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天氣很好, 難得碰到個豔陽天。
冬天太陽下山早，他們到達市區時，天邊僅剩下一抹橙色的餘暉。
楚煜停好車領著趙聽雨來到一座商場, 打算去樓上用餐。
商場外邊有一家新開的奶茶店，店門口排起長長的隊伍, 趙聽雨路過時多看了一眼。
楚煜捕捉到這一幕，跟著看過去, “要喝嗎？”
這家國內目前很火的一家奶茶店，之前海東市沒有, 這是第一家。
趙聽雨有想法, 但不想浪費時間排隊, “算了吧。”
楚煜正想說點什麽, 口袋裏的手機響了，他掏出來看到屏幕上來電顯示時幾不可察地蹙了下眉, “抱歉，我接個工作電話。”
“沒關係，接吧。”趙聽雨從他的語氣中大概可以判斷出這個電話會要講很久，於是指了指奶茶店方向，“我正好可以去排隊買奶茶，你要喝嗎?”
楚煜接起電話的前一秒揉了揉她的腦袋, “不用。”
趙聽雨走過去排在隊伍最後麵, 時不時往後看一眼。
楚煜無論站在哪裏, 都是人群中最紮眼的那個。
就算看不清五官, 單看身形就能吸引人的眼球。
他這通電話的確打的久, 久到趙聽雨點好奶茶他才掛斷。
點完單拿上取餐器, 她朝楚煜走過去。
還沒走到他身邊, 就見一個小姑娘捧著一瓶礦泉水走上前對他說, “帥哥能幫我擰一下瓶蓋嗎？我擰不開。”
楚煜把手機揣兜裏，輕飄飄地掃了女孩一眼。還沒開口，就聽到身後傳來一個硬邦邦的嗓音，“我來幫你吧，他手疼。”
下一秒，趙聽雨在他略顯詫異的目光下接過那姑娘手中的礦泉水，擰開再遞過去。
姑娘茫然兩秒，回過神來訕訕地跑開了。
趙聽雨轉身麵對楚煜，把手裏的取餐器遞過去，“帥哥，我拿不動，幫我拿一下。”
她淺淺歪頭，嗓音又輕又軟，麵上卻沒有一絲笑意。
楚煜眼尾輕抬，忍著笑問：“你不是說我手疼？”
“……”趙聽雨回想起剛剛那女孩看他的眼神，心裏很不是滋味，“那你拿不拿？”
楚煜沒動，站在原地氣定神閑地看著她。
趙聽雨見他無動於衷，小脾氣蹭蹭蹭地往上竄。
她上前一步，踮腳就在他脖子上泄憤似地咬了一口。
楚煜伸手覆在她腦袋上，垂眸悶笑兩聲，“還是這麽野，醋了就咬人。”
他適才故意不如她的意，想看看她的反應。
自從重逢以來，她對自己的態度從始至終都存著些許小心翼翼。
看起來通情達理，善解人意。
楚煜知道她有刻意收斂和控製情緒，說通俗一點就是沒有放開。
她一次次道歉，解釋當初分開的原因，目的是消除他心中的芥蒂。
然而到現在，心裏存在芥蒂卻是她。
楚煜希望她可以隨時隨地做自己，在他麵前肆無忌憚。
像現在這樣，整個人鮮活、生動，想生氣就生氣。
這才是真正的她。
“誰讓你招花惹草？”趙聽雨鬆開嘴，視線裏，她咬的地方有兩個明顯的牙印，上麵還有一抹曖昧的水漬。
趙聽雨連忙抬手去抹，手剛蹭了下，就被人拿下來。
她退開一點，仰頭，“你拉我幹嘛？”
“別在外麵亂撩。”楚煜悠悠的嗓音以及他灼灼的目光都帶著明顯的警告。
趙聽雨左右瞄了一眼，抽回自己的手，“誰撩你了？”
楚煜順勢鬆開她，眼皮抬起，“什麽叫招花惹草？我招誰惹誰了？”
“你招的還少啊。”趙聽雨麵對著夕陽，細白臉上的絨毛被籠上一層暖暖的光暈，紅唇一開一合，細數著他的“罪行”：“以前是承包電子屏表白，後來是主動獻吻，現在又是擰瓶蓋。”
“記這麽清楚呢？”楚煜眼裏笑意浮沉，語氣卻甚是囂張，“那你說說，我錯在哪了？”
趙聽雨一時半會答不上來。
總不能說錯在長得太帥吧？
這樣顯得她沒事找事。
事實上也是沒事找事，趙聽雨心裏的那丁點不快早就隨著吐槽消失。
這會麵對他的質問隻剩下尷尬，好在手裏的取餐器發出“嗡嗡嗡”的聲響。
她丟下一句“我奶茶好了”便往前跑去。
楚煜沒打算放過她，等她捧著一杯奶茶出來，一把摟過她，悠悠提醒：“還沒回答我問題。”
趙聽雨答非所問：“你要喝嗎？”
楚煜果斷拒絕，“不喝。”
餘暉散盡，暮色四合。
眼看著天色暗下來。
“噢。”趙聽雨低頭吸了一口，抬頭的同時見到廣場正中央的噴泉忽地開始噴水，且亮起彩色燈光，她眼睛隨之一亮，“你幫我拍一張照片吧。”
楚煜散慢地道了聲“好”。
趙聽雨瞧著他嘴角那抹淺淺的弧度，就知道他肯定又在嘲笑自己慫。
趙聽雨以往每次都認了，今天估計是被他言語激得起了點逆反心理。
她停下腳步，在楚煜還沒反應過來的情況下，伸手揪住他衣襟往下拽。
楚煜非常配合地傾身。
兩人視線在同一水平線上，對視兩秒，趙聽雨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經地道：“因為，你是我的。”
你沒錯，是我不高興別人窺視你。
楚煜意外她的“霸道”，深邃的目光裏浮上一抹暗色。
大庭廣眾之下，趙聽雨受不了這樣的對視，不動聲色地鬆開他的衣襟，轉身往前走，“去、去拍照吧。”
楚煜慢條斯理地跟上去，目光落在她耳垂上。
夜色也沒能遮住那上麵的緋色。
趙聽雨站在噴泉前，手裏握著奶茶，讓楚煜幫她拍了一張照片。
拍完，她跑過來，“我看看。”
楚煜在屏幕上快速點了幾下，在她湊過來時把手機側向她。
趙聽雨看了眼，非常滿意地點了個頭，“發給我吧。”
“發了。”楚煜收起手機，牽著她往商場門口走。
趙聽雨不疑有他，打算到飯店再去看。
可還沒到飯店，楚煜又接到一個電話，來自他表妹，也就是他姑姑的女兒。
“哥你海東了？”
楚煜嗯了聲。
電話那頭沉默幾秒，表妹再開口時嗓音染上了哭腔，“哥，我媽生病了。”
楚煜腳步一頓，“什麽病？很嚴重嗎？”
“嚴重。”表妹吸了吸鼻子，“可她不讓我告訴你。”
楚煜從容引導她說出前因後果。
原來姑姑在半個月前就被醫院確診為結腸癌，因為發現比較早，醫生說化療加手術治愈的可能性高達百分之七十以上。
姑姑聽了醫生預估的治療費後毅然決定放棄治療。
“你們在家吧？”楚煜問
“在的，我從學校請假回來了。”表妹回
“行，我晚點過去看看。”見楚煜結束通話，趙聽雨迫不及待地問：“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
楚煜把姑姑生病的事如實告知，“我吃完過去一趟，回頭再來找你。”
“行，那我們快點。”趙聽雨為了不耽誤他，吃飯的速度都比平時快了很多。
飯後楚煜問她在附近逛逛還是先送她回宿舍。
趙聽雨說不用他管，她想回去會自己打車。
楚煜說他在某某酒店定了個房間，“要不你直接去那等我也行。”
趙聽雨心跳一下亂了節拍，“我還是先回宿舍吧。”
楚煜無聲一笑，“那你晚點去接你。”
他走後，趙聽雨腦子裏充斥著對未知的緊張，以至於她都沒心思逛街，直接打車回了宿舍。
回到宿舍她想起照片的事情，於是打開微信，結果並沒有看到楚煜發來的新消息。
這個時候不好找他，趙聽雨轉而刷起朋友圈。
手剛劃拉一下，就看到那張熟悉的照片。
趙聽雨站在音樂噴泉前，淺淺的燈光打在她臉上，映出嘴角的笑。
楚煜配文：嗯，我是你的。
下麵有好幾個共同好友點讚，還有一條張牧的評論：《憑什麽？》
趙聽雨沒懂，也沒去深究。
她現在的意識被幾種情緒占據，甜蜜、羞澀、緊張……
她將手機丟至一邊，把臉埋在被子裏。
城市的另一邊，楚煜開車來到一個老小區。
小區老舊，連路燈都沒有幾盞。
楚煜輕車熟路地找到其中一棟，步上樓梯前在視線在一樓右邊那扇門前停留一秒，之後直接上到3樓。
姑姑、姑父和表妹都坐在小小的客廳內，其中還坐著一個他不認識的中年婦女。
姑姑見到他連忙騰出沙發中間的位置，“快來坐，吃飯了沒？”
“吃了。”楚煜沒坐過去，而是自己搬了把椅子坐在邊上，“姑姑你把你病曆本給我看一下。”
姑姑歎口氣，說自己沒什麽大事，“我們年紀大了，有點小病小痛很正常，治不治都隻能活這麽久。”
在楚煜的堅持下，她還是拿來了病曆本。
楚煜看完病曆，視線有意無意地瞟了那個陌生女人一眼。
細心的姑姑意會過來，啊了聲，“她就是你爸那個……”
姑姑笑的很不自然，“你可以叫阿姨。”
楚煜僅僅點了個頭，以示禮貌。
那人倒是很熱絡，“怪不得你爸老念叨你很優秀，真是一表人才。”
這話說出來，房間裏在座的幾個人，除了她怕是沒人會信。
楚煜把病曆本還給姑姑，繼續跟她了解相關事情，比如說動手術的具體費用，問她繳納醫保情況。了解完，他說：“姑姑你這個治療還是得做，費用方麵你不用擔心，醫保報銷完其餘的我先幫你墊著。”
他雖然用的是“先墊著”，但姑姑知道這錢他壓根沒打算要回。
“我真覺得沒必要，我現在能吃能睡，也沒有特別不舒服。”她還是那些話，讓他留著錢娶媳婦，“聽莉莉說你交女朋友了，剛還給我看了照片，小姑娘長的可漂亮了。”
楚煜沒跟她爭，隻說他明天還會在海東留一天，讓姑姑準備一下，上午陪她一起去趟醫院。
他們在商量的時候，他爸的老婆悄無聲息地下了樓。
等他從姑姑家離開，已經是半小時後。
姑姑將他送到門口，欲言又止好幾次，“你……要不要去看看你爸？他今天好像喝了點酒，不知道這會睡了沒。”
“不了。”楚煜說，“太晚了。”
他爸住在一樓，就是為了在姑姑蹭飯，特意租到她們家樓下。
楚煜剛下到一樓正好碰到罵罵咧咧打開門的爸爸。
視線對上，楚國雄微眯了一下眼睛，渾濁的眼眸好幾秒才確定是他，“你個兔崽子回來也不知道來看你老子，有錢給你姑姑治病，沒錢給我買房是吧？”
他腳步不穩，跌跌撞撞地走過去揪住楚煜的衣領，嘴裏罵個不停：“你是不是忘了你是誰的兒子了？養條狗都知道朝主人搖尾巴呢。”
樓道黑暗，隻有從裏麵打開的門縫裏透出一絲絲微弱的光。
楚煜淡淡地看著他，眼裏隻有冷漠。
“你現在找到好工作，翅膀硬了是吧？”楚國雄醉的不輕，應該是頭疼，他眉頭緊緊皺起，“以為給我交個養老保險就可以不管我了是吧？”
楚煜用力將他的手拉開，“你喝多了，早點睡。”
楚國雄清醒的時候都不一定會輕易放過他，更別說醉了的情況下，“你給我站住！”
他再次上前抓住楚煜的衣服，這次的力道明顯比剛剛大了很多，拽到楚煜往右邊移了半步。
楚煜牛仔外套的衣領被他拽下來一半。
他眸色變冷，耐心告罄。
他麵無表情地將楚國雄的手拉下來，順便將他往門口推了一把。
力道不大，奈何楚國雄喝了酒，身子輕飄飄的，被推得後退兩步撞在門框上。
他突然開始大口喘粗氣，順著門框跌坐在地上。
一直在門內偷偷觀察他們父子倆的中年婦女見狀跑到門口蹲下，“你怎麽了？這是怎麽了？”
楚煜走了兩步，意識到不對勁，迅速走回來蹲在他爸麵前，沉聲問：“哪裏不舒服？”
此時的楚國雄臉色蒼白，呼吸困難，已經說不出話。
楚煜連忙掏出手機打120.
等他掛完電話，發現楚國雄已經閉上了眼睛，安靜得像睡著一般，明明不久前還在費力地呼吸。
楚煜心口一緊，緩緩伸出手想去探他的鼻息。
中年婦女先他一步把手伸了過去。
她靜默兩秒，猛地一下站起身，哆哆嗦嗦地說：“沒、沒，沒有呼吸了。”
“跟我沒關係，我什麽都不知道。”她說完瞪著一雙充滿恐懼的眼睛看向楚煜，“是你！是你把他推倒的！”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