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顱骨放在一個房間後,馬蒂厄走進敞開的大門,進入居所的大廳。
這裏有兩行柱子,每一根柱子上都鐫刻著一幅圖像。
圖像的中心永遠是那個穿著動力甲手持鏈鋸劍和權杖的男人,而這個形象馬蒂厄在星區中見到過。
尤其是在前往泰隆一號的旅途中,馬蒂厄在星港附近見到過那巨大的雕像,數十公裏長的戰艦們如同圓環一樣圍繞著雕像的手部排隊進入星港。
馬蒂厄一邊走一邊東張西望,在他的腳下是黑色的地毯。
地毯一直延伸到數百米之外。
在高度兩百米的鋼鐵穹頂下方,鐫刻著一幅巨型人物圖像的精金牆壁的前方,有一個位於四十四層台階上的王座。
馬蒂厄看到泰隆之主正靠在王座裏,俯視著他。
而在泰隆之主王座旁的椅子上則是坐著一個金發女人。
與麵無表情眼神銳利的泰隆之主不同,那個金發女人始終麵帶溫柔笑意。
馬蒂厄的臉瞬間紅了,低下頭說:“讚美泰隆之主。”
“你不是我的人民,你為何讚美?”
秦墨的聲音回響在大廳之內,如同響徹山脈的雷鳴。
馬蒂厄能猜出泰隆之主不是個簡單的人,但他說話時的聲音聽起來還是比他想象的更奇怪。
“因為你讓你的人民得到了繁榮和安定。”馬蒂厄說,“神皇一定會對您的統治感到滿意。”
“她當然會。”秦墨轉頭看向坐在椅子上的溫妮莎。
溫妮莎看了一眼低著頭的馬蒂厄,又豎起食指放在嘴邊,示意秦墨別跟馬蒂厄說自己的身份。
馬蒂厄聽到秦墨的回答,微微皺眉。
他是發自內心的覺得神皇一定會對泰隆感到滿意,因為仁慈的神皇正是因為人類遭受苦難才挺身而出。
但秦墨的回答更應該是:我認為是,或者這是我的榮幸,但不應該是“她當然會”。
這聽起來實在太狂妄了。
難道神皇真的在某一天向泰隆之主托夢說“我對你的星區很滿意”,否則他怎麽可以說“她當然會”呢?
“這位女士對你很感興趣,你猜猜她是誰?”秦墨說。
馬蒂厄抬起頭看向帝皇。
何等聖潔!
馬蒂厄不知道他所看到的女人正在被誰附身,他隻是發自內心的感到神聖和崇拜。
他想要跪在這個女士的麵前,將自己所有的東西包括生命獻給她。
這不是愛慕,而是發自肺腑的崇拜。
但這種想法是不應該存在的,作為神皇的仆人,怎麽能崇拜除神皇之外的人呢?
馬蒂厄將手伸到背後,狠狠擰動自己的皮肉,然後回答秦墨:“她可能是國教的牧師?或者一位受神皇指引,跟隨在您身邊輔佐您的活聖人,否則她怎會如此神聖。”
“哈哈哈哈哈!”帝皇放聲大笑。
“你說對了一半。”秦墨也笑了。
不過馬蒂厄並非是來閑聊的,他並沒有繼續這個話題,而是跪在地上,將背包中的經書取出平攤。
“泰隆之主。”馬蒂厄仰頭直視秦墨,“我此行是希望能讓您皈依神皇,如果您願意,我馬上就會帶您去最好的國教世界受洗。”
“那如果我跟你去的話,是不是咱們得一路要飯要過去?”秦墨問。
“不,當然不……”馬蒂厄尷尬的搖頭,“向您這樣的統治者一定是受到神皇垂憐的人。您生來無罪,無需懺悔,您的地位理所應當比我們這些有罪的人更高,我作為神皇的仆人怎敢怠慢?我就是把自己賣給行商浪人,也必須為您安排一場盛大的朝聖和受洗之旅。”
秦墨看向帝皇:“夠虔誠。”
“所以你認為帝皇是個神明?”帝皇向馬蒂厄問。
“理所應當的!”馬蒂厄使勁點頭,同時還有些震驚。
這個比活聖人更聖潔的人為何會提出這樣褻瀆的問題?
“帝皇不是神明,他從未說過自己是神。”帝皇說,“孩子,在你出生的一萬年前,帝皇仍然統率人類之時,他就極其厭惡宗教,他不允許任何人說自己是神,也不允許任何人崇拜自己,曾經有一個原體就是因為把他當做神崇拜而受罰。”
聽到這話的馬蒂厄額頭上都出現青筋了,但麵對眼前聖潔的女士,他還是盡可能保持禮貌。
“您說的不對,女士。帝皇就是神明,雖然您可能不相信,但我見到過神皇的奇跡,他曾經親自保護過我。”
馬蒂厄並不是一個容易憤怒的人,但他無法接受一個比他曾見過的活聖人更加聖潔的,如同神皇使者的人說神皇不是神。
這種話如果是從泰隆之主嘴裏說出來,馬蒂厄會心平氣和的普及國教知識。
但,一個活聖人這麽說,她是在否認自己所得到的力量,神皇將力量傳給她,讓她傳播自己的意誌,然而她卻揮霍著神皇的恩賜,否認神皇。
馬蒂厄拳頭硬了。
“如果我……如果帝皇是神,那他該無所不能,怎麽現在粘在椅子上啥也幹不了?”帝皇問。
“神皇絕非無所不能。”馬蒂厄大聲辯駁,“但正是因為神皇並非無所不能,他所做的才更加難得。”
“那些國教牧師總喜歡用神皇最完美的形象修建雕像,但我認為神皇現在幹癟枯瘦的樣子才是最值得被崇拜的。”
“因為這是他為人類這個種族做出自己所有能做的事情,奉獻出自己所有能奉獻的東西的證明!”
“何等高尚!”
帝皇聽著馬蒂厄激昂的話語,瞪大眼睛看向秦墨。
秦墨一臉笑意,完全是在旁邊看熱鬧的樣子。
帝皇又看向馬蒂厄,訓斥道:“無知!愚昧!這就是我最討厭的人的樣子!你可知曾有一個原體如你一般狂信,然後他卻背叛了!”
“野史。”馬蒂厄駁斥道,“神子為神皇嘔心瀝血,正如帝國攝政現在不眠不休的勤於政務,怎會背叛神皇?!”
“你……”帝皇直接站了起來,還想再辨,但緊接著一股痛苦感傳來,那是溫妮莎縮於角落的靈魂的痛苦。
於是帝皇不再多言,起身走出大廳,將身體的控製權還給溫妮莎。
馬蒂厄認為自己贏下了一場精彩的辨經,泰隆之主理所應當被勸說了。
然而坐在王座上的秦墨隻是站起身來,對外麵的禁衛說:“把這個受虐狂戀師癖從我的星區扔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