臉像《雷雨》裏周蘩漪在四風家窗子外麵露出來的臉一樣蒼白,因為他一直低著頭看書,所以看不見他的五官,具體年齡也看不出,但大概也能看出他至少不能算是一個老人。即便是坐著也可以看清他的身材是高大的,如果身上再長點肌肉,那就是一個比較標準的男人的身材了。他床周圍的書除了經典就是名著,有的翻得都掉了頁。那人說:我計算著應該還有一年時間。幾個人都以為他在讀書上的文字了,也不吱聲。那人接著說:讓房峰放心吧,不到時間我是絕對不會出去的。似乎他已經不太習慣說話,所以說的特別慢,一聽這個肯定就不是念書上的字了。那人接著說:我都沒想到這些年我已經習慣了這一切,他們都以為我失去了很多,可是又有誰知道我比你們外麵的人多得到了多少呢。即便是不算房峰兌現了要給我的那筆錢,我也是富有的,如果這十五年我是在外麵,哼---------他不說話了,接著看他的書。
潤一說:您在這裏呆了十五年了嗎?
那人搖搖頭,在這裏呆了隻有六年,在別的地方還呆了八年,我要呆十五年才可以重獲自由,怎麽?不是房峰讓你們來的嗎?說話的時候那人曾抬一下頭看了他們一眼,他的眼睛雖然因太長的時間不曾見過外麵的世界顯得特別迷離,可透過現在的輪廓可以斷定,那曾是一雙特別迷人的眼睛。他看上去大概也就三十多歲的樣子,長時間的孤獨使他不管是外形上還是氣質上與外界的人相比有些格格不入。
不是,我們是一不留神進來的,潤一說。
哦,他站了起來,他們沒有猜錯,如果再有點健美的肌肉這是一幅完美的男人的身材。
他的眼神在幾個陌生人身上多停留了一會兒,特別是在可欣的身上停留的時間長,在他的眼神接觸到可欣的那一刹那,那種迷離似乎一下子不見了,變得特別犀利有神,他似乎也覺得這麽看一個女孩有些不太禮貌,像小孩怕別人笑話馬上把視線從自己喜歡的東西移到別處一樣,雖是移開了還是時不時把眼睛轉過來看看。那你們和房峰----是什麽關係?大概是心裏的忐忑不安是他說話時變得有些結巴。
可欣也看出他那種眼神的異樣,嚇得躲在陽子的身後。
潤一說:今天和他打了一架,把他和他的手下們弄到一個十字落口示威去了。
那人臉上顯示出看來是久違的他自己都很不習慣的笑,是嗎?僅這兩個字也能聽出他心裏的開心,他還說他現在是這個城市獨一無二的大哥,怎麽?看來你們比他還厲害,不是這個城市的嗎?
是,他說的其實也並不算誇張,我們贏得比較偶然。
是偷襲嗎?
不算是。
那人手支在額頭上,又顯示出一個與世隔絕了很久的人的樣子,他似乎很不解,既然他是這個城市的大哥,你們說自己贏得比較偶然,還又不是偷襲,那這是怎麽一回事呢?他很不解的皺著眉頭,閉著眼睛,把書拿起來隻看了一眼又合上眼睛,隻是放在眼睛能看到的位置。看來是他特別習慣用自己的思想解答任何不理解的問題,遇到不理解的就苦思冥想,或翻書,看書裏有沒有記載。從不向別人問,因為這些年在他的世界裏也沒有別人,想翻翻書吧,又突然想起書裏不可能記載了這件事情。沉思了好一會兒,他歎了一口氣說:我明白了,你們是在撒謊,你們根本就沒有和他打架,更沒有把他拉到十字路口去示威,這麽多年了人還是這麽樂得用假話欺騙別人。說完他又無比失望的歎了口氣。然後開始把書翻開看書,他看的特別慢,似乎要把看到的每一個字都和著唾沫生吞進肚子裏。他翻過一頁後說道:還是書好,書不會騙人,就算說的不對,那也是寫書的人想的不對,他絕不會故意騙看書的人,當然我說的是經典的書;它不像人,明明是這麽想的卻非要那麽說。我這麽多年沒出去,可是外麵的人並沒有多大的長進。
您是為什麽在這裏的?小傑戰戰兢兢的問。
那人沒有馬上回答,就像沒聽到小傑的話一樣,繼續看他的書,看了幾頁後,他抬起眼睛看看他們幾個,這次他把視線故意躲開可欣,似乎是很怕看到她,剛才低頭不語那一段時間他似乎都在做一個決定,他在決定到底看不看可欣,拿定主意不看後才抬起眼睛。
人一點都沒有改變,還是那麽好奇,就算是這件事情你知道不知道都一樣,對你的生活沒有任何的影響可是你就是想知道,這一切僅僅是因為好奇,對不起。我不想告訴你。如果你們是來這裏偷東西的,我可以告訴你,對不起,你們走錯地方了,這裏隻有我。
可欣說:我們是來弄這些茉莉的。
那人一下子站起來,眼睛瞪得大大的,似乎每一根頭發都在可欣的威脅下變得特別精神了一樣,他的樣子就像是臨危受命要保護全城百姓站在城牆上看著城下叫陣的敵人的大將軍一樣,一副誓死如歸的架勢,情急之下他的舌頭似乎僵住了,但他的眼神把嘴裏要說的話交代的很明白,“誰動我的茉莉,我就讓他有來無回”。
說過這一段時間的話後,可欣已經不像剛才似地那麽害怕。已經不用死死的抱住陽子的胳膊了,她學著這個怪人的語氣說:與世隔絕了這麽多年,讀了這麽多的書人還是沒有一點改變,這麽容易就上當了,你的茉莉也隻有你自己會當成寶貝,有誰會傻到冒背上入室搶劫的危險隻搶不值錢的東西呢?
女人不應該因為自己漂亮就可以隨心所欲的騙人,女人不能因為長得漂亮就蠻不講理,因為不管男人還是女人長得漂亮都不能算是驕傲的資本,因為這不是我們自己的本事。
這一段話詮釋了“言多必失”這幾個字是多麽正確,他顯然還是把自己排在帥哥的行列裏。
那人接著說:誰把自己的臉蛋當成了資本,就像用偷來的東西裝飾門庭一樣,不是一件光彩事,人應該用學來的東西來裝飾心靈的門庭,內心的安寧才能讓人嗅到處處撲鼻的茉莉香。
是房峰把你關在這裏的嗎?陽子故意這麽問他。
房峰?他巴不得我用彌勒佛的後天袋把他這大別墅也一並裝走,還關我,不是我願意誰都關不了我。
陽子又問,那麽說你是喜歡清靜。
那人又坐下繼續低頭看他的書,隨你問什麽,怎麽問,不再言語。
潤一說:看來他是自己願意在這裏的,再繼續在這呆下去也沒什麽意思,不如就走吧。
一聽他們要走那人又抬起頭來,這次是隻盯著可欣看,陽子怕她害怕把她摟的更緊一些。
那人到床底下拿出一個物件,到燈影裏一照他們看清楚了,是一個金色的彌勒佛,他說:來的都算客,我看你們也不是什麽傳統意義上的入室盜賊,這是一個金佛,這種東西外麵的世界用得著,在我這裏比不得一朵茉莉,因為茉莉能讓我聞到香味,它沒有這個能耐,陽子說:咱們素昧平生,怎麽好意思要您這麽貴重的禮物呢?
我說過在我這裏它比不得一朵茉莉花。
陽子看人家誠意要給就伸手接過去,然後道了謝,告辭想走,那人又說了一句,“這個姑娘很漂亮”,你的眼神像茉莉花一樣可以散發香味。可欣第一次覺得害羞,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有這樣的感覺,不過麵對這麽一個與世隔絕了這麽多年,已經不太習慣於用語言來表達的人的讚美還是很真誠的說了聲謝謝。
幾個人出了門上了車後都沒有說一句話,他們忘記了一開始非要進去看看的初衷,誰都沒有猜到暗門的裏麵會有這麽一個怪人,很顯然這不是一個通緝犯,他為什麽會願意躲在這個地下室裏呢?難道就是為了聞茉莉花的香味,讀書,雖然看上去這兩樣都是這個怪人的最愛,可如果猜測就是為了這兩樣東西與世隔絕十幾年,這種猜測肯定是站不住腳的。
小傑先發動著車,他給潤一打電話問去哪裏。潤一告訴他去他的飯店,他開車先在前麵走了。還是可欣打破了沉悶“這小子是不是要回去和咱們分這個金佛呀。陽子把金佛放到可欣手裏,可欣一掂量,這麽重,實的呀,我還以為隻是個金殼呢。咱們回來後沒直接開車走是為了這個金佛嗎?
潤一說:如果是為了得到金佛而進去,肯定得不到金佛。
此言有理,不過半宿沒睡弄來這麽個東西也不錯是嗎?
陽子說:我看你說這麽多話的目的就是為了岔開話題是嗎?
我岔什麽話題。
潤一說:別裝胡糊塗了,大家都看明白了。
有意思,你們看明白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