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硯的目光頓時變深了,“你不是想卡一下梔梔的畢業證,好讓她同意給你捐獻骨髓嗎?”
裴晚眼眸亂了瞬,“陸硯哥,你可千萬別誤會我,是媽愛女心切,所以才想出這樣的法子。”
“其實我打從心眼裏是不同意的,畢竟姐姐是裴家的養女,總不好因為我回來,就對姐姐趕盡殺絕,這樣姐姐心裏一定會誤會家裏人的。”
“我想著給姐姐一個機會,正好我也在醫院裏麵治療,我們姐妹倆也能培養下感情,然後我借機勸姐姐回家。”
她睨著陸硯臉上細微的表情變化,發覺他深以為然,底氣更足了些。
“這段時間雖然爸媽嘴上不說,但我能感覺到,他們很想念姐姐。”
陸硯被最後這句打動。
“嗯。”
“這件事不成問題,我跟張院長聯絡一下,把梔梔的檔案調過去。”
“好,我這就打電話告訴姐姐這個好消息。”
“對了,陸硯哥,有件事我不知道該不該問你。”裴晚裝作為難的模樣,欲言又止。
“什麽?”
“今天我的養父和哥哥突然同一天被人揍了,聽說是被人套了黑布打的,這件事……是你做的嗎?”
“因為爸爸和哥哥想綁著姐姐去捐骨髓,傷到了姐姐,所以陸硯哥生氣找人教訓他們?”
陸硯眉心瞬間皺成一團。
一個莫名的揣測浮上心頭,墜了石頭一般沉甸甸的。
不是他。
但是看著裴晚試探的眸,陸硯嘴邊的話轉了一圈,改成了,“你難道不覺得他們做的太過分了?”
“我一個男人都承受不了他一擊,幸虧骨頭沒事,隻是軟組織挫傷,他們難道不該有這樣的下場?”
陸硯煩躁不已,再看裴晚眼神也驟冷幾分,“他們是如何知道這件事的?”
裴晚見他沒否認,內心已經亂的一批。
再見他這冰冷的眼神,演技瞬間上來了,“是我和媽媽打電話的時候,不小心透露了下,誰能想到媽媽竟然把這件事告訴了爸爸和哥哥。”
“陸硯哥,都怪我,是我不該什麽話都說,你別把怒氣宣泄到哥哥和爸爸身上好不好?”
陸硯心頭躁意更甚。
但是麵對裴晚這個救命恩人,終究是不方便發作,隻沉了聲,“出去!”
裴晚攥著手心離開。
心頭怒氣一陣高過一陣。
竟然真的是陸硯吩咐的!
好一個南知意,到底有什麽魔力,身份都曝光了,還有什麽魅力吸引陸硯?
與此同時,辦公室內的陸硯心情同樣不好。
在聽到南家父子挨揍的第一時間,浮現的第一個人名就是裴西州。
尤記得初見南知意的時候,她身後裴西州注視她的目光,寵溺,溫柔,甜蜜。
那目光不似大哥對妹妹,更似男人看女人。
南知意的身份曝光沒多久,裴西州突然決定將事業重心從國外轉移到國內,到底是巧合還是有意為之?
而今,南知意被南家父子欺負,他後腳就派人教訓。
這般的寶貝梔梔,反倒是襯的他這個丈夫失職。
陸硯從煙盒裏倒出一顆,叼在嘴角,眸沉如水,驀地從喉嚨逸出一聲冷笑。
裴晚走出陸氏集團的大廈,迫不及待的就給南知意打了電話。
“明天你就可以來陸氏集團報告了,拿著你的資料,建立檔案,好好享受你的實習生活吧。”
一句話給裴晚說的陰陽怪氣。
南知意直接掛掉電話。
所以。
麵對裴晚的陰謀,陸硯是全然讚同嗎?
一股說不出的難受攥緊了心房,讓她的心情沉鬱到了極點,到底是七年的感情,雖然理智說服自己放下,舍棄的這一刻,卻還是有密密匝匝的刺痛蔓上心扉。
翌日一早。
南知意從甜水灣公寓下來,門前停著一輛熟悉的車。
陸硯推門下來,頎長的身形裹挾熟悉的氣息逼近,臉上表情平靜,明顯要求和的姿態。
“我送你去陸氏醫院。”
南知意本想轉頭就走,因為她已經打了滴滴,可臨走前,那股憤懣衝上喉嚨讓她妥協了。
“正好,我有話和你說。”
上車後,南知意第一時間取消訂單,然後按滅手機看向陸硯。
“裴晚這麽做,你也全然支持嗎?”
如果說之前南知意被寧溪勸的有幾分回頭的意思,那麽在得知陸硯全然支持裴晚的現在,全數化成了飛灰。
陸硯不明所以,卻看清了她瑩潤水眸中的憤怒。
他有些不明白她的憤怒從何而來。
“當然。”
“這是一個很好的機會,梔梔,你要把握機會,和晚晚搞好關係,進而和裴家的關係緩和。”
“裴家畢竟是養了你二十多年的地方。”
陸硯眼底動容,想到毆打南家父子的人可能是裴西州,那股如影隨形的危機感又回來了。
他低頭,輕輕的握住她纖白柔潤的手。
“我們和好。”
“別和我生氣了,好不好?”
“等過段時間和裴家的關係緩和了,我們就舉辦婚禮,梔梔,你是我從十幾歲就認定了的媳婦,誰也休想破壞我們的感情。”
陸硯以為自己姿態已經足夠低。
南知意就算生氣,看在多年感情的份兒上也會妥協。
卻沒想到,南知意的反應竟然這樣激烈。
掌心柔潤的觸覺驟然一空,南知意將手抽回去,巴掌大的臉龐上是全然的憤怒。
“如果我不呢。”
“不妨告訴你陸硯,這一輩子,我和裴晚都沒辦法搞好關係,是不是我不按照你的劇本走,你就要徹底舍棄我,舍棄我們七年的感情?”
“至於裴家……”
“如果裴家還一味的逼迫我捐獻骨髓,那我終其一生和他們的關係也緩和不了。”
“如果我和裴家沒關係,是不是我們之間也沒婚禮?”
“畢竟,我有家暴的爹,怯懦的媽,街頭混混的弟弟,家境清寒,恐怕是配不上優秀的陸總——”
陸硯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姿態放的這樣低,南知意竟然還要鬧!
“南知意!”
他怒的低吼一聲,一股挫敗油然而生,讓他無助的爬了爬頭發,手指從發縫裏穿梭而過。
看向南知意的時候,憤怒讓瞳仁震顫不已。
“晚晚好心好意給你一個實習的機會,甚至還想從中斡旋,改善你和裴家的關係,你怎麽能這樣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晚晚晚晚,你和他的關係還真是親熱呀。”
南知意咬著牙,酸意一股股的從心口溢出來。
明明是想好好和陸硯溝通的,可是說著說著,不自覺就變調了。
她強忍著吸了口氣。
一抬頭,就見陸硯也偏開臉龐,一張臉滿是隱忍和克製,尤其是放在身側的手掌已經攥成拳,手背上青色的脈絡一根根的浮起。
這一幕,讓她眼角更酸。
情不自禁想起和陸硯之間的約法三章。
如果吵架超過五句,一定要有個人記得他們的感情,忍下來。
她下意識的忍了。
沒想到陸硯也是。
原來他,還記得他們之間的約定。
這個認知讓她心底暗潮叢生。
南知意指尖掐著手心,強自鎮定,才壓下奪路而逃跳下車子的想法。
久久。
耳畔才落下陸硯妥協的聲音,“我們別吵了,是我錯,其實我也隻是不希望你身後無人。”
“雖然你不是裴家的親生女兒,但你自小在裴家長大,我認為你應該和他們搞好關係。”
“這樣你終歸有個娘家。”
“至於南家,梔梔,等過幾天我把你的戶口從南家調出來,從此以後,我會給你一個家。”
南知意聽著這些話,腔子裏的疼痛震的整個人發顫。
她何嚐不想和裴家搞好關係,可是隻要裴晚在一日,她和裴家的人就不可能搞好關係。
她再也不想無窮無盡的生活在誤會和委屈中。
至於陸硯。
她看的分明,或許他現在和裴晚還沒發生什麽實質性的進展,但他的動心是真。
如果不是她果斷提出分手,陸硯真的會把她置於一個玩玩就丟的位置。
空有一個陸夫人的頭銜,哪怕驅走裴晚帶來的陰影,和陸硯也會過的磕磕絆絆。
一朝的嫌棄,會變成日後矛盾的導火索,一旦七年的情分被消耗殆盡,等待她的依舊是離婚的結局。
“陸硯。”
南知意聲線輕不可聞。
陸硯的心弦卻像是被狠狠撥了下,情不自禁的看向她。
南知意抬頭,“我們還是算了吧。”
“就當我做了一場夢,如果我還是裴知意,無論我們之間遇到什麽問題,我都有本錢和底氣經營好我們的感情和婚姻。”
“可,一切都變了。”
“你由衷的看不起我的出身,不僅僅是你,圈子裏你的朋友,你的兄弟,都會瞧不起我。”
“你一日兩日不在意,不可能一直不在意。”
“陸硯,你這樣優秀,總能找到更適合你的人,比如……裴晚?”
陸硯從聽到“算了”兩個字的時候,心髒就斷了線一般往下跌,再聽後麵,以至於“裴晚”的時候,怒火已經燒至最旺。
“說來說去,你就是怪我和裴晚拍了婚紗照。”
“我已經解釋了,當初拍那個,是因為裴阿姨威脅我,如果不拍,就和你斷絕關係。”
“梔梔,我是你丈夫,我比誰都心疼你的遭遇,我怎麽能眼睜睜看著你和裴家斷絕關係?”
南知意闔上了眼。
“陸硯,你不夠冷靜,我等你冷靜一點再和你說。”
陸硯深呼吸,努力的平複情緒。
“抱歉,是我太激動,但我和裴晚拍婚紗照,初衷真的是為你好……”
南知意不想再聽。
不知不覺,在他們的爭吵聲中,陸氏醫院到了。
下車之後,兩人並肩進入醫院。
一係列繁瑣的手續後,南知意成功入職,陸硯也和張院長寒暄交代了幾句,要他關照一下。
張院長目光意味深長的在南知意臉上劃過。
麵對陸硯的叮囑滿口答應下來。
“放心好了,聽說您和南小姐已經領證了,那她可就是陸夫人,來自家醫院實習,不得和回家一樣?”
南知意聽到這裏覺得不對勁,說了句,“院長,我不希望自己的身份曝光。”
本來她就打算和陸硯離婚,這個陸夫人身份的便利不要也罷。
而且她也不想被人說是走關係進來的。
“放心好了。”
張院長叮囑了幾句後,很快轉身離開。
陸硯要離開醫院,南知意要去血液科,正好有一段路同行,兩人並肩走在醫院的走廊裏。
走廊的白熾燈通明的照在兩人身上,在地上拉出好長的剪影。
“陸硯,如果有一天我和裴晚之間,你終究要選一個,你會選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