執劍者。
這是一個古老的名詞。
古老到如今帝國的年輕一輩,不論是貴族還是平民都從來沒有聽聞過。
但是夏亞作為半輩子都泡在古代遺跡和大圖書館裏的考古人,對於這個詞匯並不算陌生。
弗雷斯塔帝國因八大誓約家族而強盛,卻也因此而受到了掣肘。
在創建帝國之初,八大誓約家族與皇室的同盟還算得上牢固。
但是伴隨著時間的推移,也許確實有誓約家族還謹遵著當初的本心,銘記著最初的誓言——
可更多的家族,卻還是變了。
不論是夏亞的前世還是現世,所謂的人心都是最不可靠的東西。
對於利益的渴求也好,對於長生的幻想也罷。
亦或者是對於權勢的野心,不甘心於低人一等的叛逆,境外勢力的蠱惑……
這些理由或是合情合理,或是單純出自一己私欲。
但總而言之,一個強盛帝國分崩離析的種子,在建立之初便已經埋下。
伴隨著國力的起伏,外敵的到來,這顆反叛之種開始萌芽生長,粗壯的枝幹將那座名為“弗雷斯塔帝國”的巍峨建築龜裂開一道又一道裂痕。
而帝國皇室對此也提前準備了應對手段。
「守護聖城的朱紅之血與純白之劍」
這是銘刻在卡美洛的城牆上,在帝國創立的那一刻便烙印下的盟約。
朱紅之血代表著誓約家族,而純白之劍便代表著「執劍者」。
一個與誓約家族地位對等的組織。
顧名思義,手握長劍,監察全境。
不論是大大小小的貴族,權臣,乃至於境內的超凡勢力、隱秘組織、皆在其權柄的範圍之內。
這是一柄高懸於天際的達摩克利斯之劍。
隻要這柄懸頂之劍還存在一刻,那麽那些反叛的種子便隻能長眠於塵埃之中,無法真正顯露出自己的獠牙。
但是這樣的劍鋒也注定是惹人厭惡的。
於是在某一個昏庸的帝王與平庸的執劍者同時出現的時間節點,這個名詞便永遠地成為了曆史。
如今帝國當中的軍部、統轄局、乃至於監察各領的監察使,都可以算是執劍者的部分延續……卻遠遠沒法和最初相提並論。
……
夏亞的目光,緩緩從伊莎黛拉的臉龐上掃過。
這位銀發皇女的野心,比他所想象的還要更大。
明明看起來是那般年輕,但是她所追求的卻不僅僅隻是勉強維係住帝國的均衡,當一個縫縫補補又三年得過且過的補鍋匠。
她所追求的,是複現帝國最初的模樣。
乃至於,超越過往。
“第一。”
夏亞豎起了一根手指,緩緩開口。
“殿下,您現在還僅僅隻是第二皇女吧。”
“雖然我知道,帝國中確實有不少人看好殿下您能夠成為王選儀式的勝者。”
“可那其中大多是平民,亦或者是軍部與統轄局的中高層,隻看實力的話確實可以稱得上強大。”
“但是若是論及在帝都內的權柄與影響力,卻遠遠無法與帝都內的那些大貴族們相提並論。”
夏亞的話語微微停頓了一下。
“據我所知,因為殿下您過往展現出來的一些鐵血手段。”
“如今帝都的大貴族當中,其中的絕大部分皆將您視為了眼中釘,肉中刺。”
“而您的理念,也絕不會得到境外各國和超凡勢力的認同。”“對他們而言,一個分裂而動**的帝國,方才更符合他們的利益。”
夏亞的手指指了指身旁的迪瑞絲,引得少女用那雙清純的眸子不解地看向他。
當然在見過了對方的魅魔本體之後,夏亞自然是不會再相信她平日裏那副“清純”的模樣了。
“至少,倘若迪瑞絲會長的身份曝光,那殿下您一定會成為教國的敵對對象。”
伊莎黛拉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
夏亞所說的確實是事實。
雖然伊莎黛拉對自己有著絕對的自信,不論是心性、權術、乃至於作為禦獸師的天資都要淩駕於其他皇子之上。
但是不可否認的是,在帝都當前她所獲得的支持,確實稱不上太多。
幾家誓約家族與大貴族皆各自選定了自己的支持對象,而諸侯同盟與教國也絕不會成為她的助力。
“在王選儀式完成之前,提前下注是需要付出代價的——”
夏亞擺了擺手。
“而且這份代價也許會很沉重。”
“倘若本身就是有所跟腳的貴族下注,那麽哪怕賭輸了也不會付出什麽,畢竟這其中牽扯到了太多的利益,哪怕是王選的勝者也會顧忌。”
“但是對我這種平民而言,一旦一步踏錯便沒有回頭路可言了。”
夏亞的話語雖然始終保持著恭敬,但是其中卻隱約間透露出了拒絕的意味。
這也早在伊莎黛拉的預料之中。
作為帝國的第二皇女,她很清楚要想招徠人才究竟有多難。
以她所了解的情報來看,夏亞.埃古特這個人,對於權勢,聲名這些東西的欲望並不算太強。
或者說,夏亞確實會需求權利,但他所在乎的僅僅隻是權利給他帶來的實際利益,而不是那種掌握權勢的快感本身。
這也就意味著,自古以來曆代君王用來招募能人的畫餅手段皆失去了作用。
“等到我們打下了這片江山,你與朕共治天下。”
“可是,我要這天下好像也沒什麽用啊?”
於是一段明君與賢臣的佳話就這樣無疾而終。
不過伊莎黛拉之所以會親自前來見夏亞,自然也有著自己的把握。
錫蘭。
對方「冬之花」的出身,還有覆滅錫蘭的災厄。
還有那隱藏於幕後的「朱紅薔薇」博爾吉亞家族。
夏亞身上有著如此的過往,便代表他們擁有著相同立場,存在著合作的可能性。
畢竟博爾吉亞家族,本身也是伊莎黛拉當前在帝都麵臨的最大敵人之一。
當然即便如此,伊莎黛拉對最終能否招徠成功也僅僅隻有五成把握。
有著那樣宏大夢境的人,誰也不知道他究竟對於自己的過往有幾分在意。
倘若真的是個除了色欲以外完美無缺的聖人,那仇恨這種東西未必會影響他的選擇。
然而,正當伊莎黛拉準備將錫蘭這張最後的底牌掀開之時。
她的耳畔,卻再次響起了少年的聲音。
“所以,皇女殿下。”
“我的意思是——”
“得加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