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覺大殿之中龐然氣場的存在,方元也算是見怪不怪了。畢竟在泉州的時候,他也經常到開元寺或天後宮,看人舉行法會。

嚴格來說,不管是什麽法會,也不管法會的什麽樣的流程、形式,但是法會的本質基本沒有什麽區別,都是驅除陰暗的負麵力量,讓人感受到光明美好。

現在搖葉道長主持的法會也是一樣,通過浩然的氣場,悄無聲息,綿綿不絕地滋潤在殿中燒香參拜的每個信徒身心,讓他們確確實實得到了好處。

這也是為什麽,每個參拜完畢的信徒,都情不自禁露出歡快的笑容,心情舒暢的接受了道士的指引,不拖泥帶水的離開了大殿。

“叮當!”

在方元察看大殿情況的時候,忽然敏銳的聽見帝鈴聲稍微一滯,盡管很快就恢複過來了,但是到底出現了一秒鍾的延遲,致使龐然氣場出現了一個波動。

外人沒有絲毫的感覺,然而卻瞞不過方元和熊貿,以及古月居士三人。

適時,古月居士臉上浮現一抹笑意,輕輕的朝搖葉道長頷首示意。顯然他心裏也清楚,就是由於他的出現,自然影響了搖葉道長的心神,讓他出現了微不可察的失誤。

搖葉道長及時彌補,也朝古月居士友好一笑,不過也清楚現在不是敘舊的時刻,當下繼續專心致誌的主持法會。

借著這空隙,古月居士也順勢輕聲道:“大家上炷香吧。許個福願。”

這是應有之義,其他人肯定不會反對。不過在燒香的時候,方元敏銳的察覺。大殿之中的氣場,好像變得更加渾然厚重了,仿佛脫韁的野馬,奔騰不休。

龐大的氣場在盤旋,讓方元覺得十分安詳。他不用多看,就知道這是搖葉道長的引導,才使得殿內氣場凝聚爆發。

“這算是給同行的福利麽?”方元心中暗笑一下。就畢恭畢敬地敬香許願。

一套流程下來,大家默契地沒有交流,但是等到流程結束。殿中的氣場也慢慢一緩,又重新恢複了剛才中正平和的狀況。

從這裏就可以看出有人脈的待遇了,古月居士和搖葉道長認識,所以也不需要古月居士開口。他就主動的關照一二。在講究人情社會的中國。有人沒人,區別還是很大的。

流程結束,另外一波人又在殿外走了進來,方元等人也識趣,自然而然離開大殿,朝外麵走了出去。與此同時,悠長的鍾聲響起,仿佛是給他們送別……

殿內傳來的鍾聲十分響亮。聲波直接從大殿震蕩散開,聲傳十裏。清晰可聞,餘音嫋嫋,在各處山峰曲折回落。一群鳥兒撲棱棱在空中劃過,濃濃的煙氣彌漫空中,猶如一片雲海,波瀾起伏,縹緲不定……

飛鳥,煙雲,渺茫群山,華麗的宮殿,人聲鼎沸。紅塵萬丈,三千煩惱絲,在鍾聲的洗滌下,一下子就消散了大半。

此時此刻,方元步伐一滯,身體就停了下來,仿佛有幾分感悟。但是細細一想,似乎又沒悟到什麽。這種玄之又玄的感覺,隻可意會而不能言傳。

品味了片刻,方元忽然啞然失笑,覺得自己有些鑽牛角尖了。自己又不是出家修行的道士和尚,悟不悟根本不重要,又何必多想,給自己找不自在。

一瞬間,方元豁然開朗,才想追上古月居士等人的隊列,卻忽然感覺到似乎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

“哪裏不對呢?”方元眉頭輕蹙,下意識地左顧右盼。接引的道士,川流不息的信徒,一切如常,也沒有什麽不對。

巡視片刻,方元輕輕搖頭,覺得是自己多心了。當下正要舉步前行,接著大殿之中又傳來了浩然鍾聲,渺渺茫茫,如波蕩漾。

鍾聲如波,以大殿為中心,悄無聲息向四周盤旋席卷。方元看得十分清楚,一層一層無形的氣場掃蕩而過之後,在氣場之中的人、山、石頭、花草樹木,無一不受到影響,產生了似有若無的“共鳴”。

這種氣場“共鳴”十分微弱,但是積少成多,特別是在成千上萬信眾的烘托下,氣場的“共鳴”也回饋到了聲波之中,然後產生了疊加的效果。也就是說,大殿龐然的氣場,其實就是大家眾誌成城的結果。

人心似鐵,鑄就洪流。在這滾滾洪流之中,不管是人是物,都擺脫不了影響。

然而這個時候,方元卻驚奇的發現,在大殿外麵的角落之中,竟然有一小片區域,似乎沒有受到氣場的影響,依舊保持獨立的狀態。那種情形,就好像是大海波濤來襲,驚濤拍岸,氣勢磅礴,卻奈何不了固若金湯的大壩。

當然,由於紫霄宮太熱鬧了,一幫有道行的道士在幫著主持法會,而那些信徒多數是懵懂無知的常人,自然沒人發現這個特殊異常的情況。

“怎麽回事呢?”方元有些好奇,忍不住專注打量。乍看之下,他更加驚詫的發現,在那個角落區域之中,竟然藏了一個人。

一個身穿粗厚風衣,身材十分臃腫,鬼鬼祟祟躲藏在殿外角落的人。方元一看,臉上就露出一縷笑意,隨即心中一動,腳步一抬,身體卻一轉,悄悄地走了過去。

走近了,方元也看得清楚,隻見那人探頭探腦地藏身在殿外拐角。可能是站得太累了,居然還準備了小凳子蹲坐其間。那張小凳子,無疑就是那塊老龜甲。

方元目光在龜甲上掠過,眼睛忽然閃了一閃,然後繞行在那人背後,輕笑道:“你真是好興致呀,不進殿裏燒香,反而在這裏看風景。”

霎時,那人全身一顫,僵了幾秒鍾,這才緩慢回頭察看情況。

看到方元之後,他臉上明顯露出如釋重負的神態。

“……我站累了,坐下來休息一會。”

那人幹笑解釋,卻沒有認出方元來。這也不奇怪,畢竟他擺地攤的,一天的客流量幾十上百人,他不可能一一記住。如果他真有這樣強悍的記憶力,也不至於靠攤擺為生了。

方元也明白這個道理,所以也沒有拆穿,反而順勢笑道:“對啊,我也累了,想過來抽一支煙解解乏,順便透一透氣。”

說話之間,方元也蹲了下來,也沒有避諱,而是光明正大,饒有興趣地打量那人屁股底下的龜甲。

那人察覺出來,忽然之間靈光一閃,吃驚道:“是你……”

昨天才發生的事情,他多少還有一些印象。況且不管是張瑤韻的美貌,還是推銷龜甲不成的事情,都讓他留下深刻的記憶。這種情況下,想起方元來,也不稀奇。

“嗯?”方元頭一抬,也笑了:“哦,原來是老板你呀,也是巧。”

“呃,巧……是巧。”那人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果不其然,方元笑問道:“老板,你不是在太和宮附近擺攤子的麽,今天轉移陣地了?”

“咳咳……”那人臉色一苦,他才意識到這裏是什麽地方,自己又是什麽處境。本來就不應該聲張,悄悄地進村,打槍的不要,現在多了方元這個變數,也是麻煩啊。

沒等那人回答,方元就好心幫忙解釋道:“是不是覺得這邊熱鬧,所以打算在這裏開張?”

“……是是是,你猜對了。”那人也隻能順著點頭。

“那你攤子呢?趕緊擺出來呀。”方元吟吟笑道:“不瞞你說,昨天我也看中你攤上的一件東西了,但是那時有急事,所以先走了。回去之後想想也挺後悔的,還想著等下上山找你,沒有想到能在這裏遇上老板你,也省得我再跑去太和宮了。”

“這個攤子呀……”那人支支吾吾,目光閃爍,不知道怎麽回應。不過他察顏觀色,忽然注意到方元的視線,好像是看向自己的底下……

“笨,怎麽忘記了。”那人恨不能敲自己腦袋,方元感興趣的東西,那不是自己坐著的龜甲嗎,有什麽好為難的。

想到這裏,那人急忙把龜甲扯出來,笑逐顏開:“兄弟,你是說這件東西吧?”

“對,就是它。”方元直接點頭,笑著說道:“這樣厚的龜甲,也算是比較少見了。我打算買回去,請人加工雕刻一下,肯定是不錯的擺件。”

“兄弟有眼光。”那人讚不絕口:“這龜甲質地堅密,的確是雕刻擺件的好材料。”

“是啊,所以我才想買。”方元微微一笑:“對了,昨天你說,這龜甲多少錢來著,好像是三百吧?”

“怎麽可……咳咳。”那人才想否認,突然又想到這地方這環境,不允許他討價還價呀,當下斷然說道:“兄弟,你看你順眼,大家有緣,三百就三百,交個朋友。”

“那就謝謝了。”方元笑意盎然,直接把準備好的三百塊遞過去,然後捧著龜甲站起來,再悠然自得而去。

望著方元遠去的身影,那個攤主突然一拍額頭,低聲怒罵道:“這混蛋,分明是在趁火打劫啊。”

如果方元能夠聽到攤主的心聲,肯定會回一句,自己已經很厚道了,起碼給了錢。

不管怎麽說,方元覺得自己應該賺了,發現了一件好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