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掉手機後，古手川神見微微愣了愣神。
如果沒聽錯的話，電話那頭的石川康弘好像帶著哭腔。
為啥？
升職都沒見他這麽激動。
他搖搖頭，把手機揣到兜裏，轉身回了咖啡店，順便又點了一杯不加咖啡的歐蕾咖啡。
過一會兒，三日月晴空端著牛奶過來了，提醒道：“晚上喝這麽多牛奶容易肚子脹。”
“不，這杯不是我喝的。”古手川神見解釋了一句：“我聽說人在心情激動的時候喝牛奶會鎮定一些。”
三日月晴空愣了愣，有些疑惑：“是給別人點的？”
“嗯，見個人。”
“朋友？”三日月晴空看了看杯子裏的牛奶，有點想不出一會兒來的是什麽人。
她一直以為在咖啡店裏點牛奶喝的隻有五歲的孩子和古手川神見。
古手川神見搖搖頭：“不算朋友吧，是合作關係。”
三日月晴空默默點頭，猶豫一下，小聲說：“那應該不是外麵那個人嗎？”
古手川神見愣了愣，扭頭看去。
然後一眼就看到了在店門口的玻璃門前，一個身穿特別科製服，腦袋被帽子口罩墨鏡圍巾給遮了個嚴嚴實實的男人站在車前，正往四周鬼鬼祟祟地張望著。
不會吧？這才掛電話多長時間？有五分鍾嗎？
他審視了一會兒，拿出手機，撥過去了石川康弘的電話。
門外的人頓時手忙腳亂，取下一隻手套，從兜裏掏出了手機來。
“……你已經到了？”
壓低的聲音響起：“是，我剛到！”
“……那為什麽不進來？”
“人太多了，可能會有危險！”
古手川神見沉默，片刻後才道：“新聞不是明天才播嗎？你現在就這身打扮，會不會有點早了？”
外麵的石川康弘愣了下，默默掛掉電話，轉身把帽子、圍巾、口罩取下，一樣樣疊好，放回車裏，隻戴著個遮了半張臉的墨鏡推開門進了咖啡店。
三日月晴空害怕的往後麵退了幾步。
而大白貓雨宮幸子看到特別科的衣服時，頭發也支棱了起來，心頭有些惴惴。
“糟糕，特別科的人怎麽來了？又有哪個笨蛋沒藏住尾巴嗎？”
……
石川康弘坐在了古手川神見對麵，一聲不吭，但都快把腦門刻在沉重上麵了。
古手川神見把牛奶往對麵推了推，道：“喝口牛奶冷靜一下。”
石川康弘看了眼，端起杯子，仰頭咕咚咚的一飲而盡。
三日月晴空轉身悄悄離開。
喝完了牛奶的石川康弘則把杯子放回桌子上，始終不發一言。
兩個大男人隔著墨鏡對視。
“？”古手川神見心中冒出一個大大的問號。
剛才還哭著喊著要見他的，怎麽現在來了又不說話？
這都一大把年紀的大叔了，還要什麽深沉？
石川康弘也在看著他，看著看著，兩行清淚就從墨鏡裏流了下來。
他嗓音沙啞：“古手川君，我是不是沒有幾天好活的了？”
咖啡店裏一下子就安靜了下去。
四周其他在用餐的客人有意無意的往這邊看著。
古手川神見有些淩亂，他看了眼牆上的時間，又看了看站在櫃台前，正在和店長說再見的大姑娘，咳了聲道：“還是先換個地方聊吧。”
石川康弘正巴不得去人少的地方，他從錢包裏掏出一萬円放到桌子上，站起身直接就往門外走去。
古手川神見伸出了爾康手，但很快就又放下去，從錢包裏掏出了一百円，連同桌子上一萬円一起給了走過來收拾桌子的三日月晴空。
“一百円是牛奶的錢，一萬円是剛才那位先生給的小費。”
三日月晴空愣了一下，猶豫著小聲道：“真的可以嗎？”
“這就是客人的意思！”古手川神見強調了一句。
他不太清楚服務員收到的小費是全歸店員所有還是要和店裏分賬。
但不管怎麽樣，一萬円的話，三日月晴空應該能拿到不少。
至少相當於半天的打工費。
三日月晴空轉身小跑到櫃台前，把一萬零一百円一起遞了過去，順帶著還有古手川神見說的。
櫃台那邊，雨宮幸子揉了揉她的頭發，把一萬円紙幣卷起來，重新放回到了她手裏。
古手川神見默默看著。
這大白貓雖然有點調皮煩人，但心眼還是挺不錯的，也算是沒有辜負寬廣的胸懷。
三日月晴空彎身道謝，然後提著包回來了，臉上難掩開心。
古手川神見也彎了下嘴角，背起劍袋，出了門，帶著大姑娘一起坐上了石川康弘的車，往北邊兒去了。
片刻後，車子在他家門口停下。
副駕駛坐著的古手川神見摸出鑰匙，側過身子給了三日月晴空，讓她自己進去鎖好門。
三日月晴空也有點習慣這樣子相處，所以沒拒絕，認真道謝後，接過鑰匙下了車。
等她拿鑰匙開了門，又關好門，進到他家裏後。
車上駕駛位的石川康弘才開口了，聲音一如剛才那般沙啞：“古手川君，我想請你幫個忙。”
“什麽？”
石川康弘取下了墨鏡，咬牙道：“現在咱們就去炸了電視台！”
要說現在他什麽心情。
也就隻有後悔了吧？
還真是吃飽了撐的，才接受電視台的采訪！
還不給打碼！
“……”
“你先冷靜，就算炸了電視台，大概也就是換條版麵的事，該發的新聞還是會發……不如試著去和他們溝通，要不直接命令他們把新聞掐掉，再不濟也至少給打個碼……”古手川神見幫著出主意。
一聽這話，石川康弘非但沒高興，反而是捂臉哭了起來，嘴裏咒罵著：“魂淡課長說正好借著這個機會把邪靈會的分會長也抓住！根本不同意把新聞掐掉！魂淡啊！那魂淡分明就是想搞死我！”
古手川神見有些沒話說了。
好家夥，這倒黴催的，這是被上司當誘餌用了嗎？
果然是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愛恨仇殺……
他想了想，隻能安慰道：“特別科還是有很多高手在的，邪靈會的會長肯定不敢闖進去，你隻要呆在裏麵，應該還是安全的。”
石川康弘側頭，目光幽幽的看了他一眼。
被一個麵容滄桑的中年大叔這麽看著，古手川神見的頭發都要支棱起來了。
他語氣沉痛：“按照原定的計劃，從明天起，我要親自上街頭巡邏，過一段時間還要去各地做演講……”
說到這兒，他語氣中夾雜著痛苦，痛苦裏帶著更深的痛苦：“我、我覺得我活不過三天了！三天後，我的工作、房子、老婆、還有孩子、還有我新買的車，就都不是我的了！”
雖然身邊肯定有其他特別科的同事在暗地裏埋伏，可身為誘餌的他，哪有什麽人身安全可言？
他才不關心能不能抓到邪靈會的分會長呢！
他不想死……
古手川神見這下真有些沒話說了。
說實話，他是真沒想到特別科會搞這麽一手，明明最大的BOSS還沒抓到，竟然就開始慶功了？
隻能說相當的勇。
車裏的氣氛越來越低沉，駕駛位上的男人也越來越消沉，透著頹廢和難掩的絕望。
古手川神見撓撓頭道：“要是提前找到他的話，或許我能解決掉……”
如果他沒有真氣外放的能力，和“二十三”的劍造詣的話，那還真不敢說這話。
但現在，他的【功】已經“二十一”，【劍】也“二十四”了，而且還有兩種對敵用的新天賦。
所以倒是挺有信心和邪靈會的分會長打上一架。
快要陷入絕望的石川康弘猛地抬頭，像是看到了希望的稻草一樣，很是驚喜道：“那這段時間我雇你當我的保鏢怎麽樣？一天五百、不、一天一千萬！真的拜托了！古手川様！”
他激動地連敬語都用了出來。
古手川神見愣了愣，反應過來道：“這倒也是個主意，不過錢就算了，我要是拿了，總有種趁火打劫的感覺……”
“您、您答應啦？”石川康弘眼眸帶著深深的驚喜。
“就是有點小問題……”古手川神見猶豫了一下。
石川康弘頓時緊張了：“隻要您肯答應，不管什麽事我都肯做！”說完，他又補充道：“除了出賣老婆和孩子。”
古手川神見有些沒好氣：“石川桑，你想象力太豐富了些！”
他拿起一旁放著的劍袋，從裏麵拿出了【嵐】，然後在石川康弘驚疑不定又漸漸驚恐的眼神中，把劍尖遞到他眼前，指著上麵道：“我的劍壞了，有個缺口，邪靈會的會長很強，我沒把握一定能拿下他。”
也就是他實力又強了些，感覺能試試，才沒拒絕的。
不然絕不可能會答應。
石川康弘鬆了口氣，這劍不是要往他身上捅的，但接著臉色也是嚴肅了起來。
有豁口的劍肯定是不行的！畢竟事關他的性命……
他想了想，咬牙道：“古手川様，這事交給我吧！勞煩你在這裏等一會兒！我回趟特別科！”
“誒？你要幹什麽？”古手川神見試探問道。
石川康弘咳嗽了聲，壓低音量道：“我記得特別科封存的庫房裏有些不錯的劍器……去借一些來用用。”
反正魂淡課長都準備拿他當誘餌了，同事們也一個個摩拳擦掌，隻想著怎麽抓邪靈會的分會長，根本沒人在乎他的死活。
豈可修……也就別怪他不當人了！
古手川神見深深感受到了石川康弘的求生意誌有多強，他肅然起敬，無聲點頭，下了車。
石川康弘一個漂亮的甩尾，麵色很是嚴肅的道：“等我的好消息吧，古手川様！”
說完，他一踩油門，車子嗡的就朝南邊衝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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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身邊有一個過於謹慎的人是一種什麽樣的體驗？（3/5）
石川康弘驅車離開後，古手川神見背著劍袋，就站在自家門口，也沒有要進去的打算。
他在想等會兒石川康弘會帶什麽好東西回來……又或者是被逮到，幹脆就回不來了？
不過回不來的幾率應該極小極小。
畢竟就算石川康弘不為他自己考慮，也得為他那個從小一起長大的美麗老婆，乖巧懂事的孩子，還有一棟沒有房貸的頂層公寓所考慮。
嗯，所以他對石川康弘有信心！
而且過於謹慎的人一般都不會輕易摔倒。
他胡思亂想著，身後的大門忽然有了響動。
三日月晴空走到了他身邊，探著頭往街上看了看，問道：“你的朋友走了嗎？”
“不算是朋友，我和他是合作關係。”古手川神見又糾正了一次，接著道：“他要回去拿點兒東西，還會回來的。”
三日月晴空哦的點點頭，又道：“那個人好像是特別科的。”
“嗯，是特別科一課的專員。”
“特別科一課？那個負責除靈的特別科一課？”
“就是那個。”
一課則是特別科裏專門負責靈異和妖怪事件的部門，也是特別科裏最大、最有實權的部門。
而由此延伸，一課課長這個位置，會有多讓人眼紅，也就不言而喻了。
所以先前石川康弘才會那麽高興，那麽後悔。
三日月晴空根本想不到那個奇怪的大人竟然會有這麽厲害的身份。
她抿了抿嘴，歪頭道：“古手川真的是才到東京嗎？認識的人都好厲害。”
“不，其實也沒有什麽大不了的……”古手川神見攤開手向她解釋：“你想啊，我就是幹這個的，所以肯定會和特別科的人有所接觸。”
三日月晴空一想還真是，於是心裏麵剛剛浮現出來的些許自卑感很快的消散了。
她想了想，又問道：“那古手川你、有殺過妖怪嗎？”
“畢竟是賞金獵人，打打殺殺的也在所難免。”古手川神見組織著語言，想著怎麽才能不嚇到眼前的大姑娘。
“真厲害……”三日月晴空背著手，探身看著自己的腳尖，帶著掩飾不住的羨慕：“要是我也有殺妖怪的力量就好了。”
古手川神見莫名的從她語氣裏聽出了些落寞，他也學著她的樣子，背著手，像個老頭兒一樣彎著腰，看自己腳尖，若無其事的道：“沒有也沒關係，我可以保護你呀！要是有什麽敢欺負你的妖怪，我就一劍宰了它。”
“嗯，【阿麗亞朵】。”
路燈下，兩人盯著各自的腳尖看了半天。
漸漸的起風了。
古手川神見沒話找話道：“往常這個時候，三日月你回家裏後，會做什麽？”
“以前的話，做便當，學習，洗衣服，洗澡，睡覺。”
“那現在呢？”
“睡覺！”三日月晴空小聲道：“便當和洗澡都換到了早上。”
“哦！”古手川神見點點頭：“不過三日月應該也想晚上睡覺前洗個澡吧？”
三日月晴空沒有否認，但現在這段時間不允許她這麽做。
古手川神見想了想道：“我家的廚房和浴室你想用的話盡管用吧？等這個周末，我幫你收拾一個房間出來，再去給門配一把鎖，鑰匙你拿著，可以帶些洗漱用品和換洗的衣物放進去。”
“啊？”
古手川神見往後麵的房子看了眼，樂嗬嗬道：“反正這麽多房間呢，空著也是空著，給你用一個也完全沒什麽，其實要是你願意的話，搬過來住也是可以的，這邊離咖啡店和學校都近，也比北區那邊安全……所以，考慮考慮？”
還有些反應不過來的三日月晴空，下意識攥緊了領口的衣服，但很快又鬆開，背起手，接著看自己的腳尖，片刻後，才輕聲道：“謝謝你，古手川，這麽照顧我。”
“不，不用這麽客氣。”
“古手川，你是喜歡我嗎？”
“……在回答這個問題之前，有一件事我得先和你說清楚。”
“什麽事？”
“有佳已經告訴了我，你和她其實不是那種關係。”古手川神見強調道：“所以我接下來的話完全不是不顧及朋友！”
三日月晴空愣了愣，重新低下頭：“原來她已經告訴了你。”
“是呢，有佳是個心地很好的孩子，不喜歡捉弄別人。”
“……她明明比要你大一點兒，為什麽要喊她孩子？”
“誒？她比我大？我不信，她幾月生日？”
“六月份。”
生日在十二月份的古手川神見不吭聲了。
原來有佳和眼鏡君比他大了足足半歲啊。
“古手川？”
沉思中的古手川神見回過了神，然後道：“第一次見麵的時候就有一點吧，隻是那時候聽眼鏡君那個坑貨說你是有佳的女朋友，就不想了。”
其實也不是有一點，是非常的強烈。
隻是現在更像是在閑聊，並不適合強烈的說出喜歡什麽的。
太破壞氣氛。
三日月其實也是個很獨立的女生，能一個人努力活了三年，並且學習和生活都打理的井井有條，所以絕不是需要依靠別人才能活下去的人。
“那現在呢？”三日月問道，她表情看不出喜怒和感性，隻有理科生在麵對數學題時一樣的理智冷靜。
古手川神見認真想了想，最後慚愧低頭：“不知道。”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真正的喜歡她，還是饞她的身子。
……起碼現在來說，在這個問題上，他不願意騙三日月，也不想讓自己說什麽違心的話。
三日月晴空側頭看他，臉上忽然有了笑容。
是那種開心又輕鬆的笑。
“你很誠實呢，古手川！”她聲音裏帶著輕快：“如果你剛才說喜歡我的話，我一定會感到惡心。”
“額……為什麽？”
“因為，我們才認識還不到半個月時間，你真的了解我嗎？喜歡什麽的，大概就隻是看上了我的外表吧？但我從不覺得我的外表就是最好的。”
“如果隻是這樣的話，那大概用不了多久，你就會覺得受夠了，會厭煩，然後就會去尋找比我外表更好的女生，就像最開始對我那樣，對她們訴說你的喜歡，然後再這樣一直重複下去……”
她輕輕吸著鼻子：“那是最差勁、最惡心的一種人。”
“真好，古手川不是那種人。”
“確實是真好，我不是那樣的人！”古手川神見也是由衷的道。
“所以啊！”心情輕鬆了好多的三日月晴空踮起腳尖，輕輕旋轉，就如優雅的天鵝。
“古手川對我已經足夠照顧了，所以我不能再繼續厚臉皮的接受，因為我無以為報，除了身體……但是身體不是用來做為交換的籌碼，永遠都不會！”
“我沒有想過什麽回報不回報的……”古手川神見努力解釋，恨不得把心裏的真誠全部告訴她。
他真的沒有想過用這些來打什麽歪主意！
“嗯，就像古手川的誠實一樣，我也不想說出違心的話來，做違心的事；所以搬過來住的事就請不要提了。”
涼風吹亂了少女的秀發，她眼眸明亮，主動的、第一次伸出了她的小手：“但是，真的很開心，很開心認識了古手川。”
古手川神見握住她的小手，輕輕一晃，再次鬆開。
他想了又想，試探道：“那要不我把房間租給你？這樣的話，是不是就不會違反自己的心意了？”
三日月晴空也歪頭思索了一會兒，最後還是輕輕搖頭：“還是不了……不然我怕自己哪一天先喜歡上你，就變成個傻孩子。”
“嗯……”古手川神見有些沒話可說了，隻能無奈道：“其實真的不用考慮這麽多的，咱們是朋友啊！雖然現在是我在幫你，可以後哪一天就需要你幫我了也說不定。”
少女呀，你想的太多了。
讓我有點不知所措。
“可這就是我啊，古手川！”三日月晴空輕聲道：“我雖然不知道你怎麽看我，但肯定沒有你心目中的那個三日月好，我也就隻是個普通人，有屬於自己的喜好和厭惡，有自己的脾氣，有自己的缺點，也會說髒話，如果需要的話，也會打架…我就是個很普通的女生。”
古手川神見沒再多說什麽了，認真的點頭。
三日月晴空舒了口氣，壓在心頭的一點重量也徹底一掃而空，她伸了個懶腰：“如果哪一天古手川真正喜歡上了我，我恰好也有了把一生都交給古手川的覺悟……”
古手川神見專注聽著。
“到那個時候，古手川就再邀請我來你家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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