起手機,聽著更衣室外嘈雜的吵鬧聲,等待了一會才施施然拿起手機。

屏上顯示的名字,裴西洲。

“西洲!”

電話接通的刹那,她急切的喊了一聲,“我在婚紗店試穿訂婚宴的禮服,你要過來看嗎?裴伯母雖然幫我挑選了幾件,但我更在意你的意見.”

裴西洲,“寧溪,如果聽力有問題,我讓周秦幫你推薦一個知名的耳鼻喉醫生,如果腦子有問題,有精神科醫生。”

沉冽男音好聽的能讓耳朵懷孕,但內容卻冰冷到無情。

聽著聽著,粉潤的指甲驀的掐至手心。

她眼角和嘴角肌肉不受控製的向下垂。

近乎惡劣挑釁的說了一句,“可是知意已經來了,她正在幫我挑選訂婚禮服…”

不等說完,電話倏然被掛斷。

寧溪眼尾壓的極低,陰翳的情緒自水眸中潮湧而出。

掌心的手機被用力捏緊。

在一片寂靜的絕望中,寧溪側耳傾聽外麵越來越大的爭吵,嘴角揚起個極淺的弧度。

關悅跋扈,想要仗著身世欺壓人。

南知意雖然失掉了裴家千金的身份,卻並沒有失去那股迎難而上的膽魄。

在那巴掌落下之際,眼疾手快的捉住她的手腕,並狠狠甩開。

關悅一個踉蹌險些跌倒。

“你!”

關悅狼狽站穩腳跟,目光已經變得惡狠狠,恨不得生吞活剝了南知意。

“你現在算什麽東西,也敢和我動手動腳!”

南知意,“我和你不同,我是個人,你難道是個東西?”

關悅下意識要反駁。

“我當然不是個東西”差點就脫口而出,然後後知後覺自己落入語言陷阱,頓時咬住舌尖。

“好啊你,竟然跟我玩文字遊戲。”

“我的意思是你已經不是裴家的三小姐了,在我們麵前就低著點腰,別不記得自己的身份!”

“我打你,你有什麽資格還手?”

南知意,“還手還需要什麽資格?隻有你敢對我動手,我就敢還手。”

“即便我們都被送入派出所,頂多算我個正當防衛。”

關悅氣笑了。

“嗬嗬,你還真是幼稚啊,既然咱們話趕話說到這兒了,那就試試看?”

“看看咱們倆去了派出所,到底誰能出來!”

“你現在是落毛的鳳凰不如雞,我倒是要看看誰能把你撈出來!”

“你還當自己是裴家大小姐嗎?真是荒謬!”

關悅說完,一旁的沈淩就拍起手來。

“悅悅說的不錯,南知意今天咱們就新賬舊賬一起算!”

說完幾個人齊齊朝著南知意逼近。

而裴晚看似置身事外,內心卻笑的咧到後腦勺了。

南知意,今天看你怎麽逃出手掌心!

關悅為首,沈淩幫凶,眼看手臂高高揚起,就要落至南知意的臉上!

“我看誰敢動她!”

一道昂藏身影裹挾著磅礴怒氣倏然如風凜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