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5請客吃狗肉
就一破水缸,能值幾個大錢?
揚大誌五人長吐濁氣,懸起的心終於安穩落地。
“虎爺,說吧,要賠多少錢?你開口,我們絕不還價。”
有了底氣,揚大誌自然中氣十足,推開架著他的幾人,昂首挺胸的往地上一站,還挺嘚瑟。
“這個嘛......”段虎故作為難的說道:“你們幾個先把身上的錢都掏出來,我看看數目夠不夠再說。”
啥?
一破缸而已,需要搜腸刮肚掏兜兜嗎?
“虎爺,我們沒聽錯吧?”五人齊瞪煙熏眼。
“咳,忘了告訴你們一聲,那口水缸老值錢,是祖傳下來的寶貝,可接無根之水,可凝霜雨之露,好像打唐朝那會兒就有了。”
五人氣憋在胸,黑臉,吹你的爛牛去吧!
就這土缸,連陶的都不是,明明就是你爹當年在逛鄉街子的時候買來的,還唐朝傳下來的寶貝,呸,臉呢?
要不?
“咋滴,有問題嗎?”段虎有些不耐煩了。
“呃,虎爺,貴了點吧?”揚大誌答了一聲,身旁四人雞啄食,都認為太貴了。
“想討價還價?”
段虎動了動手腕,“剛兒誰說絕不還價來著?別忘了,這是老段家,虎爺我的地盤,不是菜市場,更不是鄉街子,還價?揍得你飆屎水!”
五人齊齊哆嗦,尼瑪,要不要說得這麽直白?
飆屎水?
多糙多粗多難聽!
關鍵是人受不了哇!皮肉受苦還丟臉。
得嘞,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遇到了搶錢的黑大爺,賒財免災吧!
五人上下其手,摸兜兜的摸兜兜,翻包的翻包,脫鞋的脫鞋,掏大衩的掏大衩......
段虎頭冒黑線,藏錢的地方,花活真夠多的,大衩都能藏,還能再惡心點嗎?
等五人苦哈哈的將花花綠綠的鈔票一遞,段虎哼了一聲,沒伸手去接,示意曹滿去拿。
曹滿樂得嗷嗷叫,一把接過鈔票,手指蘸著吐沫星子,一邊舔嘴唇,一邊沒心沒肺的數了個開心。
“耗子,這麽數錢不衛生。”
曹滿咧嘴直笑,“有啥不衛生的?我一直都是這麽數錢來著,而且錢的味道,香,特香!”
說完,曹滿把鼻子埋進鈔票,吸了個忘乎所以。
“虎爺,你也聞聞,香極了!”滿意的抬起頭後,曹滿笑得更歡了。
段虎嘴角一抽,“嗬,你喜歡就好。”
“虎爺,現在我們能走了嗎?”被洗劫一空的揚大誌五人苦巴巴的問道。
段虎瞟了一眼曹滿手裏的鈔票,微微皺眉,似乎還差點......
“我說大誌兄弟,還有你們幾個,身上真沒錢了嗎?”
這句話問得,五人心驚膽戰,特別是揚大誌,最怕段虎叫他大兄弟,就剛才,一句兄弟血本無歸。
“虎爺,真沒了,能拿的一張不少全給你了。”
生怕段虎不信,五人翻兜兜的翻兜兜,脫鞋的脫鞋,臭泥鰍老尷尬,最後老牙一挫,脫褲!
“打住!”段虎一聲喝止,五人鬆了口氣,臭泥鰍趕緊把脫了半截的褲子又提了起來。
“虎爺,你要是覺得還不夠,說個數,趕明兒我們給你送來。”
揚大誌打起了保票,主要是折騰不起,想麻溜的離開,太丟人現眼了。
“太麻煩,虎爺最討厭等待。”段虎沒同意。
這下,五人都傻了眼,該咋辦?
就一直晾這兒?在老百姓的眼皮子底下玩杵哈哈?
段虎當然不會讓對方接著杵哈哈,對方不累他還嫌煩呢。
“耗子,搜身,有值錢的就薅,不用客氣。”
段虎放了話,曹滿狼嗷一聲,眼冒綠光一把先扯掉了揚大誌脖子上的金鏈子。
“喂,這可是金的!”
曹滿露槽牙一笑,“不是金的老子還不薅呢!”
又一把,扯掉了臭泥鰍藏衣服裏的銀鎖。
“別,那是我的護心鎖!”
“呸,多大個人了,還護心鎖?真當自己養不大似的。”
一頓搜刮,揚大誌五人清潔溜溜,一毛不剩。
“虎爺,你看這些夠嗎?還熱乎著呢。”曹滿笑得好燦爛。
“馬馬虎虎。”段虎點點頭。
“滾吧!”
段虎大手一揮,五人如釋重負,一哈腰,跑了個狗竄雞飛。
“各位街坊鄰居!”這時,段虎大聲的喊道。
“剛才這事打擾了大夥,我段虎實在是過意不去,為了表示一下歉意,今兒個我請客,待會兒劉記狗肉館,我們不見不散!”
在場的所有老百姓都沸騰了起來,歡呼聲一浪高過一浪,能把老段家的房頂都掀飛。
等院外的人走了個幹淨,曹滿拉長著臉子蹲地,滿臉的不高興,一肚子的悶火。
“耗子,鬧肚子啦?要不待會兒的狗肉你就免了,太葷,不容易消化。”
“我肚子好著呢,一頓劃拉三斤,嗝都不打一聲。”曹滿悶悶的說道。
“嗯,不愧是泔水桶,能裝。”
曹滿,噗!
會聊天不?
對咯,黑臉能把天聊死。
“虎爺,這些錢可都是用我的血淚換來的,你怎麽能平白無故的拿去請不相關的人吃飯呢?”曹滿把窩在心裏的話說了出來。
“想知道?”
一句話,曹滿更悶。
“實話告訴你,盡管今天我們鬧得有理,但揚大誌他們是什麽人?”
“是官!”
“我們呢?平頭老百姓!”
“民不與官鬥,就算對方是芝麻綠豆大的小官,也不是我們能夠鬥贏的,為了避免落下口實,這些錢我們不能留。”
曹滿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說,吃人嘴短、拿人手短,用這些錢收買人心,好讓對方抓不到把柄?”
“不錯,不過這個法子也不是權宜之計,好在趙老狗還有用得著我的地方,衝著這點,我才敢大鬧一番,治治這些仗勢欺人的狗雜碎。”
“高,還是虎爺高明!”曹滿翹起了大拇哥。
“現在不生悶氣了?”
“哈哈,生個球的悶氣,老子要吃個夠本喝個盡心,幹爹,我來咯!”
曹滿一展愁容,笑了個豬叫不斷。
直到夜色已深,被段虎請來的街坊鄰居們才不情願的從劉記狗肉館三三兩兩的散去。
等人都走空了,曹滿疲倦的坐在椅子上,看著一桌桌的殘羹剩渣,再看看段虎悠哉悠哉的喝著小酒,曹滿委屈的能落淚!
說好的大吃大喝呢?
說好的吃到扶牆走呢?
騙子,大騙子!
老子能餓到趴地滾!
這一刻,所有的情緒都爆發了出來,曹滿三兩步跳到段虎身前,本想怒衝衝的一拍桌子,可大手抬了半天,始終不敢落下。
“有話說,有屁放,別像尊佛似的杵著,有意思嗎?”曹滿還沒開口,段虎先開了口。
“虎爺,你不仗義!”曹滿鼓足勇氣說道。
“哦?說來聽聽。”段虎樂嗬著喝了口小酒。
“不是說好了晚上大吃大喝一頓嗎?你倒好,自己光顧著逍遙快活,喝著小酒吃著狗肉,我呢?從進門就一直忙到了現在,別說狗肉,連口湯都沒喝到,怎麽的我也是個傷號,不同情也該體諒一下吧你?”
事情還真是這樣,打從曹滿進了狗肉館就沒閑過,累的他腳跟不沾地,喝口水的時間都沒有。
最氣人的就數段虎,吃了這桌吃那桌,喝了個豪氣萬千,說了個滿堂喝彩,連正眼都不帶瞅一下曹滿的。
“原來是這事,我還以為你有多大點委屈呢?”段虎翹著二郎腿,好不自在的說道。
“這叫小委屈?”曹滿怒了。
“難道不是嗎?耗子,這是你幹爹的狗肉館,你忍心看你幹爹一人操勞,你這幹兒子卻自己大吃大喝嗎?”
曹滿語結,對哇!咋把這層關心忘了呢?
看來是忙壞了,又餓得糟心寡辣,才沒記起來。
“可是,你好歹也抽空喂我塊肉吃,對吧?”曹滿酸溜溜的說道。
“嗬嗬,忘了。”
喲,好氣人哦!
曹滿老臀怒坐板凳,壓得板凳嘎吱吱慘嚎。
“小滿,別聊了,吃飯咯!”劉老倌笑嗬嗬的從灶房走了出來,手裏抬著一大鍋熱騰騰的黃燜狗肉。
曹滿撐大倆鼻孔,用力一吸,我天,賊香!
嘩啦,口水流成河,曹滿擼袖舉筷下了手,這頓狠吃,豬見了都吃驚,莫非是同類?尼瑪,咋這麽能吃!
劉老倌吃相文雅,自己吃一口,還給曹滿夾幾筷子肉,生怕對方會餓著似的。
“劉老倌,走一個?”段虎舉起了酒杯。
二人對飲,劉老倌擦了把嘴,甚是滿足。
“小滿,剛才你真的不應該怪虎子,他這麽做是為了你好,而且客人都是虎子請來的,他不招呼客人誰去招?”
“誒,知道了。”曹滿忙著吃,光用耳朵聽了。
劉老倌又說道:“虎子也說了,讓我多磨練你一下,將來你不是要幫我接管這個鋪子嗎?不趁現在多學點手藝怎麽成?”
曹滿把筷一放,嚼著滿嘴的肉含糊不清的說道:“可是幹爹,我忙了半天,除了端菜、洗碗、燒火、劈柴這類的粗活,連狗肉都沒碰過,你這叫我學的是哪門子的手藝呢?”
說完,曹滿一口咽下狗肉,好在脖喉眼夠粗,沒噎著,隨後拿筷接著吃。
“嗬嗬,這你就不懂了,想把廚藝學好,就要先從基礎開始,可別小看了端菜洗碗這些粗活,當年我也是一步步從這些基礎學起的,隻不過那時有些年少氣盛,害得我爹操碎了心......”
一說起往事,劉老倌似乎有說不完的話題,嘚不嘚了起來。
等劉老倌差不多嘚嘚完,曹滿吃飽了,抱著肚皮飽嗝連連。
“幹爹,你忙了一天了,快坐著休息,這裏交給我了。”接過對方手中的抹布後,曹滿獨自忙活了起來。
“乖,乖。”劉老倌激動得笑了。
連段虎都沒想到,洗心革麵後的曹滿不但勤快,手腳還十分的麻利,不大工夫便把館子裏收拾的幹幹淨淨,之後又去灶房刷鍋洗碗。
“虎子,看來老話真沒說錯,浪子回頭金不換呐!”劉老倌發出了感歎。
“那是你的福分。”段虎笑了笑,隻是......
財迷的曹滿真的是金不換嗎?
這事兒誰也說不準。
“這是飯錢,你收好了。”段虎拿個小包遞了過去。
劉老倌打開一看,當場驚呆了,包裏不僅有花花綠綠的一疊鈔票,還有金鏈銀鎖什麽的。
半晌,劉老倌才回過神來,“虎子,你沒跟老倌開玩笑吧?”
“你一老倌倌,我開你的玩笑做啥?又不好玩。”段虎好笑的回道。
“可一頓飯錢也要不了這麽多啊?不行,你快收回去。”劉老倌是個實誠人,把包裏的錢又推了回去。
段虎伸手攔住,“不多,剛才在你這吃飯的人沒個十桌也有八桌,難得我做東,你就收下吧。”
“不成,太多了,而且上回你還給了我十塊銀元,這次說什麽我也不能收這麽多。”劉老倌倔強的推著小包,但他沒段虎的力氣大,怎麽推也推不動。
“一碼事歸一碼事,那些銀元是我孝敬您老的,而這些錢是飯錢,而且我也不白給,接下來有事要和你商量。”段虎神秘的說道。
喝了口茶段虎接著說道:“這些錢除了是飯錢之外,我還打算放在你這保存著,不是為了我,而是為了耗子。”
“為他?”劉老倌聽著不解。
“不錯,正是為了耗子。這麽說吧,如果你沒認他這個幹兒子,我根本不會管他,既然管了,自然要管到底。”
“你的意思是......”劉老倌似乎聽懂了一些。
“他現在沒錢沒房,更沒什麽根基,即便繼承了你的狗肉館,就現在這世道,能賺幾個錢?”
“往近了說,養活糊口還能湊合,往遠了說,要是遇到了喜歡的人,拿啥結婚,又怎麽養活您老以及他的妻兒呢?”
“我把錢放在你這就是想有個保障,以備不時之需,何況耗子這人大手大腳慣了,兜裏根本裝不住錢,交給他隻會害了他。”
最後,段虎握住了劉老倌的雙手,真誠的說道:“劉老倌,我已經沒有什麽親人了,要說有,也隻有你了,我希望你過得好,這些錢是我的心意,對親人的心意,不要拒絕我的心意好嗎?”
劉老倌鼻頭發酸,同樣握緊了段虎的雙手,久久無語。(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