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枚散發出夢幻光芒的星杯便這樣發出了一道清脆的呻吟聲。
然後碎裂,消散。
沒有人或是神明能理解夏亞為什麽要這麽做。
轟——
在短暫的凝滯之後。
愕然的目光,暴走的精神力,還有那從星界深處爆發的神力之光輝。
無數紛亂的事項,將整個星界都照徹地繁雜無章。
然而,作為那所有混亂漩渦的源頭。
夏亞,卻已經沒有了去理會外界所有事情的閑心。
在他將那枚星之杯捏碎的同時——
在夏亞的靈魂深處,那「起源」的界限之中,他也亦又斬出了一擊。
將那「起源」之中所存留的一切,與自己的聯係盡數斬斷的一刀。
那位輝耀時代的造物主,「黃金王」萊茵便是夏亞。
但是,夏亞卻不是造物主,不是黃金王。
而在向著自己的起源斬出了這一刀後。
從今往後,他與那先前所有重啟曆程之中,在人類史上留下了無數光輝事跡的英雄們,都將徹底訣別。
成為了毫不相幹,再也沒有交匯處的個體。
嘩啦。
嘩啦。
夏亞的周身,時光的長河在奔流,在咆哮。
激**起了無數個漩渦,將周遭的一切,連那物質與光陰的分界都變得模糊不清。
西大陸之上。
不論是艾若拉,還是伊莎黛拉,亦或者是席爾薇雅。
此時此刻,她們皆發現自己的身形開始變得虛幻。
光陰的分流縈繞在她們的周身,裹挾著她們,向著時光長河的下遊行去。
這本就是她們所不該存在的時代。
而此時此刻,伴隨著神話時代的落幕,一切因果的了斷。
時光長河的奔流聲也變得愈發響亮,好似雷霆的轟鳴,又宛若山嶽的傾頹。
便要將這些本就不屬於神代的外來闖入者們,向著時光長河的下遊,那個屬於她們的時代衝刷而去。
很快,三人的身影便變得極為虛幻朦朧,破碎的流光在她們的周身溢散。
“結束了嗎”
亞特蘭蒂斯島上,奧古蒂娜的身體倒是沒有像席爾薇雅她們那樣虛化破碎。
但是,她那雙黃金般的龍瞳之中,同樣也有光陰的漣漪在緩緩**漾而開。
神秘的波動在她的周身溢散。
黑夜之龍是誕生於神代的古龍。
但是,此時此刻,這具黑龍之軀內的意誌卻並不屬於這個時代。
奧古蒂娜是借助著「時之沙漏」的權能,方才將自己在現世的意誌送回了第一紀之中。
而此時此刻,伴隨著神話時代拉下帷幕,那「時之沙漏」中所蘊含的時光之力也已經耗盡。
一粒時之砂在沙漏的漏鬥中墜落。
讓那位「夜之女王」的意識,也亦從這具年幼時的軀殼之中離去,伴隨著時之砂一同回返到了第四紀之中。
在她們的身影即將消散的刹那。
艾若拉忽然回頭,看向了星界之上,那道同樣被時光長河所縈繞的少年身影。
她的嘴唇微動了一下,似乎是察覺到了什麽一般,那雙天藍色的美眸中忽然閃過了一絲慌亂。
蒼銀色的聖槍閃耀,神秘溢散。
便要載著金發少女的身形從那衝刷的時光長河中脫出,再次立足於這個時代。
但是最終,那蒼銀色的光芒還是黯淡了下去。
與金發少女的身形一同,向著時光長河的下流行去。
這是遠比第三紀的終末,那艾斯嘉尼亞的曆史殘響要來得更為遙遠,更為靠近創世之初的神代。
而聖槍倫戈米尼亞德,此前也被夏亞用一聲「槍來」所喚走過。
在那場訣別神明之戰上,聖槍作為將諸神錨定於世界壁之上的錨點,耗盡了全部的力量與神秘,為之後聖劍的「神避」創造了命中的契機。
這短短十幾分鍾裏,聖槍所恢複的力量也不過十之一二,能夠庇護著艾若拉完好地回歸當前時間節點便已經是極限。
已經無法回應其主人的期待,去做更多的事情。
……
星界之中。
夏亞默默地注視著那在時間長河中逐漸遠去的光芒,直到再也看不見為止。
與他的沉默形成了鮮明對比的。
則是超越了星界與靈界,而是位於光陰之上的某處。
那被夏亞所毫不留情地斬斷,正在暴走的「起源」。
那代表著,名為「夏亞.埃古特」的個體,與此前全部過往的徹底訣別。
所有的關聯,所有的因果,連帶著那糾纏的命運都一同斬斷。
從今往後,他將真正作為夏亞而活,而不是什麽「失去了記憶的太陽神」,亦或者是「複生的黃金王」。
“你會後悔的。”
“夏亞.埃古特。”
在那正在崩壞,正在分崩離析的起源裏。
那道同樣被夏亞所一同斬斷,失去了承載之處的靈魂烙印,此刻也亦在緩緩黯淡,向著徹底消散的結局。
似乎是承認了被夏亞所斬斷的宿命,兩者成為了毫不相幹的個體一般。
那道靈魂烙印對夏亞的稱呼,也終於從「另一個我」,變成了「夏亞.埃古特」。
“血肉之軀的凡靈,存在著無法逾越的極限。”
“也許你現在很年輕,很朝氣蓬勃,心靈也如璞玉一般純粹,不染纖塵,隻需要靠著一時意氣便可以突破一切阻礙,抵達那光芒萬丈的最高處。”
“對於那些為了登神而不擇手段的神明們不屑一顧。”
“但是,再是純淨的心靈,也終歸會經曆「磨損」。”
“所謂生命,乃是累積痛苦的巡禮。”
“在無限延伸的時光裏,在那永無止境的苦旅之中,一點點地沾染上塵埃。”
“就宛若一塊璞玉般的原石,被風霜一點點地侵蝕,最終再也難以認出原先的模樣。”
“終有一日——”
“等到你周圍的親人與朋友都逐漸老去,原本無瑕的靈魂也因困頓不前而沾染上陰霾與塵埃。”
“你也會與那位太陽神一樣,走向相同的道路。”
“將獲得力量,將登上那永恒的王座,作為自己唯一的訴求與野望。”
那虛幻的聲音一點點變淡。
而聆聽著那般自己起源之中所道出的聲音,夏亞卻隻是微微搖了搖頭。
“或許吧。”
“也許有一天,我也會被困頓在某個關隘麵前,被扭曲的執念所支配。”
“也許有一天,伴隨著時光的荏苒,我會遺忘了曾經的初心,變成了在我現在看來醜陋不堪的猙獰模樣。”
“畢竟,無人可以斷言以後的事情。”
“但是,那是虛無縹緲的未來。”
“而不是今天。”
“今天,我可以無比清晰地聽到自己內心的聲音,我不想成為那樣的人,我也不願意成為那樣的人。”
“不論最終我是否會走上如你們這般的歧路,可是——”
“我不會後悔今日放棄了星之杯,放棄了天之王座的選擇。”
“隻要如此,那便足夠了。”
……
“不後悔嗎?”
夏亞的周身,那光陰的流淌也亦變得愈發湍急。
化為了層層疊疊的時光,將他與神話時代中的萬千生靈,與整個世界都變得多出了一道隔閡,仿佛相隔著遙遠的距離。
“那麽,你知道……”
“切割了自己的本源,斬斷了所有的因果與命運之線,也亦切斷了你自己與那位太陽神的關聯和因果。”
“這究竟,需要麵對什麽樣的後果嗎?”
“一切命運的饋贈,都早已在暗中標注好了價格。”
那虛幻的聲音變得縹緲無比,近乎於微不可聞。
那隻不過是一道靈魂烙印而已,靠著起源之地的特殊性留存至了今日,但也終歸隻是一道烙印。
隨著被夏亞所喚醒,這道烙印早已經注定無法留存,不論夏亞向不向起源斬出這一刀,這道烙印都注定迎來消亡的結局,唯一的區別僅僅隻是時間的長短而已。
聽著那微不可聞的聲音,夏亞輕輕點了點頭。
“當然。”
正如對方所說的,一切命運的饋贈,都早已經在暗中標注好了價格。
夏亞是特別的人。
是早在還僅僅隻有二環的弱小之時,便極為特殊的個體。
他可以自由地穿行於曆史之中,去肆意地依靠自己的意願,改寫曆史殘響之中所發生的一切。
即便是那些鐫刻在史書之上的事情,也不例外。
將一個又一個不完美的故事結局,改寫成了夏亞所期望的模樣。
靠著這份特殊的力量,夏亞在曆史殘響中邂逅了席爾薇雅,邂逅了奧古蒂娜……
若非是這份特別,那麽夏亞也不會與伊莎黛拉在那段騎士王的英雄史詩裏結緣。
而他與那位第二皇女的關係,大概也隻會停留在可靠的盟友這等地步,未必便能發展到如今相濡以沫的關係。
可以說,若是沒有那份穿越時空的特殊性,那麽夏亞也許仍然可以以另一種方式崛起,變得光芒萬丈……
但是,那些今時今日陪在他身邊的人,也許在另一條同樣光輝的世界線裏,與夏亞的軌跡便宛若兩條平行的直線,再也不會有相交的可能性。
而這般與生俱來的特別之處,自然不會毫無緣由。
哪怕是強大如已經晉升傳奇,還手握星之聖劍的伊莎黛拉,僅僅隻是改寫了第三紀一方帝國未來的曆史走向。
便成為空想帶之王,淪落為了整個時光長河與曆史修正力所暴怒討伐的對象。
可彼時連傳奇都不是的夏亞,更沒有聖劍的庇護,卻可以自由地出入曆史殘響……
甚至為了拯救伊莎黛拉,夏亞將一整個國家的因果和宿業的重量都轉移到了自己的身上,最終也並沒受到什麽太大的懲罰。
在伊甸園裏優哉遊哉地生活上十年之久……相比於伊莎黛拉那作為空想帶之王所背負的罪業而言,簡直不值一提。
而夏亞身上這般特殊性的源頭,時至今日也終於得以看清。
一切,皆因為他所承載的起源。
作為自第一紀便高坐天中,俯瞰人世的太陽神。
在那一次又一次的重啟之中,每一次重啟,也皆是在各個紀元的文明史詩中留下了鮮明烙印的英雄,王者。
所以,夏亞才能那麽輕而易舉地穿行於曆史殘響,而且哪怕改寫了曆史的走向也亦不會遭受修正力的太大反噬。
他本就是從古至今存在下來的人類,文明史的每一個關鍵時間節點皆有他的足跡。
文明史上的任何一個紀元,對夏亞而言都是他的主場,是他曾經生活過的時代,夏亞不論做什麽,作為當前時代的生靈,自然不會遭受如未來穿越者幹涉過往那般修正力狂暴的反噬。
但是——
此時此刻。
伴隨著夏亞將自己的起源斬斷,與太陽神,與黃金王萊茵,與那一次次重啟時的身份徹底切斷了關聯。
他的身份,也由一位遂古之初的最古英雄……真正成為了那位來自於錫蘭雪原之上的少年。
他誕生於第四紀,崛起於第四紀,那在帝國中所經曆的寥寥幾十年光陰,便是夏亞的全部人生。
對於過往的曆史,夏亞重新變成了外來的陌生者。
所以——
那來源於曆史修正力的,對於夏亞改寫了一次又一次曆史走向的懲罰……此時此刻,也將在夏亞斬落自己的本源之後,迎來真正的清算。
在那流淌的時光裏,夏亞緩緩閉上了眼睛。
然後,傾聽著那愈來愈近的,名為修正力的滔天巨浪的轟鳴。
過往的夏亞可以仗著自己的特殊性,對修正力和時光長河之類的東西不管不顧,無所畏懼。
但是此刻,他卻失去了那份特殊。
從被神明所眷顧的天選之子,重新變成了一位普通的人類。
那是橫跨了四個紀元,將蒼庭古國,艾斯嘉尼亞,連帶著神代夏亞的全部罪業都一同疊加之後,所轟然鳴響的修正力浪潮。
比此前蘇倫所麵對的,比當時艾斯嘉尼亞的空想帶崩潰之時所產生的修正力反噬,都要強上數十上百倍。
所以夏亞才未曾去和艾若拉她們說過這些。
甚至在艾若拉通過某種連夏亞自己都無法察覺的默契,發現了夏亞身上的不對勁之後,夏亞也隻能強行通過聖槍做了點小手腳,強行將小艾送回了當前的曆史節點。
因為這是她們絕無法抵抗的天理修正,不論是聖槍亦或者是聖劍,再是強大古老的聖遺物都不會有任何作用。
若是夏亞不這麽做,那麽艾若拉必然會選擇強行留下來陪他……而這麽做的後果,便是艾若拉將會在那修正力的浪潮中陷入十死無生的絕境,斷送一切的生機。
這不再是當初伊甸園裏郎情妾意,你儂我儂的陪伴……不同於彼時的艾斯嘉尼亞,夏亞這次並未給自己留下後手。
“即便未曾收容那枚星之杯裏的神性,你也很強。”
“也許,比最鼎盛時期的那位太陽神都強。”
“即便是這般承載著整個人類史重量的曆史修正力,可能都無法徹底將你的存在所湮滅。”
“但是——即便你可以抵抗住修正力的侵蝕,也將被那修正力的浪潮所衝刷,徹底迷失方向。”“夏亞.埃古特。”
“你將被修正力放逐於星界的最深處……”
“漂泊流浪在,被世人所遺忘的時間盡頭。”
“而這份放逐的期限……”
“將會是永遠。”
聽著那縹緲的話語,夏亞微笑了一下。
“是啊,我都清楚。”
“但是,這很公平,不是嗎?”
“仗著這份來源於你們的,那穿越時間的特殊性,我在之前欠下了那麽多的超時空情債,裝了那麽多逼,人前顯聖了那麽多次。”
“而現在,我卻又不願意接受帶給自己饋贈的過往……世界上哪會有這麽好的事情。”
“既然如此,那這本就是我所應該付出的代價。”
夏亞的眼神很認真。
“況且,既然是被放逐在時間的盡頭,永恒的流浪和漂泊。”
“那麽,隻要持續不斷地,無止境地流浪下去,就總會存在一種可能性吧。”
“在迷失的時間長河裏,發生了某個微小的奇跡,恰好便漂泊到了那唯一的正確方向,抵達了正確出口的可能性。”
“當然,這個巧合發生的概率很小很小,比大海撈針也好不了多少。”
“但是——”
“既然這個概率不是零。”
“那麽,在無限延伸,永恒的時光裏……這個奇跡最終所誕生的概率,便是百分之一百。”
“就好像零點九的小數無限循環,其實便是1一樣。”
夏亞笑了笑。
“而隻需要等到那微小的奇跡發生,那麽我便可以回歸正確的曆史之中,回到第四紀。”
“對小艾她們的體感時間而言,不過是一眨眼的工夫而已。”
“她們隻會以為,我與她們前後腳便一同回歸了第四紀,自然不會知曉,在這裏所發生過的一切。”
最後一縷起源被斬落,化為了溢散的星光。
在那破碎的星光裏,夏亞聽到了一聲悠長的歎息。
“你應該清楚,為了等待這個微小奇跡發生的概率,將會需要多少次嚐試吧”
“那可不是幾十年,幾百年這般的小打小鬧。”
“那光陰的長度,也許會是萬年,也許會是十萬年……”
“也或許,還要更久。”
“而且,在這個過程裏,為了維係自己的存在不被修正力所湮滅,你還必須得時刻保持著清醒,不能陷入一刻的沉睡。”
“維係著清醒的意識,在除了黑暗以外空無一物的世界裏流浪上萬年。”
“你迄今為止的人生,一共才度過了多少年?”
“即便如此,你也不後悔嗎?”
夏亞未曾直接回答那道靈魂烙印的提問。
他僅僅隻是沉默地,看著身前那最後幾縷溢散的星光。
良久之後。
夏亞輕聲開口。
“這是我的選擇,不後悔。”
……
“是麽——”
“還真是有種,在照一麵很老很老鏡子的感覺。”
“原來……”
“這樣的人,真的存在過啊。”
那星之杯的最後一縷星光。
伴隨著那最終的話語消散,再也不剩下分毫的蹤跡。
夏亞沒有回頭。
而是直麵著那越來越近,已經襲來的修正力的狂潮。
在被那修正力的浪潮所吞沒之前,這是他最後的一點時間。
夏亞微微側過身子。
透過那虛幻的,朦朧的光陰,看向星界之中,那道金精靈的窈窕身影。
他微動了一下嘴唇。
等到被修正力所徹底吞噬之後,他所將要麵對,便是那連綿萬年的孤獨。
在這所剩不多的時間裏,夏亞想要向自己這位還顯得有些青澀的師長,說出最後的道別。
畢竟,這是在夏亞所在乎的幾人裏,唯一還未曾真正和他確立過關係的存在。
在開始那也許永無止境的漫長流浪之前,夏亞不想給自己留下遺憾。
然而,下一刻。
夏亞卻忽然愣住了。
因為他看到了,那蒼藍色的,將周遭流淌的時光所照亮,連帶著那呼嘯襲來的修正力所一起吞沒的焰火。
修正力的反噬,被那蒼藍色的光焰所攔截。
唯剩下不再轟鳴激**,而是變得平靜而溫和的時光流水。
載著夏亞的身體無驚無險,無波無瀾地,向那光陰的下遊緩緩駛去。
緩慢,但是不可逆轉。
人與精靈,隔著流淌的時光對望。
夏亞在下遊,海瑟薇則在上遊。
“為什麽——”
夏亞有些茫然地開口。
這是超出了他預期的事項。
哪怕是那處起源之地中所隱藏的隱秘,夏亞其實也亦提前猜到了個八九不離十。
但是,唯獨此時此刻所發生的一切,完全不在他的預料之中。
“你不是總說,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嗎?夏亞老師。”
“或者說,我的小夏亞。”
宛若天籟般的聲音,從那時光長河的上遊傳來。
絕美的金精靈便這樣透過那溢散的光陰,注視著下遊,那位人類少年的臉龐。
怎麽會?
夏亞愣住了。
「小夏亞」。
這個稱呼,隻被某位金精靈用來稱呼過他。
但是,那應該是未來的,神秘莫測的老師,而不該是眼前這位尚且年幼的金精靈少女。
“不止是人,精靈也是會成長的啊,夏亞。”
看著有些茫然的夏亞,金精靈那絕美的俏臉之上,浮現出了些微的笑容。
“魔法女神的秘火,所代表的是「空之魔法」。”
“那是窺探境界的神秘。”
“而空之魔法中,並不僅僅隻是單純的空間法則,更有——時間。”
那雙赤金色美眸裏帶著懷念,眷戀,還有些許的決然。
海瑟薇的視線便這樣停留在夏亞的臉龐之上,久久未曾離去。
“收容了魔法女神的秘火之後,如今的我,已經能夠利用「空之魔法」,短暫地窺探未來的一角。”
“當然,也僅僅隻是某些微不足道的,破碎的未來片段而已。”
“但是,透過這些破碎的片段拚湊,卻也足夠讓我看清那隻屬於你一個人的未來。”
金精靈那悅耳的話語微頓了一下。
“你與小艾和蘇倫,與席爾薇雅她們的故事……我都看在了眼裏。”
“穿越時空的愛戀,不離不棄的堅守,被從黑暗之中所救贖的少女,騎士與王的史詩……”
“那真的是一段段很感人的過去,讓我本該對那些故事女主角們所升起的嫉妒心都消失不見了。”
“隻是啊——”
“夏亞老師。”
那雙赤金色的美眸之中,忽然變得柔和了幾分。
“你總是這樣,一次次地去拯救別人——”
“為了讓那位青澀稚嫩的大公之女在亂世裏活下去,而讓她憎恨你憎恨地入骨。”
“為了那位騎士王的平安歸還,選擇自己戴上了那荊棘的王冠,背負了一整個空想帶的罪業。”
“將一個又一個不完美的故事結局,變成了你所期望的模樣。”
“隻是,在透過空之魔法,看著那些你過往所經曆的片段之時……我便一直在想。”
“你拯救了她們——”
“那麽,又該由誰來……”
“拯救你呢?”
“直到後來,我看到了你兒時的記憶,在黑塔之中,有關於那位金精靈,或者說未來的我的片段。”
世界變得寂靜無聲。
那修正力的狂潮,被蒼藍色的秘火所短暫地阻隔,就連轟鳴的聲響也亦難以聽聞。
唯剩下,隔著光陰相望的兩人。
“夏亞老師——”
金精靈少女忽然撩起了自己鬢角幾縷淡金色的發絲。
“你還記得,遺失之島墜落深淵的那一日,你和我在告別的時候所說過的話嗎?”
“你說——”
“「當老師的,就一定得守護好自己的學生」。”
“然後便那麽帥氣地離去,隻給我留下一個宏偉的,讓我再也無法遺忘的背影。”
“所以,今天我的回應也是如此。”
她看著夏亞,輕聲開口。
“我這個做老師的,也一定得保護好自己的學生啊。”
“即便那段師徒的緣分來自於未來,也沒有關係。”
……
轟——
那原本在魔法女神之秘火的壓抑下,短暫平複下來的時光長河,此刻又再一次地開始了奔流,激**起一個又一個浪花。
但金精靈的聲音穿透過時光的浪潮,卻依舊清晰可聞。
“不用為我擔心,夏亞老師。”
“我和你,和小艾都不同……你們不屬於這個時代,是遭受天理排斥的外來者,無論做什麽都會遭到修正力的反噬。”
“但是,我卻是生於神代的高等精靈,曆史修正力對我的傷害和排斥度都將會弱上許多。”
“雖然如今的我相比於夏亞你還有些青澀……但是有著銀火協助,這種程度的修正力,還泯滅不了我的存在。”
“無非——”
“便是被那修正力所反噬,被放逐到星界或是靈界的某處,在無人的星淵之中流浪上許多年,好幾個紀元而已。”
透過那滔天的浪潮,金精靈看向夏亞的目光之中,那份愛戀之意毫不遮掩。
“不過,別看我現在學著夏亞老師你擺出一副深沉的,一切盡在掌握之中的模樣。”
“但我其實也還是挺怕黑,挺害怕寂寞的。”
“因此——”
“總有一天要來救我哦。”
在這一刻,時光在夏亞的身邊奔流而至。
一切都在無可逆轉地向著下遊墜落。
而在那墜落的光陰裏,金精靈的身影愈發渺小,就連那聲音也變得愈發虛幻遙遠。
海瑟薇的話語忽然變得輕快了幾分。
“另外,我可沒有忘記哦,夏亞老師。”
“明明在你的視角裏我才是你的老師,卻為了占我的便宜,惡趣味地反過來將我收為弟子。”
“用你的話來講,就是所謂的衝師逆徒吧?”
“這是大不敬的罪過。”
“所以——”
事象在消磨。
神代的景象消失不見,唯剩下那正在變幻的光影。
第二紀,第三紀——
直到,第四紀。
哪怕是以夏亞的感知力,此刻也已經看不到了那踏著光陰的金精靈少女。
唯剩下海瑟薇最後的話語,在夏亞的耳畔回**。
“讓魔女蒙羞,你要負起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