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瑛吃過了早飯,把她的思力運用到阿根身上去了。她回想到十六歲那年秋的事了。那年阿根隻十五歲,但骨格很大,發育很快的他,表麵看去就像十八九歲的了,和纖弱的美瑛相比較,誰都不承認她比他年紀大。她在那時候雖覺得也有幾分可愛,但對他的粗鄙的樣子和滿臉的麵皰又覺得有點討厭。他沒有受相當的教育也是她鄙薄他的一個原因。
她十六歲那年秋的一天,平素沒有往來的阿根的叔母忽然到美瑛家裏來找她的母親——魏媽。阿根的叔母來時,美瑛和她的妹妹正在屋後院子裏做女紅。她聽見來客是阿根的叔母就很敏感的聯想到阿根來求婚的事,她的全身的血液即時湧到臉上來。她的身體也在微微的發抖。她怕這樣的狼狽的狀態給妹妹看見了不好看。佯說要解手回房裏來。美瓊卻天真爛漫的跑出廳前去看。美瑛回到自己房裏坐了一會,精神鎮靜了後再走出院子裏來。這時候妹妹也回來了。
“阿根的叔母來找母親做什麽事?”她裝出很平靜的態度問妹。
“……”妹妹隻望著她微笑。
“笑什麽喲!”美瑛有點發氣的。但妹妹還是笑著不說話。到後來美瓊看見姊姊著急的樣子才說。
“真不要臉,她也敢來替她的侄子做媒。”
“什麽事?”美瑛還故裝不懂的。
“阿根的叔母說要姊姊做他的媳婦呢。”美瓊說了後笑起來。
美瑛雖不十分願意嫁阿根,但對美瓊的態度——鄙薄阿根的態度也抱幾分反感。她沒有話可以答應妹妹的,隻低下頭去做女紅。但她心裏著實的感激阿根,她想,真的愛自己的還是阿根——從小時就親昵自己,戀愛自己。
過了一會,母親也進院子裏來了。
“自己窮得沒有飯吃,還想討人家的女兒!像那個半桶水也能養活老婆嗎!”母親和妹妹一樣的鄙視阿根。
阿根自求婚失敗後每在田間路上碰著美瑛時就表示一種憤恨的表情翻過臉去不看她。她看著他這樣的不理她,免不得要癡癡的站著歎息一會。她又看見他走遠了時還頻頻地翻過頭來看她,她禁不住悲楚起來。她覺得自己雖不很願意嫁阿根,但也不願意阿根對她有這樣的態度。她也莫名其妙的自己的心會這樣強烈的受著阿根的支配。
——阿根,拒絕你的不是我,是我的母親;這是叫我無可如何的事。你切莫怨恨我,阿根!美瑛心裏替自己辯護,但她又想,假定母親答應時,你也願意嫁他麽。美瑛想到這點,自己又疑惑起來。
美瑛由墩上回來後盡思念自己和阿根的過去。
——阿根不是約我明天一早去會他麽?還是不去的好,怕他有意外的舉動呢。但自己又有點舍不得不去看他,我實在有點喜歡他。至少,我並不討厭他。我整天的思念著他是證明我在戀著他,那麽決意嫁他不好麽?但聽村裏的人叫我阿根嫂時,又覺得不很情願。她覺得自己有點矛盾——喜歡阿根,但不願意嫁他。她想戀愛和結婚完全是兩件事,要分開說的。
這晚上美瑛整晚的沒有睡,她望不得快點天亮。黎明時分,她就離了寢床。她望著妹妹還在呼呼的睡著。她自己到火廚裏去燒了點熱水來,洗了臉,漱了口,又忙忙的梳頭,梳好了頭,站在鏡前照了又照,總覺得對自己臉上搽的粉和額上的短發有點不能滿意。
她在大鏡前癡站了一會,胸口忽然的撲撲地跳動起來。
——這樣早出去,不會叫母親和妹妹疑心麽?她想動足時又躊躇了一會。她再回到寢**躺下來,來想等到陽光稍為亮些時,等母親起來了,再說出去散步吸新鮮空氣好了。是的,我每天早晨都出去的。今早上出去有什麽希奇。她們不會說什麽話的。但她覺得今天早晨總是比平時不容易動足的。
胸口不住的在跳躍,周身也微微地在顫動。
朝東的玻璃窗扉上麵的一部分曬在淡橙黃色的陽光中了。簷瓦上的雀兒也在啁啁嘖嘖的唱起它們的小曲來了。她聽見老媽子起來了,到火廚裏去了。
她戰戰兢兢的起來打開了後門走向園裏來。
“小姊到園裏去散步麽?”她開後門時聽見老媽子在問她。她當老媽子曉得了她的秘密,心房突突地跳躍,也感著雙頰發熱。
“是的,房裏熱得很,到外麵去涼一涼就回來。”她故裝鎮靜的說,但她的背部和額部已經微微的發汗了。
園裏小徑兩旁的雜草滿裝著露珠,她的一雙褲腳已經濕了一部分。她走出後園門首來了,沿水平線射來的光線,直投射進她的眼球裏來,她看不清楚對麵草墩上有沒有人。
——比昨天反遲了些了,他等不到我來,恐怕走了吧。算了,本來沒有什麽事的,回去吧,美瑛雖然這樣想,但她的雙腳還是向墩上那邊去。到草墩上來了,但不見阿根的影子。草上的露水滲透了她的鞋,她感著襪底的濕潤了,她心裏異常的不愉快。但好奇心仍叫她翻望他們倆小時的紀念地——那座藍色的墳墓。她發見墳前拜墊上的一把鋤頭反射著太陽光線在閃光。
——阿根還在墳塘裏麵吧。站在這裏望不見他。他在墓碑前等著我吧。
他怕人看見所以躲在深深的墳塘裏。她一麵這樣的想著一麵走向那座墓前來了。
啊呀!她看見阿根睡在墳塘裏的那種態度那種行為。像著了電般的駭了一驚。向後的倒退了幾步,差不多喊出聲來了!她馬上臉紅耳熱的周身血管中的血都騰沸起來了。阿根像沉醉著般的耽享著他的自瀆的快感,沒有留意到有人在偷看他。美瑛看見那樣的醜狀,心房快要掉脫下來般的,驚震得全身發抖。她不敢再看了想急急的跑回去。但又有點舍不得,她從沒有看見過男性的這種醜態——不,恐怕女性中也沒有人實際的看過男性自瀆的醜態吧——望著這樣的醜態,自己又感著一種神秘的快感。她退卻了幾步又停住足翻過來看了一會後才輕輕的走下墩來。
回到房裏來時,心房還不住地突突的跳躍,雙臉也還像喝多了酒般的紅熱,背部和額部更流了不少的汗。
——阿根沒有看見我吧。他定是等我等得急了才演這樣可恥的自瀆的行為吧,幸得我沒有早去呢,早去了時恐怕他真的許出意外的手段呢。她像從虎口逃了出來般的,後悔今天早上不該冒險出去的。
——他像有意演給我看的,他聽見我來了就演出這樣的醜態來蠱惑我。她想到這點又有點恨起阿根來了,像他沒有受過教育的村童當然有這種醜劣的行為。他完全是個惡少年,我怎麽能夠愛他呢?我錯了,不該應他的要求來會他的。美瑛又像受了阿根的莫大的侮辱般的在痛悔自己太孟浪了。
第二天早上起來,美瑛像給一種不可思議的力支配著,想到草墩上去,她知道是有一種危機迫近她身上來了。但她還想看看男性的自瀆的行為,倒可以感受點神秘的快感。
——他今早還是要來的。橫豎沒有人知道我就去看看他是不是故意的。或者他的這種自瀆的行為是病的象征。他每天早上都到這墓上來貪圖自瀆的一種快感吧,昨天我在那邊,所以他走了。把他的秘密識破了時,他定給我下不去的,他要用最後手段對待我也說不定。她很想到草墩上去,但又有點害怕。
結局她還是去了。阿根的自瀆的行為對她的確有種**性,一連三天,美瑛都秘密的走到那座墓旁的樹後偷看阿根演自瀆的行為。到後來她發見了阿根的自瀆的行為是有意對她的一種戲弄。
第四天的早上,她在看得出神的時候,阿根忽然的跳起來獰笑著向墓旁的那株樹。最初美瑛以為他還沒有看見她。但隻一會,他以完全在情欲中燃燒著的像獸一樣的可恥的姿勢奔向樹旁來。
美瑛駭了一跳,忙拔腳向前麵跑。遲一刻時,她就給他抓著了。她忙向後園門首奔,他在後麵追來。
“瑛姊回來吧!你看了四天了,我都曉得,你還怕我麽?”阿根在後麵這樣的叫她。但她隻顧跑,這時候她的確怕他了。
“瑛姊,我今天不得空。明後天到你家裏去看你好嗎?”
美瑛還是不理他。她完全當阿根是瘋了的,當他是個色情狂——為她發的色情狂。
她回到自己房裏來了,幸得妹妹出去了。她把驚魂鎮靜了後才出來廳前吃早飯。她很擔心阿根真的跑到家裏來對母親和妹妹說瘋話。她又擔心他告訴村童們我一連四天都在草墩上偷看他。
過了一星期不見阿根到家裏來。也沒有聽見村裏的人評論她和他的話;美瑛才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