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意料的回答,讓空氣短暫陷入沉寂,接著卷起了狂濤駭浪!

“這件事不容你決定,你同意那就心甘情願的捐,你不同意,那我就綁著你捐!”

從小在裴家長大,南知意從未見過裴父這樣憤怒。

瞧瞧,瞧瞧。

裴晚真是好手段,回到裴家幾個月,全數抹殺了她和家人二十多年的感情。

她在離開裴家時,他們口口聲聲說的,以後還拿她當家人的話,全都做了虛數!

二哥裴東城抿唇隱忍的看著她,沒說話,更沒替她求情。

是啊。

能說什麽呢?

她早就該對陸硯提出離婚一樣,在被趕出裴家的時候,斬斷對裴家所有人的期待。

卻還是被丁點溫情催使著,眷戀著,不舍著,乃至於被裴晚牽著鼻子走,生生的活成了悲劇!

想通了一切,南知意抬起顫抖的睫毛,深深的睨著麵前四個人。

“爸,媽,二哥。”

她的目光一一掠過,在經過陸硯的時候,唇角譏誚一勾,直接無視。

“我再問最後一句,是不是我不同意捐骨髓給裴晚,你們從此以後就不認我這個女兒?”

“如果你不肯,那就斷絕關係,我就當從沒認識你。”

裴言川當機立斷。

裴母秦蘇看南知意失魂落魄的樣子,心有不忍,但想到躺在病**的親生女兒,心到底還是狠了下來。

“對,我聽你爸的。”

心就像被利刃猝然剖開,錐心的疼中,南知意的目光最後落定在二哥裴東城身上。

“也……其實,知意,你捐個骨髓算什麽呢,也就是我血型不匹配,要是我匹配,我二話不說就捐了,你到底在抵觸什麽呢?”

“……”

南知意闔上眸子。

“好!”

“那就斷絕關係。”

南知意笑的眸子燦亮。

“從此以後我南知意不再是裴言傳和秦蘇的女兒,不再是裴東城的妹妹,更不再……不再是陸硯的妻子。”

所有人大驚失色。

空氣窒息,帶的呼吸都沉悶。

陸硯第一個反應過來,瞥了眼裴言川鐵青的神色,製止道,“不許胡說,快把話收回去!”

南知意看著他,嘴角弧度漸漸諷刺。

所有人都等她反悔,她的沉默卻震耳欲聾。

“你可想好,斷絕關係的後果能不能承受的住!”

裴言傳盛怒之下說了氣話。

秦蘇也被傷透了心。

“南知意,如果斷絕關係,我立刻讓你實習的醫院把你辭退!以免浪費我一片苦心。”

南知意震愕,“實習醫院是我一個人找的,和你們有什麽關係?”

“如果你斷絕關係,那就有很大關係。”

強烈的失望讓南知意眼眶酸澀,但越難過思緒就越發清晰。

她迎著所有人掏出u盤,“裴晚她滿嘴謊言,漏洞百出,你們隨便一個人相信我,我都不至於需要斷絕血緣關係來自保。”

“可你們,逼迫我至此——”

南知意深吸口氣。

“很好,現在真相在這裏,你們好好看清楚!。”

南知意把幾人拉個小群,將備份視頻發進去。

視頻拍攝的很清楚,南知意已經跑出危險範圍,又被裴晚拽回來再一推!

所以,裴晚的救命之恩根本是假的!

幾個人麵麵相覷,窒息的沉默。

“從此以後,我裴晚和你們相見不相識,相忘於江湖。”

“我會徹底退出你們的世界。”

“到底——是我高攀了。”

南知意眼角含淚,目光從幾人身上掠過,毅然轉身。

寒風凜來,吹的她臉頰生疼,她卻迎著風,大步流星的離開。

從此以後,那些幸福和寵愛隻屬於裴晚,她爭不起,不要了!

病房內昏迷的裴晚醒來,但迎接她的不是預期的結果。

麵對眾人的質問她哭紅了眼,“我隻是以為會砸到姐姐,我不是故意的,更沒想到姐姐會因此生氣,還和家裏斷絕關係。”

“我這就去給姐姐道歉,求她原諒我!”

說著,竟是要不顧傷勢起身。

嚇得裴母把她按回**。

“好了,我們都相信你,晚晚,你是個好孩子,哪怕受傷了還在顧念知意怎麽想,可是知意……”

裴母崩潰,“養了她二十多年,難道還不能讓她捐個骨髓了,我可憐的晚晚,就要命不久矣……”

裴父不耐煩的安慰,“好了,我會想辦法讓她回心轉意,這個骨髓,她非捐不可!”

翌日。

南知意如往常一樣穿上白大褂,進入醫辦室,一踏進去,同事們的說笑聲戛然而止。

見此情況,南知意心頭浮過不祥預兆。

下一秒,空氣響起同事陳婉儀的聲音。

“知意,今天你沒看工作群通知?”

“什麽通知?”

“主任說你的實習資格取消,從今天開始被辭退了。”

“我來的時候,你的私人物品都被收拾幹淨……”

南知意定睛一看,桌上可不躺著一個紙箱子。

等她抱著箱子在同事們憐憫的目光中走出醫辦室,迎麵走來一道熟悉的身影——裴晚。

裴晚坐著輪椅,**在外的肌膚還帶著被砸中剮蹭出來的外傷,但她卻仿佛壓根不在意這些疼痛,一張臉上滿是張狂得意。

“南知意,你不是很在意事業嗎?那我就代替裴家毀了對你的培養。”

南知意眼眶瞬間紅了,“當初我不顧全家反對學醫,裴家反對,更遑論培養一說。”

裴晚冷笑,“那又如何,學費不是裴家交的?”

“如果不是裴家精心養育,你怎麽學醫?”

南知意沒時間和她扯皮,“你到底想幹什麽,有話說,有屁放。”

實習被辭退很麻煩,要回學校解釋,甚至會影響檔案和畢業證。

而換實習醫院,裴家必定處處阻礙。

“投降吧,哪怕你現在不捐,總有被逼捐的那天。”

“你在做夢。”

南知意眼眶微紅,好容易壓下的怒氣浮出來。

“雖然裴家家大業大,但也有覆蓋不到的地方,我不信離了裴家就沒活路。”

“裴晚,你想拿捏我,下輩子!”

甩下這兩句,南知意掠過輪椅,飛快穿過走廊。

坐上出租車回南家。

南家位於棚戶區,下了場雨,地麵濕滑泥濘。

穿過巷子走到門外,隔著院子就傳來暴烈的爭吵摔打聲。

南通海怒聲:“讓她捐骨髓給小晚,不捐就休想過安生日子!”

柳萍怯懦應著,“是,等她回來我勸勸她。”

“到底是姐妹,晚晚雖不是親生,好歹咱也養了這麽多年,不能眼睜睜看她去死。”

“啪!”

響亮的耳光聲,隔著門板都聽的清楚。

伴隨南通海的怒吼,“勸什麽勸,告訴她,這個骨髓她捐也得捐,不捐也得捐!”

柳萍抽抽噎噎的哭,“是是是,知道了……”

南知意捧著箱子站在巷尾,穿堂風徹底吹涼了心。

第一次見到南通海家暴柳萍的時候,她挺身而出,抄起棍子和南通海對峙。

反而被柳萍一把攥住,震愕的質問,“他是你親生父親,你怎麽敢對他動手?快放下!”

南知意震驚不比柳萍小。

“你就這麽縱容她家暴你?”

柳萍被盯的的目光閃爍,“他是我的丈夫,忍忍也就過去了。”

而南通海通紅著眼,一巴掌扇在南知意的臉上。

那天的鬧劇,以警察上門收場。

也是在那天,南知意才深切明白了一句話,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第一次聽這句話,是從大哥裴西州口中。

那時她還是裴家公主,給路邊乞兒丟張百元大鈔,卻險些被綁架。

後來在裴西州冷靜指揮下獲救。

她眼眶通紅,委屈巴巴撲入少年懷中,“哥哥,我做錯了嗎,我隻是覺得他可憐。”

少年指節嶙峋,幫她拭淚時手指依稀在抖,聲線更如泠泠清泉在擊。

“不必拯救愚癡的人,他們苟且於現狀,你所謂的拯救,反而可能打破平衡。”

從回憶中掙出,南知意快速退出巷子。

看來得盡快和南家擺脫幹係,不能一起住了。

她給閨蜜丁甜打電話。

丁甜聽說後氣的冒煙兒,“她是魔鬼嗎?不但裴家聽她的,南家也被她擺布?”

又狡黠道:“我有法子可以製衡裴晚。嫁給裴西洲,這樣就算陸硯和裴玩結婚,也得恭敬喊你一聲大嫂。”

南知意恰好走出巷口,微雨沾濕發絲,清風掠著裙角吹成一朵白色的花。

南知意脊柱泛起一陣寒,漂亮的鹿眼微微圓睜。

因為她赫然發現巷口停著輛車。

熟悉的車牌號,撐著黑傘等在車邊的助理,都彰顯著一個信號。

裴西州。

說曹操曹操到。

南知意心尖兒驀地燥熱,臉頰騰的紅了。

輕啐,“胡說什麽?我們是兄妹!”

丁甜渾不吝,“那怕什麽,你們可沒血緣關係。而且你戶口還遷出了裴家,你知道這叫什麽嗎?”

“什麽?”

南知意脊背微微繃緊,餘光卻撇到秦助理發現她,喊了“三小姐”。

丁甜,“正常的戀愛固然健康,畸形的戀愛更加精彩。”

南知意臉頰更燙。

涼風習習,依舊褪不去那股躁,心尖沾了火星子般,砰砰個不停。

巷尾的庫裏南突然“哢”的聲打開,露出端坐在內,頎長挺拔的男子來。

幹淨沉冽的俊臉,修長挺拔的骨相,坐那自帶一股天然冷感。

犀利的眸掩映在金絲邊眼鏡下,隨著那道目光投來,南知意心髒像揣了小鼓,激烈的跳起來。

哥哥。

丁甜口中最佳報複對象。

聽筒裏丁甜的聲音還在響,“怎麽樣,我提議不錯吧?”

南知意心如火燙,匆匆撂下“還得是你,我常常因為不夠變態和你格格不入”,飛快按滅通話。

再抬眼筆挺褲線的西裝褲映入眼簾。

裴西州單手插兜,白衣黑褲。

明明是正經嚴肅的辦公裝扮,配上那張臉和通身慵懶,硬是穿出製服**,清冷和濃烈交織的荷爾蒙矛盾的彌漫至呼吸。

南知意強壓狂亂的心跳,撞入那深邃若海的眼眸,眼眶莫名酸軟下來。

記憶裏溫柔包容的大哥,好久不見。

“……哥哥。”她嗓音偏甜,帶著哭腔,顯得細而軟糯。

“哭什麽,受委屈了?”裴西州俊眉輕皺,目光越過南知意肩膀,危險的睨了眼巷子盡頭的南家。

“沒。”

南知意搖頭,眼眶卻越來越熱。

上一次見裴西州,是她考上大學,所有人反對她學中醫。

她和家人鬧的僵,住到宿舍還沒安頓好,突然接到許久不聯絡的裴西州電話。

他言簡意賅,隻有兩字。

“下樓。”

她忐忑下樓,不期然撞見撐傘立在斜風細雨中的裴西州。

他給她一張卡,數額足夠支撐她大學所有學費生活費。

那時她也像現在這樣,眼眶圈圈憋的通紅,仰看著裴西州,抽抽噎噎哭的鹿眼朦朧,“哥哥,你對我真好。”

裴西州摩挲她發頂心,“傻瓜,你是我妹妹。”

她被全家反對,裴西州撐起她的夢想。

又一次。

而今她再次遭所有人拋棄,裴西州又來了,可她卻不再是他的妹妹。

南知意腳掌後退,這一躲不期然踩入小水坑,腳步踉蹌險些跌倒——

遒勁有力的胳膊攬來,用力一帶,纖薄香軟的嬌軀輕撞入懷。

她懷中紙箱震**,瞬間變成焦點。

裴西州看向紙箱。

“怎麽回事?

她小臉兒漲紅,飛快從裴西州懷中退出。

“沒事,哥哥。”她磕磕巴巴找借口,“我、我打算……”

裴西洲幫她把散亂的碎發挽至耳後,骨節分明的手掌不經意蹭上她小巧的耳朵。

“亂什麽?有話慢慢說,嗯?”裴西州語調溫柔。

他語調中的寵溺,讓南知意心尖兒驀地一酸!

“沒。”

“哥哥,你……”

看他表情就知道,這段時間的事他一定不知情。

二十歲的裴西州遠赴海外開拓市場後嫌少回家,聯絡更是少之更少。

除了她剛上大學見了麵,就是今天。

期間每年生日她會收到昂貴生日禮,沒有電話,更沒有短信。

上一次聯係,是她和裴晚的身世曝光。

家裏讓裴晚入戶,同時將她戶口遷出去。

詢問裴西州意見,他毫不遲疑的同意。

冷漠無情撕碎她最後的期待。

所以再見裴西州,讓南知意的心緒複雜到極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