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幕之下。

冠冕獅鷲發出了急促的尖嘯,巨大的黑鷲之翼不斷地拍打,破開了長空。

在它巨大的脊背上,伊莎黛拉手握聖劍,黃金的光輝從聖劍之上溢出,加持在了這隻帝皇階冠冕獅鷲的形體之上,讓其爆發出了遠超往日的極速。

化為了一道宛若黃金般的流星,向著百裏外的終結之穀疾馳而去。

“十分鍾,還有十分鍾。”

她抬眸看向終結之穀的方向。

她本人並不是感知和偵查類的專精,所以沒法像崔斯坦那樣具現出具體的畫麵。

但是,身為傳奇,伊莎黛拉的精神力卻也足以感知到百裏外的大致情況。

就在剛才,她分明感知到了,有傳奇交戰的氣勢在終結之穀處爆發了起來。

該隱他……居然真的有抗衡傳奇的能力?

這讓伊莎黛拉有些茫然,不過還是心中一喜。

但是沒過幾分鍾,她便感知到,那種傳奇交戰的波動,緩緩黯淡了下來。

最後,重新複歸了平靜。

這也讓伊莎黛拉的心中一沉。

她很清楚這意味著什麽。

戰鬥結束了……

該隱落敗了。

不過,她的心中卻還是懷揣著微弱的期望。

也許該隱隻是逃走了,畢竟先前他也展現過極為驚人的自保能力。

甚至,哪怕該隱懦弱了,選擇主動向伏提庚投降,成為了那位卑王的俘虜,那也沒什麽所謂,總歸還是存有交換回來的希望。

隻要——

不是那個伊莎黛拉不願意去思考的結局,那便足夠了。

可是。

下一個刹那。

冠冕獅鷲的身形忽然在空中急停。

然後,發出了驚疑不定的尖嘯。

“怎麽了,格裏芬?”

伊莎黛拉的傳奇威壓展開,強行撫平了這隻冠冕獅鷲的慌亂情緒。

這還是她第一次見到這隻陪伴她長大的獅鷲,流露出如此惶恐不安的神情。

但是緊接著,伊莎黛拉便知曉了,自己這隻冠冕獅鷲如此惶恐的緣由。

她微微抬眸。

然後,便看見了那遠天之下,墜落而下的光之槍。

錚——

似乎是受到了那柄與自己同為星造武裝的聖槍,完全解放拘束的刺激那般。

伊莎黛拉手中的聖劍爆發出了無比耀眼的光輝,與遠天之上的光之流星遙相輝映。

最後一道枷鎖與封印破碎。

伊莎黛拉隻感受到自己的第七魂約中,忽然傳來了無比龐大,無比炙熱的古老神秘。

那般凝聚了一整個世界祝福的加護,讓她的精神力不斷充盈,繼而破境。

然後,推動著她一鼓作氣地,直接破入了傳奇的位格。

抵達了王座的界限。

這是她這幾年來所一直夢寐以求,不斷追逐的目標

但是此時此刻,目標真正達成的那一刻,伊莎黛拉的內心中卻沒有半點的欣喜。

她感覺自己的內心有些壓抑地說不出話來。

然後,僅僅隻能沉默地,看著遠天之上那道星辰墜落的軌跡。

以引力為弓弦,自這顆星球的近地軌道之上發射的聖槍——

跨越了近地軌道的真空,穿透了大氣與雲層,超越了魔網與物質位麵法則的束縛。

撕裂空氣,掀起風暴。

自天穹之上墜落,宛如滅世的赤炎。

然後——

筆直地,沒有絲毫偏差地命中了目標的所在地。

伏提庚,弗蘭德,還有那卑王麾下,包含著深淵魔物的萬軍所在的——終結之穀。

……

聲音消失了。

緊隨其後消失的是色彩。

世界變得寂靜無聲,僅剩下那噴湧而出的炙熱星芒。

光在奔流。

光在咆哮。

奔流的光輝激**起無數個旋渦。

不論是血肉,魔力,亦或者是金屬,砂石,亦或者是纏繞著深淵氣息的魔物,傳奇的至強者……

一切的一切,皆在完全解放,展露出真正威嚴的聖槍——那錨定世界的盡頭之塔,連結大地的風暴之錨麵前,宛若草芥一般被湮滅。

萬物都被貫通、吞沒,向著遙遠的夜空彼岸。

然後,爆炸。

光之印被印刻在了天幕之上,將小半個艾斯嘉尼亞的夜空都為之照亮。

緊接著。

從遙遠的遠方

稍遲一步的爆風也抵達了這片荒原。

吹散了雲朵,搖動著房屋,翻折了山林,震撼大地,席卷而過。

暴亂的流風吹散了伊莎黛拉女扮男裝的發箍,那銀白色的長發在夜空中隨風飛舞,可她此刻卻絲毫沒有閑心去理會。

在伊莎黛拉的感知中——

終結之穀的方向。

無數道原本磅礴強橫,浩瀚如海沙的聯軍與魔物氣機,此刻卻宛若冰雪一般,消融在那自天穹墜落的光束之中。

千軍萬馬,便這樣隨風,化為了漫天的塵埃。

再也沒有一絲一毫生命存活的蹤跡。

“高懸於天際盡頭的……達摩克利斯之劍。”

“自帷幕之上落下的——”

“凝固的神罰。”

直到此時此刻,伊莎黛拉方才真正知曉了,那「執劍者」,還有「懸天之劍」名號的由來。而「黑騎士」該隱。

便是那位初代的執劍人。

向著卑劣的王者與來自深淵的群魔——

自天幕之上,降下了天譴的審判之槍。

……

“終結之穀究竟發生了什麽?”

“弗蘭德背叛了?可是那種波動卻又是什麽?”

艾斯嘉尼亞的王城。

王座之上,伏提庚的本體臉色煞白。

他感覺到自己利用聖遺物和一隻寵獸分化出去的半身,此刻忽然失去了聯係。

換句話說,就是嘎了。

可是,這怎麽可能?

就算是那位騎士王突破了傳奇,持有著聖劍,連帶著弗蘭德一同反叛。

他的半身也絕不會就這樣莫名其妙地死去,甚至連一絲傳遞回情報的機會都沒有。

……

王城的百裏之外,晨曦教廷。

紅衣大主教的麵容也同樣一驚。

在他的鎖定之中,分明察覺到王都之中那位卑王的氣息驟降。

由原本觸及半神界限,在霎時之間降低到了普通傳奇的水準。

是突破失敗精神力走火入魔了,還是故意偽裝引誘我出手?

紅衣主教的思緒隻是剛一升起。

下一刻。

他的目光,便連同艾斯嘉尼亞全境當前所有還蘇醒著的居民一起。

投向了,那道從天國降臨塵世的光之柱。

緊接著。

“艾斯嘉尼亞的諸位。”

“我是「曉」的創始人,該隱。”

那朦朧卻平靜的聲音,忽然響徹整個艾斯嘉尼亞的全境。

這是夏亞利用曉組織,花了半年時間在艾斯嘉尼亞全境的絕大部分村莊與城鎮,皆刻印下的隱秘投影法陣。

此時此刻,第一次發揮效用。

於是,他的話語,伴隨著那天譴的光柱一起,被艾斯嘉尼亞境內的萬民所聽聞。

“這是我們第一次見麵,也亦是最後一次見麵。”

夏亞的聲音並不大,卻在此刻貫穿了星空與大地。

“我想要告訴各位的是……如今民不聊生,饑寒交迫,戰亂四起的災厄亂世,隻是暫時的。”

“這漫漫長夜,並非沒有終點。”

“如果這方世界沒有光亮,那我願意以自身為薪柴,成為照亮這無星長夜的炬火。”

“這方天譴,便是我所留下的拂曉之光。”

夏亞的話語微微頓了頓。

“今日,我雖身死。”

“但是,那曉組織的真意,卻不會隨著我死去而消亡。”

“隻要你們的雙眼還沒有習慣黑暗,還殘存著一絲對於光明的向往,那麽,你們每個人都可以成為該隱,成為照亮這方世界的拂曉。”

“一個該隱倒下來了,卻會有千千萬萬個該隱再次站起來。”

“所以……”

“諸位,無論如何,都別恨自己出生在這個時代。”

“還請等待,並心懷希望。”

“在這極黑的夜裏,你們永遠不會獨行。”

“永遠相信,美好的事情即將發生。”

下一個刹那。

伴隨著宛若水波一般的虛幻光幕。

萬千道相同的影像,在無數艾斯嘉尼亞子民的眼前映射而出。

那是一方夢幻的國度,理想之鄉。

秩序井然,人民安居樂業。

生產業高度發達,即便是最窮苦的農戶也能穿上華麗的絲綢衣衫,吃上飽飯。

染上疾病也不用再去教會請求牧師醫治,而是隨時隨刻都能購買到廉價的藥品。

哪怕是貧苦人家的孩子,也擁有著識文斷字,進行啟蒙教育的資格。

而哪怕是傳奇強者的子嗣,一旦犯罪,也與平民同罪。

……

伊莎黛拉立足於冠冕獅鷲之上,感知著遠方一個村落內映射而出的畫麵,微微有些恍惚。

這樣的理想鄉——

她似乎,曾經在另一個地方見過。

然而,下一刻。

伊莎黛拉聽到了身下的土地上,傳來了馬匹疾馳的飛揚之聲。

“王。”

高文從馬匹上跌落,灰頭土臉,顯得狼狽異常。

但是,他卻依然仰望著伊莎黛拉,麵露惶恐與不安。

“我從該隱冕下的房間木桌之上,找到了一封他親筆書寫給你的書信。”

“該隱給我的信?”

伊莎黛拉接過那枚純白的信封。

隨即,她的那雙美眸微微收縮。

信件的扉頁上,赫然是一行文字。

「王」

「我想,我們訣別的時刻,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