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頓長老端坐在首座,目光俯瞰向下方的幾人。
他的視線帶著極大的壓迫感,所及之處無不恭敬地低下了頭。
“你們都是我這些年來所收留的孤兒,或是因為戰爭,或是因為獸潮的災禍失去了雙親。”
“如今你們也已經長大成人,最少也已經開啟了第一魂約,已經步入了正式禦獸師的行列,算是真正步入了超凡的行列。”
“這都是多虧了長老大人和家族的栽培!”
“就算我們日後有了成就,也一定會全心全意地為了家族所效勞。”
諾頓長老的話語一出,立刻引來了不少人的附和,或者說馬屁。
這也是理所當然的,他們在布倫斯塔特家族無依無靠,收留他們的諾頓長老便是最大的靠山。
“是麽——”
諾頓長老對於這些附和不以為意,他的話語微微頓了頓:“那麽,我問你們——”
“如果有一天,我與布倫斯塔特家族站在了對立麵,你們會選擇幫助哪一方?”
死一般的寂靜,無人敢應答。
能夠被諾頓長老所選中收留的孤兒,禦獸天賦,或者說靈魂資質絕對稱得上優秀。
再加上在一個大公家族中無依無靠地生活了十幾年,他們最基本的政治敏感性還是有的。
諾頓長老的這個問題就和“如果有一天我們都掉進了水裏,你會先救我還是先救你媽?”一樣,就是純純的送命題啊。
倘若回答幫助諾頓長老,那屆時長老大人來一句我就是在考察你對家族的忠誠度,你對家族不忠該怎麽辦?
而倘若回答幫助家族,那就更是直接站在長老的對立麵了,誰知道什麽時候直接給你個小鞋穿穿。
時間在這般死寂中一分一秒地流逝,直到諾頓的雙眸中隱約閃過一絲不快之時,這份死寂方才忽然被打破了。
“長老大人,我的答案隻有一個。”
“那就是,效忠於您!”
眾人驚愕地轉身,卻看見夏亞紅著雙眼站起了身子。
“夏亞,你.”
倫納德驚愕地想要阻止夏亞,卻被夏亞掙脫了。
“我自幼便失去了雙親,家鄉也被獸潮所吞沒倘若不是長老收留的話,那麽也許我早已經在流亡的路上,葬身於了那些魔獸之口。”
“家族對我固然有恩,但是倘若是為了長老大人的話,那我縱然與家族為敵也在所不惜!”
夏亞在心中將自己前世那悲催的感情史都回憶了一遍,雙目通紅,表演地情真意切。
不同於閉眼視角的其他人,夏亞作為知曉未來蒼庭公國結局的開眼玩家,可是已經在心裏把這個諾頓長老給標鐵狼了的。
與黃昏邪神有染,純純的二五仔一個。
說不定就是邪教頭頭,蒼庭公國的覆滅與他絕對逃不開幹係。
也正因如此,夏亞的心中清楚,此刻的諾頓,絕不是在為家族做什麽忠誠度測試。
他就是在挑選自己的親信,死忠的那種。
自幼便被收留,還在家族內部無依無靠的孤兒……
還有比這更可靠,忠誠度更高的私兵,或者說死士嗎?
也正因如此,為了後續更多地幹涉布倫斯塔特家族,也為了更好地完成係統的任務——
夏亞此刻必須得去倒鉤。
而且是狠狠地倒鉤,往死裏演,如此才能贏得諾頓的信任。
而後續的發展,也確實沒有出乎夏亞的預料。
“荒謬!”
諾頓長老看向夏亞,一拍桌子:“布倫斯塔特的家主是我的兄長,而絕不是我的一言堂!”
“你的這種思想,簡直錯到了極點!”
雖然是訓斥的話語,但是夏亞卻能聽出,諾頓的聲音中卻並沒有幾分怒意。
他看向其他不敢出聲的眾人:“你們也要記住,布倫斯塔特家族的榮耀大於一切!”
“在家族的大義麵前,哪怕是我,也是可以被犧牲的存在。”
“你們都成年了,也有資格離開王都,前往公國的其他領地任職,去為家族分擔一部分責任了。”
“這幾天收拾一下東西吧,等到完成了成人禮之後便出發吧。”
“是,長老大人!”
眾人紛紛唯唯諾諾地領命,一邊用同情的目光看向夏亞。
幸虧他們為了求穩,沒有像夏亞一樣急吼吼地表態,因此也逃過一劫。
而作出了錯誤選擇,正好被抓作典型的夏亞,在他們的眼中,自然是難逃家族內部嚴厲的責罰了。
唯有倫納德有些遲疑地看了夏亞一眼,在被夏亞完全無視之後,也隻得無奈地離去。
諾頓長老立在主位上沉默不語,而夏亞也一言不發地垂著頭站在一旁,看著眾人一一告辭離去。
他自然知道諾頓這番話語的用意,從古至今又有哪個二把手是敢把反心擺在台麵上的?
甭管心裏是怎麽想的,場麵話至少得是拉滿的。
起高調嘛,搞得誰還不會似的。
該配合你演出的我卻視而不見~
至於倫納德他們——
雖然被諾頓當成了棄子驅逐出了王都,也就此失去了原本最大的靠山。
不過以他們的實力而言,此刻能夠脫離王都這個紛亂的泥潭,也許也並不是什麽壞事。
至少在未來那公國覆滅的災禍中,他們也許能逃過一劫。
直到所有人都離去之後,諾頓方才再次看向一言不發的夏亞:“現在認識到自己的錯誤了嗎?”“如果是長老您的想法,那我甘願接受家族的刑罰。”
夏亞聲音堅定地開口。
既然決定倒鉤了,那他幹脆就倒鉤地再徹底一點。
“但是,我先前的想法還是不會變。”
“您是我的恩人,是比家族更大的恩人。”
“哪怕是現在讓我為您赴死,我也在所不辭。”
諾頓的眼中閃過一絲滿意,不過卻並未表現出來。
“為我赴死嗎?”
“說的倒是輕巧。”
他取出了一小瓶渾濁的藥劑,放在了夏亞的麵前:“這是一瓶來自煉金都市,能夠加快靈魂修煉速度的秘藥。”
“你距離高階禦獸師也不算太遠了吧,既然如此,那就喝了它。”
艸,這老登的警惕性還挺高。
夏亞在心中暗罵了一聲。
鬼才會信這是什麽提升靈魂的秘藥。
也許真的會有這方麵的效果,但是這老登交給自己的目的,絕壁是想用這藥物來保證對心腹的絕對控製。
就類似於夏亞前世在各種影視作品裏見過的神仙丸、後備隱藏能源一樣。
真要喝下去了,那小命可就由不得自己了。
雖然心思電轉,但夏亞的動作卻未曾遲疑分毫。
他毫不猶豫地上前接過了藥劑。
倒鉤這種行為,自然是要冒著極大風險的。
畢竟自古以來臥底都是兩麵不當人,既要麵對被察覺的危險,還得擔心組織那邊翻臉不認人。
況且夏亞現在壓根就沒有獲得組織的信任。
“大公冕下,你弟弟想要謀反!”
“嗯,證據呢?”
“沒有證據?嗬嗬。”
就算自己真向那位駐守邊境的大公匯報,恐怕對方也隻會把他當成是挑撥家族關係的奸細。
不過夏亞之所以敢如此行事,也是因為從魂約那裏感受到了閃閃的提示。
在必要關頭,閃閃可以強行帶著自己從「曆史的殘響」中脫離。
隻是,那樣的強製脫離會極大程度地提高時空法則對夏亞的排斥度。
到時候再想進入曆史殘響,恐怕便是難上加難了,這同樣也意味著夏亞多年的準備打了水漂。
因此,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夏亞不會考慮這個選項。
夏亞將藥劑瓶打開,任由那渾濁的**順著喉嚨汩汩而下。
有一位四階的大師級禦獸師盯著,單靠夏亞前世酒局上的那點假喝的小伎倆自然是沒法糊弄過去的。
隻是,那位諾頓長老也不會想到。
一位自幼失去了雙親,被家族收養長大的孤兒,居然能夠擁有一隻空間屬性的第二寵獸。
在藥液進入夏亞喉中的一瞬間,便被位於魂約空間內部的閃閃,使用了「空間口袋」給傳送到了次級維度之中。
夏亞和閃閃的動作細微精確到了極點,哪怕是諾頓當麵也未曾察覺到分毫。
“很好。”
看著夏亞毫不猶豫地將藥劑一飲而盡,諾頓長老那溝壑縱橫的老臉上,方才終於多出了一絲難看的笑容。
他揮了揮手,身旁的侍從也隨之退下,隻留下了夏亞與諾頓兩人。
做完這一切,他又召喚出了一隻散發著強大威嚴的蜥蜴模樣寵獸,將周圍的空間加上了一層隔音的結界。
接著,諾頓方才再次對夏亞開口:“既然你有著如此的覺悟。”
“那麽,我也確實有些事情要讓你去做。”
“家主的獨生女,那位席爾薇雅.布倫斯塔特,你應該聽說過吧?”
夏亞的心中一動,點了點頭。
這還真是想什麽來什麽。
諾頓這個二五仔頭頭行,能處,也不枉我陪著你一通表演。
“很好。”
諾頓長老那難看的笑容又加深了幾分。
他背負著雙手,踱了兩步,老臉上露出智珠在握的表情:“席爾薇雅,她是一把鑰匙。”
“一把解放主的半身,讓主重獲自由,再一次君臨天下的鑰匙。”
“而我需要你去做的——”
“就是將這把鑰匙,牢牢地掌控在我們的手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