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遵命。”
莉莉亞娜恭敬地開口。
雖然她與黑裙少女在私底下略微有些交情,有時候,對方還會與自己開開玩笑。
不過實際上,在莉莉亞娜的心裏,卻無比清晰地知曉……
自己與領袖,依然僅僅隻是單純的從屬關係。
或者說,整座精靈王庭,實際上都僅僅隻是對方的附庸。
這倒並非是對方自作主張的宣告與占據,而是莉莉亞娜,乃至於整個風雪之城的居民所發自內心的共識。
倘若沒有對方的存在,那麽恐怕根本便不會有如今哪怕墜落深淵,卻依然可以安居樂業的精靈王庭。
而她此前獨自離開了風雪之城數年之久,便是奉了領袖的指令。
“按照您所提供的,用來定位坐標的聖遺物指引。”
“我從深淵淵底的風雪之城出發,花費了數年的時光,最終跨越了那寂寥荒蕪的整層深淵,然後,抵達了深淵與現實的夾縫處。”
這其中的曆程倒並不算艱險。
畢竟深淵之內幾乎沒有原生的智慧種族,偶爾出現的些許沒有智慧,僅僅隻殘留著野獸本能的元素生命體,亦或者是單純的崎嶇地形,對身為傳奇灰精靈的莉莉亞娜而言也構不成太大的阻礙。
唯一的阻礙,便是漫長的耗時,還有那穿越整座深淵的孤獨。
不過,這些事情,對於莉莉亞娜而言,倒是不算什麽。
“這個過程,共計耗時五年零三個月。”
“而當我抵達深淵與主物質位麵的夾縫處之時,那裏的情況也確實未曾出乎領袖您的預料。”
灰精靈少女有些驚歎地開口。
“深淵與主物質位麵的屏障,也亦是您口中那所謂的世界壁,確實出現了鬆動的跡象。”
“雖然依然無法容許生靈,甚至哪怕是一件死物通過界限。”
“但是,利用領袖您所準備的聖遺物,我確實成功在那間隙處,感知到了主物質位麵內靈界的存在。”
“並且,以聖遺物為媒介,我成功關聯到了靈界,並且從靈界的潛意識海洋中,順利收集到了限定範圍的一部分啟示與信息。”
“也亦是您所關心的,西大陸的那些偽神,還有海瑟薇姐姐,與黑塔的事情。”
說到這裏,莉莉亞娜的灰黑色眼眸之中,詫異之色更增添了幾分。
她如今也已經是傳奇,自然無比清晰地知曉,那深淵與西大陸,或者說主物質位麵與世界裏側的界壁究竟有多麽的難以逾越。
別說是傳奇了,哪怕是神話生物,也絕無法撼動分毫。
即便如今出現了鬆動,但收集些微的情報,也需要在間隙處,輔助以聖遺物從靈界尋覓。
可以說,這便是兩個完全隔絕的世界。
不止是神靈禁行,就連信息的通訊也亦極難行進。
可是麵前的黑裙少女,卻早在六年前,自己出發之前,便已經精準地預言到了西大陸上所即將發生的事情。
不論是那些偽神們所出現的暴動。
亦或者是海瑟薇姐姐的動向,還有所謂“黑塔”的歸來。
“沒什麽好驚訝的。”
“或許在你們看來很不可思議,可是對我而言,這不過是毫無難度的「劇透」而已。”
“說起來,他此前便是靠著這個方式,在她們年幼之時人前顯聖的吧。”
“還真是狡猾呢……”
“就這麽不動聲色地,便俘獲了一位又一位的芳心。”
黑裙少女隨意地擺了擺手:“雖然還記得大致的走向,但具體的細節和時間節點卻還需要確認一下。”
“說說你具體收集到的消息吧。”
“是。”
莉莉亞娜恭敬地開口,她聽不懂「劇透」這個詞匯的意思,也不想去了解。
“如今的西大陸上,人類這一種族,依靠著對於「墮落太陽」與瘋狂和失控的抗性,已然成為了最為繁盛的智慧種族。”
“隻不過,伴隨著「墮落太陽」影響和汙染的逐漸退潮,許多先前處於半瘋狀態的神話生物們,也亦逐漸恢複了知性。”
“似乎是發現了人類這一種族的異常之處,也或許是察覺到收集智慧生靈的信仰,可以幫助穩固自己神座內失控的神性與權柄……可能也亦是兩者有之。”
“總而言之,如今的西大陸,正處於神話生物們爭奪不同人類國度信仰的混亂階段。”
莉莉亞娜放空了大腦,回憶著自己先前借助領袖所賜予的聖遺物,從靈界的潛意識海洋之中所洞察到的諸多信息。
“幾乎每一尊恢複了知性的神話生物,都想要在人類國度之中建立所謂的教義,擁有更多的信徒和教眾。”
“而人類這一種族之中,也亦開始陸續出現了傳奇位階的強者,其中並不乏不滿足於淪落為被神話生物播撒教義的牧民,想要反抗的存在。”
“但是傳奇,相比於真正的神話生物,終歸還是存在著位格上的差距。”
“所以總體而言,現在的西大陸上,依然是神話生物對人類占據著主導地位,絕大部分的人類國度都被神話生物所占據,發展為了自己的地上教國。”
莉莉亞娜緩緩開口陳述著。
說到這裏,她又不自覺地抬起了頭,看向了黑裙少女的身後,那道冰封王座之上的身影。
她與這位名為夏亞的人類少年,歸根到底,也不過是在五百年前,有過短暫的一麵之緣而已。
可是,那一天,遺失之島墜落深淵的那一日。
即便彼時的莉莉亞娜,隻是驚鴻一瞥地,窺見過夏亞真正出手時的模樣。
但是那一刻的光輝,卻也深深地印刻在了莉莉亞娜的靈魂深處。
說起來,他也亦是人類。
倘若此時此刻的他,也身處西大陸的話。
那麽,那些神話生物們,恐怕也不敢像如今這般猖狂了吧。
“我明白了。”
黑裙少女點了點頭,聽聞莉莉亞娜訴說這些信息事情的時候,並沒有太多的波瀾。
莉莉亞娜並非是人類,而她也同樣並非是人類,自然不會生出類似於“同族淪落為神話生物附庸”的憤慨感。
她之所以會關注人類的信息,從始至終,都僅僅隻是因為夏亞而已。
“那麽,極黑之塔呢”
“黑塔的信息在靈界的潛意識海洋之中也亦存在不多,說明這並非是被西大陸的世人所廣為知曉的信息,僅僅隻在小範圍中流傳。”
“這似乎是神話生物們口中,那隱約通過蛛絲馬跡而進行的推斷。”
“星界的最深處傳來了異動……”
“祂們的口中,那位金精靈,也即是海瑟薇姐姐,即將要回來了。”
“而當她歸來之時——”
“便是,極黑之塔建立之日。”
……
“主物質位麵那邊,已經推進到了如此的節點了嗎?”
夜色所編織的座椅之上,黑裙少女輕輕點了點那精致的下巴。“我明白了。”
“這次辛苦你了,莉莉,先去城裏休息吧。”
“好。”
雖然心中還有不少的疑惑想要探尋。
不過此時此刻,莉莉亞娜依然隻是恭敬地應了一聲,然後悄無聲息地退去。
整座殿堂之中重新變得寂靜無聲。
隻餘下沉思的黑裙少女,還有冰封王座之上的人形。
良久之後——
黑裙少女,或者說奧古蒂娜,方才從深沉的思索中醒轉了過來。
她輕輕側過身子,看著那王座之上那宛若熟睡的少年。
“你聽到了嗎,夏亞……”
“或者說,主人。”
奧古蒂娜的嘴角,勾勒起了若有若無的弧度。
“你所心心念念的那個師醬,馬上便要從星界歸來了哦。”
“而且一回來,便想要完成你的夢想,建立起那名為黑塔的,隻屬於巫師的高塔。”
“不過……你的那位老師,如今的處境,應該是不會太妙……”
“在你鬧出了那麽大的動靜之後,遺失之島的存在,還有其中的隱秘,在那些從大災變前存活至今的偽神們眼中,便已經不再是秘密。”
“遺失之島……那可是涉及到輝耀時代造物主的部分殘留,甚至,很可能會直接關係到,新紀元天之座的歸屬……”
“到時候,你的那位金精靈老師,很可能便會被一堆半瘋的偽神們所盯上哦——”
“雖然我覺得海瑟薇大概早已經做好了與全世界為敵的準備……”
“不過,你便真的舍得嗎?”
“獨自沉睡著,看著你最愛的,至少也是第二愛的女孩一個人孤軍奮戰……”
“幾個月前,我察覺到那道古老的波動消失了……”
“所以,也差不多,是時候該醒來了吧。”
奧古蒂娜輕聲的低語在夜色中消散。
而在那冰封王座之上,那垂首的少年則依然在沉睡著,未曾有分毫的異動。
“倒是我多嘴了。”
奧古蒂娜抿了抿紅唇,眼眸中閃過了些許複雜的色彩。
“那可是你最鍾愛的師醬啊……是和小艾一樣,早已經被你打上了烙印的,隻屬於你的女孩。”
“就算不用我說,倘若她陷入了危險,那麽即便還沒到你該蘇醒的時候,你也一定會強行蘇醒,將她從危難之中所拯救。”
“正如,你在五百多年前所已經做過的那樣。”
她道出了輕聲的呢喃,那雙赤金色的龍瞳逐漸變得悠遠。
“有朝一日——”
“我也能在,你的心中擁有一席之地。”
“成為你那「隻要哭喊就會來救我的英雄」故事裏。”
“那位,唯一的女主角嗎?”
……
奧古蒂娜那輕聲的自語在夜色中消散,無人聽聞。
她輕歎了一聲,然後方才慵懶地斜靠在座椅之上。
下一刻,奧古蒂娜素白的手指朝著虛空之中微握。
淡薄的夜色湧現。
一枚精致華美的玻璃酒杯,便這樣悄無聲息地伴隨著夜色,出現在了她的手中。
殷紅色的酒液,隨著她指間的律動微微搖晃著,映射出了五彩的光華。
“這五百年的時光,我可是真的有些無聊哦。”
“就連釀酒的技術,都因為實在是閑得沒事而研究了出來。”
“不過,這也是我自己的選擇。”
“我之所以會幫助精靈王庭,與海瑟薇的塑料閨蜜情誼隻能算是原因之一,更大的原因,也是想幫你一點忙。”
“雖然我知道,當時的你也並沒有餘力去顧及這些,另外遺失之島的這些精靈們都沾染了那位舊日太陽神的詛咒,你也擔心那位舊日太陽神還有後手,威脅到海瑟薇的安全——”
“所以方才強行讓整座遺失之島,都與你一同墜落深淵淵底。”
“不過你的心中,對於這些被你所連累,才剛擺脫了舊日太陽神的掌握,便又墜落深淵的遺失之島精靈們,其實還是有著不小愧疚的。”
“這些年來我照看精靈王庭,幫他們建立起了風雪之城——”
“也算是,幫你彌補了那對於遺失之島些許的歉疚吧。”
一邊說著,奧古蒂娜舉起了酒杯。
玻璃酒杯的杯沿輕觸,殷紅色的酒液,讓那嬌豔的紅唇愈發鮮明了幾分。
不過就在這時,奧古蒂娜的動作忽然微微停頓。
下一刻,她看著白皙指間的玻璃酒杯,目光逐漸變得深邃了起來。
“費盡心思釀出來的美酒,總得讓你也品嚐一下吧……”
“雖然你如今的樣子想要喝酒有些麻煩……”
“不過——”
“倒也不是完全沒有辦法。”
她抿了抿那鮮豔的紅唇,將杯中的酒液倒入了口中。
“現在這個時間點,小艾的意誌應該也還在休眠吧……”
五百多年的時間,奧古蒂娜也逐漸摸清楚了一些規律。
那柄聖槍,以及聖槍之上所寄宿的少女心意,因為要協助夏亞一同在精神世界中對抗的緣故,所以也存在著所謂的歇息與休眠一說。
當然,哪怕聖槍正在休眠,但倘若夏亞的本體遭遇了危險,那也必然會被立刻激活。
隻是……
從始至終,奧古蒂娜所想要做的,都不是對夏亞不利。
而是一點微不足道的——
“圖謀不軌”之心而已。
奧古蒂娜的身形,便這樣一點點地湊近了那道王座上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