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子有個幾句常掛在嘴邊的話,我哥說——,不信問我哥——,和手底下那三個人說的最多是:我和我哥說。

手底下的三個人沒有一個不討厭他的,私下裏都罵到他八輩祖宗上去,話說這是為什麽呢?不就是因為他那種管著三個人卻拿出千軍萬馬都聽他發號施令的“威嚴”嗎?可他的威嚴百分之百都是狐假虎威的,幾個人忌憚的是他的表哥。你稍一不聽他招呼,他就屁顛屁顛的到他表哥那裏給你穿個小鞋。

呆子怎麽和他表哥說,他表哥就怎麽信,在他的心目中這孫金星就是一個特老實特憨厚的人,根本不可能會撒謊,為了樹立表弟在那三個人中間的威嚴他就依著表弟在他麵前學的批評他們。

那三個人也都不是離了他這個公司就活不下去的,沒幹多長時間就走了。現在那呆子手底下也沒人管著了,就天天到工地上找那些工人或是工長的事,工地上的人可不像公司裏的人那麽好管理,你說一句他回三句,他再怎麽和他表哥到公司裏說工地上的工人怎麽怎麽著,他表哥總不能看著寶馬到工地上訓斥那些工人吧。

所以近來那呆子的日子過的並不怎麽美氣,工地上不乏一些壞種,為了從他那裏撈好兒,挑唆著他去欺負零道,告訴他零道是個傻子,怎麽戲耍他都行。

呆子聽來高興,他就到了零道幹活的地方,一看這小子是比自己還憨。就知道一個勁兒幹活。也不說話。呆子喊了他一聲,讓他過去。零道在工地上呆的時間長了也知道戴紅帽子的就是領導了,一聽他叫他就趕緊過去。

呆子說你去給我買瓶水喝,零道就去給他買了一瓶水回來,然後接著去幹活。呆子又把他喊回去,零道就又回去。呆子問他你有女朋友沒有?

零道說沒有。

那你掙錢幹什麽?

零道沒有說話,一看他沒什麽正經事也就不再理他,又幹活去了。

呆子看他呆呆傻傻的。覺得有意思,就越是不依不饒,追過去,你幹活不是為了掙錢嗎?過來和我說話我也給你錢不也是一樣嗎?

零道問:你給我多少錢?

呆子拿出一張一塊的,領導不理他;呆子又拿出一張十塊的,零道還是不理他,呆子就拿出一張一百的,零道看看,心想和我幹活掙得一樣多我幹嘛要和你說話,還是不理他。

呆子生氣了。他媽的,一百塊我到洗頭房裏小姑娘不光和我說話還讓我摸來著。你是什麽角?還一百塊都不和我說話。

這時工長已經在一邊觀察一會兒了,看出這呆子閑著沒事兒是在戲耍零道,就把零道安排到別的地方那個幹活,並小聲和零道說:這人特陰損,不要搭理他。

零道就和工長去別處。

這呆子像是讓鬼撞了一樣一心的想在零道這裏尋開心,零道去哪裏他就跟著去哪裏。

工長都有些不耐煩了,他說:領導,我的工人還要幹活兒呢,你老跟著他幹什麽?

這呆子一著急又哼哼上了,哼——我願意管你什麽事,不——不服我讓我哥把你從這工地上開除了。

那工長看著他直笑。

呆子問:你——哼——你笑什麽?

我笑你媽是不是讓狗給糟踐了才生了你這麽個東西。

那工長可能說的有些快,這呆子竟然就沒有聽出這是一句罵人的話,哼——你什麽意思?

零道都聽明白了這句話是什麽意思,但是他不知道這是在罵人,他和工長說:我覺得你說的不對,每個讓狗糟踐的母狗生的小狗身上都長毛,他沒有,如果是也是狗變得,也不對,他不老實,狗變成人後都很老實。

工長聽了零道的話差一點沒笑的趴在地上,笑罷他看看零道,你小子能不能不這麽認真,你別說你是認真的,也太你媽損了。

這回零道沒聽明白這工長說的是什麽意思,愣愣的看著工長。

呆子看出工長的笑裏肯定有什麽蹊蹺,就問他笑什麽?

工長說:我說你媽是讓狗糟踐了才生的你,可是我這夥計說不可能,他說讓狗糟踐了生的身上應該裹一身毛,可是你沒有。

呆子不敢對工長怎麽著,他就把氣撒在零道身上,啪一個耳光打過去,零道沒反應,他不知道他為什麽要打他,在還是狗的時候他經常會莫名其妙的挨打,所以也不覺得有什麽意外。

呆子第一次體會到打人帶給他的快感,如果這個時候零道猛一拳給他打回去,呆子準保不敢還手了,他又要拿出他的撒手鐧,“哼,不要囂張,回頭我和我哥說,不讓你在這個工地幹了”;可是零道沒有還手,這樣就助長了孫呆子的囂張氣焰,他覺得這是零道怕他的反應,哦,他是怕我的,沒想到自己也可以是一個有人怕的人,這種感覺也是很不錯的,他像一隻老母雞一樣張著翅膀向零道撲過去,任憑他怎麽打他還是不還手。

這回工長都看不下去了,過去猛地把他拉開,怒吼道:人家越是不還手你還越是沒完了是嗎?

呆子拿出二百塊錢給工長,不管你的事,你就不管好不好,我從來沒有這麽爽過,讓我爽爽吧。

工長人是不錯,可也是有點劣根性,他心想這零道自己挨打都沒事,我在這充當這大尾巴鷹幹啥呢,願意打就打吧,人家還給錢,如果回頭我心裏過意不去就分給零道五十,說不定他還很高興呢?這工長借過錢說了句,你可要有點分寸。

因為零道時不時的總要給那些流浪狗買點肉啥的,一傳十,十傳百的,零道第一次分肉的時候那個橋底下聚集了五六隻狗,第二次就聚集了二三十隻,第三次聚集了第一次的十倍,差不多城市裏角角落落的流浪狗都知道有一位善良本分的狗受到了神的垂青變成了人,他現在為了給城市裏的流浪狗買肉和其它吃的整天在工地上幹重活,即使沒吃過他分的肉或是大餅饅頭的,也聽說過這個變成人的狗的事跡。

這個時候有一隻流浪的狗正從這裏經過,它認識零道,看到一個死胖子追著零道打,它才顧不上問零道什麽青紅皂白,雖然它個子不大但是一跳也能撲倒呆子的臉上。

斷喉是所有肉食性動物最管用的搏擊方式,它們相互攻擊起來可不會像人一樣啪啪打幾個耳光或是摔幾個跟頭嚇唬嚇唬了事,它們的最本能的想法就是讓對方喪命,然後讓其成為自己的午餐或是晚餐,要不然自己就會成為對方的口中佳肴。

後來雖然狗被人類馴服了,已經不用自己獵殺來獲取食物,但是老祖宗留給他們的技能在若幹年後的今天也沒有忘記,如果和其它的野生動物比起來它們的技巧也許已經顯得相當業餘,可是和“文明”了好多年人類比起來它們這種天生的搏擊技巧還是可以稱為依然“爐火純青”的。

看到一隻狗向自己撲過來,孫金星這呆子呆不呆的也本能裏該有的他還是有的,他把胳膊本能的橫在自己的脖子和狗嘴之間,本來是想咬斷他喉嚨的張開的狗嘴狠狠的咬在他的前臂上,一隻狗拚盡全力用嘴巴咬在某個物體上時,那這個物體所要承受的力最起碼也得有上千斤重。

這肥烏龜的幸運之處在於他本能的一檔,他的腦袋還和脖子才能連在一起;他的不幸是他這本能的一擋,他的右手就和右臂就不能連在一起了。

那隻流浪狗把呆子的右臂咬斷了,動物的嗜血性表現出來,流浪狗一聞到鮮血的味道,它的靈魂似乎一下子回到了幾千年前還沒被馴化時的樣子,也就是說,它的眼睛讓它看到的已不是一個讓它們害怕和尊重了幾千年的人,而是變成了一個和自己爭奪獵場或是配偶的異類,所以它必須把他置於死地。

那隻流浪狗不顧孫呆子在地上抓著剩下的半隻胳膊打滾,它更加凶猛的向他撲過去。

這時工地上有人喊,都來看瘋狗咬人了。

如果這時躺在地上打滾的不是孫金星而是其他的任何工友,工人們肯定會拿著東西把這隻咬人的狗打走;可是大家一看被咬的是這個本來是該咬斷脖子的卻隻是被咬斷了胳膊。

他們都像買了賭狗會贏的黑拳賽的賭注,都站在不遠的地方在心裏為狗加油。

這時零道用比狗快很多的速度衝過去,看熱鬧的工人們誰都不會想到這個木訥的零道這個時候會爆發出如此的速度,真是太不解風情了。

再一看零道已經擋在了流浪狗和孫呆子之間,由於狗衝的速度太快,即使發現了零道已經出現在孫金星的前麵它也無法收住速度了,不過它還是盡可能的把張開的嘴閉了起來,因為這樣即使撞到零道也不會對他造成太大的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