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
威壓在頃刻間遍布了整個領主府,就連虛幻的水幕也隨之一陣波動,幾乎崩散。
淩厲的劍意溢散而出,將周遭那堅硬的金屬物件都切割開細小的豁口。
此時此刻,哪怕是那些稱號級的圓桌騎士們也難以言語。
所有的士卒與騎士,都隻能愕然地看向那道手握聖劍,沉默起身的身影。
“孤去……”
“接他回來。”
清冷的聲音在領主府中響起。
下一個刹那,那位聖劍的主人已經消失不見。
隻餘下天際盡頭,一道宛若黃金般閃耀,無比璀璨的流光。
整個領主府中寂靜無聲。
良久之後,高文那幹澀的聲音方才緩緩響起。
“王他……已經突破傳奇了?”
“雖然有著聖劍的加持,但確實是傳奇的位階沒錯。”
崔斯坦未曾睜眼,而僅僅隻是彈動了一下那道七弦琴。
作為反叛的聯軍,如今身為領袖的王終於抵達了傳奇,他們本該興奮激動才對。
擁有了一位傳奇,也就意味著他們不再低人一等,不用再隻能作為流軍東躲西藏,惶惶不可終日。
而是,真正有了作為大勢力,參與艾斯嘉尼亞這場棋局對弈的資格。
可是此時此刻,卻並沒有哪位騎士高興的起來。
很顯然,這並非隻是一次簡單的圍剿。
伏提庚的軍隊可以稱得上傾巢而出,甚至還不知道通過何種手段,拉攏來了一位本該保持中立的血族親王。
若非是該隱主動出擊,撞破了伏提庚所潛藏的實力與陰謀。
那麽這次別有用心,遠超他們預料的圍剿,很可能便會成為反叛聯軍徹底敗亡的時刻。
可就算是現在,那也是傳奇以一對三的絕境。
就算他們對於騎士王都無比自信,但理性卻在告訴著騎士們,那是幾乎不可能完成的壯舉。
更何況……
此處距離終結之穀足足有數百裏的距離,就算以傳奇的速度,也足足要花上小半個時辰。
即便是那位黑騎士該隱,又怎麽可能在兩尊傳奇,還有一具傳奇戰力的深淵領主麵前堅持那麽久?
那隻是一場注定徒勞無功的援救而已……甚至,為此很可能讓自己的領袖也深陷其中。
“那我們也過去?”
高文的提議隻是剛一開口便被崔斯坦所駁斥。
“蠢貨,傳奇的戰場,尋常的六環也隻是拖累而已。”
“我們現在所能做的,便是趁著這個機會盡可能地疏散民眾,將損失降低到……”
身後爆發出了士卒們的一片嘩然。
兩位圓桌騎士凝神看去,隻看見那道水幕中,明明伏提庚與那位血族親王都還在峽穀之下,與岩壁之上的該隱所對峙。
可是,在該隱的身後,卻有數隻漆黑的蝙蝠隱匿於夜色之中,悄無聲息地浮現。
然後,在刹那之間。
蝙蝠匯聚,化為了一道枯槁蒼白的人形,與那位血族親王的容貌一般無二。
由蝙蝠匯聚而成的弗蘭德沒有分毫的魔力波動,便這樣無聲無息地向著該隱的後心掏去。
下一刻。
一顆血紅的心髒,便這樣悄無聲息地在弗蘭德的手中浮現而出。
但也就是在這時,異變驟起。
……
看著自己那蒼白手指間,浮現而出的那顆血色心髒。
血族親王弗蘭德那沒有血色的臉上,也不由浮現出了一絲冷漠的笑意。
身為深淵種族之一的血族,他並無法踏足禦獸師的路線。
但是與之相對應的,身為傳奇的弗蘭德所引以為傲的,卻是那血族所天生擁有的種種異能。
先用「二重幻影」製造出一具假身吸引注意。
自己的真身則利用血族「蝠化」的天賦能力,悄無聲息地出現在該隱的身後。
然後,發動了他最強大的異能——
「心髒掌控」
咚。
咚。
弗蘭德的手中,那枚虛幻而血紅的心髒逐漸凝結,變得清晰而真實。
扭曲的血管從虛空中顯現,連接著那妄想而出的心髒,而那枚血紅的心髒也隨著血管中血液的奔流而不斷收縮膨脹,發出了跳動的轟鳴聲。
這是弗蘭德晉升傳奇,成為血族親王之後方才覺醒的異能,也亦是他最強的攻擊手段。
能夠從靈界與物質位麵那虛實交錯的鏡麵夾縫中,創造出目標心髒的倒影。
雖是倒影,卻與其本體存在著神秘學上的共鳴,
一旦倒影,或者說複製品的心髒破碎,那麽那枚真實的心髒也會跟隨著被一同破壞。
這是能夠無視一切外表上的物理防禦,直接傷害到對手心髒的咒殺之術。
麵對這一異能,無論身穿怎樣堅硬的鎧甲,擁有何等強大的防護類聖遺物,亦或者是身處千軍萬馬的嚴密保護之下,都沒有分毫的意義。
這是真正意義上的即死。
靠著這一異能,弗蘭德甚至曾經殺死過一頭成長期的純血巨龍——就算是巨龍,一旦心髒破碎卻沒有得到及時的救治,自然也唯有死亡這唯一的結局。
當然,這種異能也並非想象中的那麽無敵。
歸根結底,「心髒掌控」還是詛咒的範疇,對於與弗蘭德同等位階或是更高位階的存在,這種即死詛咒有極大被無效化的可能性。
就比如晨曦教廷那些該死的傳奇主教和傳奇聖騎士,一個個都籠罩著晨曦神眷的聖光,絕大部分詛咒都無法對其起效。
而也有些特殊的生命體並不存在著要害這一說法,就算失去了心髒也可以存活,就比如倘若對元素生命使用這一異能,那麽除了消耗一下其魔力儲備之外,並不會有太大的效果。
但是,弗蘭德早已經確定。
眼前的該隱雖然神秘,但其位階並不算高。
而且,也是血肉之軀的人類。
所以——
“你的心髒。”
“就由我收下了。”
冰冷的聲音,宛若行刑者的宣告。
弗蘭德的眼中,閃過了一絲殘忍的笑意。
終歸,也隻是一隻不到傳奇的螻蟻。
雖然似乎有些偷雞摸狗的小聰明,那先前的空間型殺傷能力,還有之前在戰場上展現過的自爆戰法,已經在某種程度上,達到了比肩傳奇的程度。
可也隻是外力而已。
這是一個偉力歸於己身的時代,位階的差距便是天壤之別。哪怕依靠外力在某些方麵獲得了超越本身位階的力量,但終歸存在著無法彌補的弱點。
就比如此時此刻。
在自己「心髒掌控」的異能麵前,一切外力的輔助都失去了效用。
哢嚓。
弗蘭德那枯槁的手指緩緩收攏。
手中的血紅心髒發出了悲鳴,然後,在巨大的壓力下猛然碎裂,化為了無數飛濺的血肉。
他已經看到了該隱的結局。
明明外表上看起來毫發無損,但是胸腔中的心髒卻悄然破碎。
在茫然中忽然發覺自己心髒處的劇痛,然後驚愕而絕望地死去。
可是。
也就是在那枚虛幻心髒被弗蘭德捏爆的下一刻。
他看到,那道身穿黑底紅雲長袍的單薄身影,緩緩轉過了頭來。
那漩渦麵具所流露出的黑眸之中……沒有半分弗蘭德預想中的驚恐,痛苦與駭然。
有的,僅僅隻是淡淡的嘲弄。
怎麽可能?
菜無心可活。
人無心則死。
這明明是這個世界所通行的定理。
但是現在,定理被打破了。
弗蘭德的眼瞳猛地收縮。
緊隨而來的,便是該隱那淡然的話語。
“老登,你是不是很驚訝。”
“為什麽人無心,亦可活?”
“不過很遺憾,今天要讓你改變世界觀的事情,恐怕還不止這一件。”
該隱的手指在虛空中微點。
下一刻,他麵具中那雙漆黑的眸子,忽然流露出一縷銀芒。
“「黑騎士」”
該隱那淡漠的聲音,卻又宛若莊嚴肅穆的宣告。
也近乎是在這道聲音響起的同時。
在那昏暗的天幕之中,萬千道極黑的光點浮現而出。
那是要以十噸為單位來計數的記憶金屬。
或者說,用夏亞前世的話來講,便是所謂的磁流體。
夏亞那漩渦麵具之下的眼瞳中,一方微小的煉金符文,被悄無聲息地倒映而出。
然後,那枚符文開始了旋轉。
結衣的種族技能。
「金屬創生」
以及,「巨構武裝」。
這些數以噸計的液態金屬,在煉金矩陣的加持之下。
被強製性地約束,收容,重組。
最終,按照預先設定好的巨構圖紙,這些記憶金屬,在夏亞的周身完成了煉成。
鏗鏘。
鏗鏘。
漆黑的不死金屬長河,便這樣將夏亞籠罩在了其中。
然後,一塊又一塊的金屬元件圍繞著夏亞完成了煉成,組裝,拚接。
無數金屬零件碰撞的聲音響起。
僅僅隻是幾個刹那的光景之後。
夏亞的周身,便被一台巨大的漆黑金屬構裝物取而代之。
這已經超越了「鎧化」,亦或者是「幻想武裝具現」的範疇。
如果說鎧化便是尋常禦獸師將寵獸的力量化為己用,以此來超越自我極限的能力。
那麽此刻的一切,便是鎧化之上的技巧。
不止是融合了寵獸本身的力量……而是一整個文明,千百年來所傳承知識的具現。
用夏亞前世的話來講。
便是所有男人的終極夢想——
「機甲」。
轟——
伴隨著核心的轟鳴。
那台漆黑機甲的爐心,驟然亮起了一圈宛若熔岩般的赤金色光芒。
這是夏亞結合了前世看過的諸多作品,所設計而出的一號巨構圖紙……從危險流浪者到巴巴托斯,從蜃氣樓到鶴望蘭,能參考的都參考了。
不過最終,夏亞還是將其命名為了「黑騎士」。
正好符合該隱在這方世界的名號。
轟隆——
漆黑的機甲轉動頭部。
下一刻。
萬千道彈藥,宛若絢爛的煙火,向著下方激射而出。
天塌地陷,沙塵彌漫。
鏘——
巨大的風壓,伴隨著陰影籠罩而來。
直到血族的直覺警示,弗蘭德方才從自己最引以為傲的絕技「心髒掌控」失效的駭然中回過了神來。
他猛地抬手,擋下了那柄斬擊而下的漆黑巨劍。
明明對手隻是五六環,但那漆黑機甲中所蘊含的沛然巨力,卻讓弗蘭德這位傳奇都感覺有些難以招架。
他勉強起身,卻隻聽到了那尊漆黑機甲中隱約傳來的冰冷聲響。
“你也想……”
“起舞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