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了近半小時的隊, 四人終於坐上船。
除了楚煜，另外三人都在拿著手機或相機拍照。
“太美了，怪不得阿B一直想調回海東。”坐楚煜身邊的中年大哥說著蹩腳的普通話, “原來是想念這一方水鄉。”
楚煜垂眸輕笑一聲，否定了他的答案：“不是。”
同事沒想到他會認真回答, 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開個玩笑啦。”
Ida站在船頭拍完照走進船艙, 興奮地指著河兩岸的房子問楚煜:“你剛說我們今晚住裏麵，是住這種房子嗎？”
楚煜點頭, “嗯, 等會帶你們去辦入住。”
從景區門口遊船到景區尾端, 再從尾端走回來, 中間還要算上拍照休息的時間，差不多得到中午。
楚煜怕客棧沒房間, 便在前麵一個碼頭先行下船，來到聽風吟。
“您好，我要四間大床房。”
收銀台內的趙媽媽抬起頭，待看清來人時，眼睛一亮，“小楚？”
楚煜回以禮貌的微笑, “阿姨好。”
趙媽媽笑著應了聲, “我聽說你去港城工作了？現在是放假回來看看？”
“過來出差。”楚煜解釋, “今天帶同事出來玩。”
“要得, 要得。”趙媽媽結束寒暄回到正事上, “你說要幾間來著？”
楚煜耐心重複：“四間。”
“四間啊。”趙媽媽顯得有些為難, “我看看哦, 好像隻有三間了。”
楚煜考慮了一下, “那就定三間吧。”
趙媽媽想起什麽，示意他等會。
楚煜不明所以地看著她拿出手機打了個電話出去。
“聽聽啊，是這樣的，小楚來我這開房間。然後他要四間，我們現在隻有三間……”
楚煜聞言，不太明顯地笑了聲。
“行，那我就把你那間騰出來啊。”
趙媽媽掛了電話，抬頭對楚煜說，“有四間，我把聽聽偶爾住的那間房開給你，床單被套等會給你換新的。”
楚煜道完謝，把身份證遞過去。
趙媽媽接過開始幫他辦入住，“聽聽朋友，我都給打六折。”
“謝謝。”楚煜似是不經意似地問，“她今天不休息？”
“休息啊。”趙媽媽看了眼時間，“她早上去舞蹈工作室了，現在應該快回來了。”
趙媽媽的話音落下沒多久，趙聽雨便出現在客棧門口。
“聽聽？”趙媽媽一臉詫異，“這麽快？”
“嗯，我房間還有東西，我怕你們給我弄丟。”趙聽雨額前的發絲淩亂，說話氣息明顯不穩。
一看就是跑過來的。
她看到站在收銀台前的人時，一顆不安的心霎時落到實處。
楚煜身上不再是正裝，黑色寬鬆T恤搭配灰色休閑褲，褪去了成熟，多了幾分少年感，
時間仿佛一下回到大學那會。
他側目看過來，兩人視線在空中交匯。
趙聽雨回過神，佯裝自然地打招呼，“你帶同事過來玩啊？”
楚煜嗯了聲。
“你來得正好。”趙媽媽招招手，示意趙聽雨過來，“你來幫他辦理入住，我去樓上幫忙做衛生。”
“哦。”趙聽雨以前不是沒幹過這種活，隻不過做的少，相對來說會慢一些。
趙媽媽把電腦交給她，轉身上了樓。
趙聽雨走到收銀台裏麵，拿起鼠標接著辦入住。
楚煜身子半倚在前台，百無聊賴地玩著手機。
趙聽雨用餘光偷瞄了一眼，清了清嗓子問：“你們什麽時候回港城？”
“後天。”楚煜姿勢不變。
趙聽雨手一抖，按錯一個按鈕，“你們國慶不放七天假嗎？”
楚煜輕輕撩起眼皮，“放一天。”
趙聽雨嘴巴動了動，輕聲嘀咕：“這麽慘啊。”
她今天穿了一件寬肩帶白色小裙子，一頭微卷的黑色長發自然散落在圓潤的肩頭和白皙精致的鎖骨上。
楚煜視線往上，落在她未施粉黛的臉上，女孩紅唇緊抿，鬱悶顯而易見，長而卷翹的睫毛隨著眨眼的動作輕顫。
楚煜指尖無意識摩挲著手機外殼，“趙小丟。”
再次聽到這個稱呼，趙聽雨有些恍然，緊接著便是鼻酸。
為了掩飾己的失態，趙聽雨分神看他眼又繼續低頭看電腦，“嗯？”
楚煜不緊不慢地敲擊著台麵，“你能不能快點？”
“……”趙聽雨噢了聲，“我不大熟悉。”
“你這麽慢吞吞的，”楚煜語氣不鹹不淡，“顧客等得不耐煩了跑了怎麽辦？”
“你不是說你很有耐心嗎？”趙聽雨邊說邊加快了手裏的動作，但是越急越做不好，身份證號碼輸錯幾次。
楚煜見她急得眉間微蹙，妥協道：“行，你慢慢來，我不著急。”
趙聽雨辦好入住把房卡交到他手上時，趙媽媽抱著一個透明化妝包正好從樓上下來。
“聽聽那間房我已經收拾好了。”趙媽媽來到前台把化妝包放下，笑著問楚煜，“你們晚上怎麽吃飯，要不要去我家吃？”
趙聽雨意外地扭頭看向自家媽媽，表情複雜。
會不會…過於熱情了？
好在楚煜沒同意：“不了，謝謝阿姨，我帶同事在外麵吃。”
“也行。”趙媽媽指了指趙聽雨，“有什麽問題隨時打電話，也可以問聽聽，入住愉快。”
趙聽雨：“……”
楚煜道了聲“好”便上了樓。
他走後，趙聽雨頂不住媽媽意味深長、欲言又止的目光，兀自低頭搗騰自己的化妝包，“媽媽，你別說話。”
趙媽媽笑了聲：“好，不說，你加油。”
“……”趙聽雨難得休息兩天，自然是要回家陪爸爸一起吃飯。
飯後，她在家裏休息了兩個小時，原本想去客棧。
轉念一想，楚煜帶同事一起來玩，她過去也做不了什麽。
而且她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麽。
趙聽雨躺在**，拿出手機，打開某呼。
前兩天發的那個問題，已經有十幾條回答。
十幾條回答答案大同小異，總結出來就兩個字——撒嬌。
看到這個答案，趙聽雨才發覺她和楚煜之間的問題，遠遠不止生氣那麽簡單。
他們到底分開了這麽久。
哪是撒個嬌就能解決的事！
而且，她不知道楚煜這兩年的感情狀況。
手機屏幕上彈出一個電量不足提醒，趙聽雨起身去找充電器。
在房間找了一圈沒找到，猛然想起充電器被她昨晚拿去了客棧。
化妝包裏沒有，大概率是落在了房間。
晚飯後，趙聽雨重新回到客棧，順便給媽媽帶了飯。
“你去吃飯吧。”她來到收銀台後麵推著媽媽往外走，“我來幫你看一會。”
“不用。”趙媽媽叫了另外一位服務員過來，讓她去玩。
趙聽雨兩手糾在一起，往樓梯口看了眼。
不知道楚煜在不在，不知道現在去拿充電器方不方便？
二樓聽雨閣。
楚煜剛跟同事從外麵吃完飯回來正在洗澡。
聽到門鈴響的時候，他還在穿衣服。
以為是同事，他匆匆套上衣服，打開浴室門。
外門敲門聲還在繼續。
楚煜來到門口，手剛放在門把上，還沒壓下去，就聽到“叮”的一聲。
門從外麵推開來，他被逼得往後退了一步，差點沒撞到腦袋。
用備用卡開門進來的趙聽雨見到他，嚇了一跳，“你怎麽在這？”
楚煜微愣一秒，氣笑了：“這話應該我問你吧？”
趙聽雨從驚嚇中回過神，心虛地眨了眨眼睛，“我以為你沒在房間。”
“你想趁我不在的時候做什麽？你們客棧……”楚煜拖了兩秒，像是在找形容詞，“這麽隨便？”
“……不是，不是。”趙聽雨擺擺手，著急忙慌地解釋，“我給你發微信你沒回，給你打電話沒接，而且我剛剛有敲門，沒聽到回應，我就自己進來了。”
楚煜像是沒聽進去她的解釋，好整以暇地看著她，“所以，你來做什麽？”
“我來拿充電器。”這話聽在趙聽雨耳裏，就像她對他有什麽非分之想。
而且，她還沒辦法否認。
楚煜挑眉，身子往後退，示意她進來。
“打擾了。”趙聽雨走進房間，來到床頭櫃前，發現上麵什麽都沒有。
她撓撓頭，“我記得在這啊。”
“在桌上。”身後傳來楚煜悠悠的嗓音。
趙聽雨回頭，果然看到實木圓桌上放著她的充電器，一句“你怎麽不早說”到嘴邊被她咽了回去，改成：“謝謝。”
充電器邊上還擺著她的筆記本。趙聽雨眸光閃了閃，一把拿下抱在胸前，“這個……”
她指了指懷裏的筆記本，小心翼翼地問：“你沒看吧？”
楚煜懶散地看過來，不答反問：“有什麽不能看的嗎？”
“……沒有。”
趙聽雨拿好東西往門口走。
楚煜還站在門邊。男人頭發濕漉漉，明顯剛洗完澡。
空氣中有淡淡的沐浴露香，明明自己昨晚還住這，這會卻像闖入了他私人空間。
趙聽雨來到他麵前，猶豫地問：“你晚上不出去玩了嗎？”
“去啊。”楚煜話音剛落，外麵又響起敲門聲，伴隨著他同事的嗓音響起，“阿B？”
趙聽雨神情一愣，眼裏閃過一抹慌亂。
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外麵的同事見門沒關嚴實，直接推門而進。
楚煜眼疾手快地護住她後腦勺。
即便這樣，她還是被門撞的往前踉蹌了一步，靠在了楚煜身上。
從後麵看，像是楚煜將她按在胸口。
推門的同事感受到阻力，連忙探身看了眼。
看到裏麵的情形，他很淡定地用粵語說了聲“抱歉”。
緊接著是Ida的聲音，“怎麽了？”
楚煜拍了拍趙聽雨的腦袋，不知道是安撫還是提醒，而後如無其事地出聲阻止同事關門，“別關門。”
趙聽雨如夢初醒般退開來，還沒看清來人，就語無倫次地解釋：“我過來拿充電器，剛打算出門，然後你推門，撞了我一下，就這樣了。”
楚煜三個同事相繼走進來，Ida走在最後。
幾人站在玄關處，各有各的尷尬。
趙聽雨想溜，又覺得自己不能就這麽不清不楚的走。
楚煜瞥了一眼她紅的滴血的耳垂，慢條斯理地開口：“這家客棧是她家開的，她前一晚住這。”
他的話結合趙聽雨的話，幾人終於清楚了前因後果。
趙聽雨鬆了一口氣，正要離開，卻被Ida叫住：“小聽雨。”
她一臉期待地看過來：“你現在有空嗎？”
一刻鍾後，趙聽雨半蹲著站在河邊一棵柳樹下，手裏抱著一個單反，鏡頭對準站在前麵拱橋上的Ida，“你頭往右邊側一點，好就這樣。”
“哢嚓哢嚓”的快門聲響起，她拍邊看邊往拱橋走，“你看看。”
Ida結果看了眼，開心地抱了下她，“太棒了，他們幾個男士根本不會拍照。”
楚煜帶著另外兩位同事去了清吧，Ida不願意去，便邀她一起出來玩，幫她拍照。
傍晚起了風，晚風越來越涼，感覺一下進入了秋天。
趙聽雨後悔沒套件外套出門。
兩人路過一家甜品店，Ida拉著她走進去，“走，請你吃甜品。”
她們麵對麵而坐，Ida點完單在翻照片。
“你看阿B。”她把相機遞給趙聽雨，“我偷拍的，帥吧。”
趙聽雨接過看了眼，照片背景是在烏篷船上，拍到的是楚煜的側顏。
她看完把相機遞過去，狀似不經意地問“你們為什麽叫他阿B？”
Ida說每個進公司的人都要取一個英文名，“他當時進來直接讓我們叫他阿B。”
趙聽雨斂眉笑了聲，這個名字還真好用。
Ida依舊沒問她和楚煜的關係，但話題有意無意地繞著她打轉。
她從Ida這裏了解到，楚煜現在是他們公司最年輕、晉升最快的VP。
趙聽雨雙手撐著腦袋，問：“VP是什麽級別？”
Ida撩了撩頭發，笑：“副總。”
趙聽雨眼眸微微發亮，心道，他好厲害啊。
外麵傳來一些聲響，店內的客人齊齊扭頭看向窗外，原來下雨了。
秋雨落在樹葉上，嘩啦啦的響。
遊客們紛紛抱著頭到處找地方避雨。
“你跟阿B是在某個下雨天分手的嗎？”
Ida的聲音把趙聽雨的視線拉了回來，“什麽？”
她不是沒聽清，是沒聽懂。
Ida歪頭微微一笑，“難道我猜錯了？”
“沒有。”趙聽雨舔舔唇，沒問她怎麽猜出來的，而是問：“你為什麽這樣問？”
“也是猜的。”Ida笑了笑，說：“阿B這個人很少有情緒外露的時候，但每到下雨天，我們都能看出他心情不好。”
趙聽雨臉上有片刻茫然。
之後像是反應過來什麽，她呼吸一窒。
心髒好像被人劃開了一道口子，有什麽東西洶湧著往外冒，又疼，又暖。
接下來Ida跟她聊了些什麽，她都沒怎麽聽進去。
Ida估計也看出她的心不在焉，等雨稍微小點，跟她一起回了客棧。
那天趙聽雨在客棧陪媽媽待到很晚，差不多12點，趙媽媽終於催她回去睡覺。
外麵又下起雨，且雨勢漸漸變大。
趙聽雨撐著一把透明雨傘走出客棧，才步下台階就接到了楚煜的電話。
“疼不疼？”
男人嗓音慵懶低啞，一開口就令趙聽雨濕了眼眶。
她喉嚨緊的說不出話，緩了好一會，才回：“不疼，早就不疼了。”
電話那頭很久沒出聲，隻聽到淺淺的呼吸聲。
從他剛剛的聲音判斷，他應該喝了不少酒，不知道他現在什麽狀態。
趙聽雨走到一棵樹下緩緩蹲下來，一句染上哭腔的道歉脫口而出：“對不起。”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