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聽雨晚上回到宿舍, 林微和馮一黎也剛從舞蹈房回來不久。
“楚煜這麽早放你回來了？” 林微細細打量她，“不應該啊，這麽美的女朋友送過去, 沒做點什麽過分的事情？”
趙聽雨腦子裏閃過消防通道裏的畫麵，臉頰迅速升溫。
卸妝的動作都變得不利索起來。
馮一黎瞧著她臉紅的樣子, 感歎：“終於有人能從你這裏搶走練舞的時間了。”
畢竟以前的趙聽雨哪裏缺過晚功。
“現在沒有排練。”趙聽雨卸完妝蹲下身從箱子裏找換洗衣服，“時間寬裕點。”
“那要是有比賽你怎麽辦？”林微說, “你倆都有比賽，那跟異地戀沒差。”
“沒關係啊。”趙聽雨莞爾, “又不是非要每天都見麵, 總有休息時間。”
“還別說, 你可能真的要參加比賽了。”馮一黎從洗手間出來, 路過她身後拍了拍她肩膀，“聽說桃李杯要開始挑選送劇目了。”
馮一黎經常逛校內論壇, 會從那裏得知一些還沒公開的情報，一般不是太離譜的消息，基本上是不會有假。
國慶節後複學的第一天，趙聽雨就被一個天大的驚喜砸中。
負責《如夢令》劇目的編導老師把她叫到辦公室，告訴她係裏正在挑選參加明年桃李杯的劇目，問她有沒有什麽想法。
她口中的想法並不是問意願, 而是問她有沒有劇目編排方麵的想法。
趙聽雨聽到“桃李杯”三個字, 心癢的不行。
她曾經想過以《漢樂府·江南》這首詩為背景編排一支舞, 反應江南女孩采蓮時的歡快心情。
編導老師聽完她的想法頗為滿意地點點頭, “聽上去不錯。”
老師當天沒再提別的, 問完便讓她回了教室。
趙聽雨隱隱有種預感, 這次桃李杯的參賽名額她也許有機會搏一搏。
這種預感在一個星期後的下午得到了驗證。
還是那位編導老師, 說邀請她一起, 以《江南》為背景編一個獨舞劇目讓她參加桃李杯的校內選拔。
宜北舞蹈學院推出去參加大賽的劇目，都是衝著獎杯去的，絕不含糊。
在校內就得經過層層選拔，首先得過編導老師選人這關。劇目編排完得過係裏領導那關，成品舞排練好，還要參加一場選拔性質的文藝匯演。
所以被編導老師選上，並不代表就可以參加桃李杯。
它隻是一個機會，就看你能不能抓住。
現在大三了，這是她唯一的機會，趙聽雨怎麽樣也得去拚上一把。
十月開始，新一屆CUBA基層賽正式啟動。
楚煜經常要去到各個學校打比賽，趙聽雨這邊也忙著編排舞蹈、熟練動作技巧。
《江南》成品舞編排好迅速通過了係裏領導那關，她再次投入緊張的劇目排練中。
兩人偶爾忙裏偷閑約個會。
雖然是獨舞，排練還是要配合編導老師的時間，老師不會次次都來，一個星期至少會有兩到三次全程陪她待在排練室。
楚煜目前打基層賽還在宜北市，沒有比賽或者打完比賽時間還早都會過來看她。
十一月初的某個周二，趙聽雨晚上排練的時間是七點至九點。
今天編導老師有事，讓她自己一個人排練。
楚煜上午就給她電話說晚上過來看她，知道她九點結束，一般都會等在舞蹈室樓下。
趙聽雨排練之前給他發消息說晚上可以早點過來，她老師不在。
CY:【我可以上去看你跳舞？】
趙聽雨今天待的是編導老師幫她爭取的小排練室，這個時間段隻有她一個人。
於是她回複說可以，並告知房間號。
楚煜來的時候，趙聽雨正跳到舞蹈的中段，手裏提著竹編籃，動作柔美又不失俏皮。
一個輕盈的旋轉轉到一半倏地停下，她看到了不知何時倚在門邊的楚煜。
男人兩手插兜，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她。
趙聽雨臉上靈動的表情來不及收起，又添了一抹羞赧，“你怎麽不出聲啊？”
“怕打擾你。”楚煜站直身子走進來。
他來到牆邊直接坐地上，一條腿曲著，一條腿自然伸直，手搭在膝蓋上朝她抬了抬下巴，“你繼續。”
“噢。”趙聽雨斂了斂神，繼續剛剛中斷的動作。
可才跳了十幾秒，她就覺得渾身不自在，別扭的很。
突然就放不開了。
趙聽雨無奈停下，在楚煜不解地的目光中來到他身邊蹲下，“你能不能別看著我？”
小姑娘雙手抱腿，表情懊惱又別扭，看的人一陣心軟。
可楚煜偏偏想逗她，“為什麽？我喜歡看。”
“就是……”趙聽雨舔舔唇，艱難地道：“你看著我跳，我會緊張。”
“這就緊張了？”楚煜抹去她額頭上一滴汗，語氣淡定從容，“比賽怎麽辦？”
“那不一樣。”趙聽雨小聲說，“反正你別看我，我會分心。”
楚煜視線掠過她緊抿的唇，總算妥協，“行，你跳，我出去。”
“你可以在這玩手機。”宜北十一月份夜裏溫度也就五六度，在外麵幹站著不冷才怪。
“這樣我也會分心。”楚煜讓她好好練，說出去抽根煙。
如果沒跟楚煜約好，趙聽雨一般要練到十點離開。
今晚九點準時結束訓練，花了兩分鍾收拾東西，穿好外套走出舞蹈房。
她拿出手機正打算給楚煜打電話，就看到了不遠處正在低頭玩手機他，還有他身前的戚夢雪。
趙聽雨停下腳步，外麵走廊因為她身後的排練室燈光熄滅而變得昏暗，隻有前麵大舞蹈房透出來一些微光，依稀能辨別出人臉。
楚煜正好扭頭看過來，臉上明顯的不耐煩在對上她的視線後頃刻間褪去，隨即朝她走過來。
“東西都拿齊了？”楚煜自然接過她手裏的袋子，側了下頭，“走吧。”
“等等。”趙聽雨暗暗深吸一口氣，而後揪住他黑色牛仔外套衣領，踮起腳想去親他，卻被他偏頭躲開。
她茫然一秒，嘴角漸漸往下，手鬆開。腳跟還沒著地，又被人攔腰提起。
趙聽雨惱羞成怒地瞪過去，目光撞進一雙蘊含淺淺笑意的黑眸。
“我剛抽煙了。”楚煜側臉湊過去，“親這裏。”
趙聽雨身後就是門，楚煜頎長的身形牢牢將她擋住，從外麵看根本不知道是誰。
除了戚夢雪。
“不親。”趙聽雨撇過臉，想想不服氣，又轉過來。沒去親他的臉而是對著他鎖骨咬了上去。
“輕點。”楚煜垂眸看著她，嗓音悠悠，“不然你等下會後悔。”
趙聽雨鬆開嘴，退開來，還以為他要咬自己，瞪圓的桃花眼裏閃過一抹慌亂。
“想什麽呢？”楚煜眼尾上揚，拉著她往樓梯方向走，“走吧。”
趙聽雨餘光往戚夢雪剛剛站的方向瞟，那裏隻剩下空氣，早沒了人影。
“趙小丟。”楚煜摸了一下被咬的地方，看過來的眼神似笑非笑：“你吃醋的時候還挺……野。”
“……”趙聽雨立馬抽回自己的手，加快腳步走了兩步，試圖裝鴕鳥。
“跑什麽？”楚煜腳步跟他的語氣一樣不緊不慢，“敢做不敢當？”
“……”趙聽雨一開始沒察覺出自己剛剛那種行為是因為吃醋。隻是看戚夢雪跟他站在一起特別不舒服，就想告訴她，楚煜是我的，跟你沒任何關係。
這種話她自然說不出口，隻能換種方式告知。
來到樓下看到花壇邊蹲著的那個吸煙的人，趙聽雨才明白過來他說的會後悔是什麽意思。
“喲，小情侶下來了？”張牧指尖夾著煙吊兒郎當地衝他們吹了聲口哨。
“你怎麽來了？”趙聽雨有一段時間沒見到他了。
“來觀摩你倆談戀愛啊。”張牧站起身，邊說邊打了個電話出去，“下課沒？”
“我現在在趙聽雨學校，要不我們去接你一起吃個夜宵？”
“行，那你注意安全。”
張牧掛斷電話後，煩躁地扒拉幾下頭發，“我們走吧。”
趙聽雨不解地問：“我們去幹嘛？”
楚煜歎口氣，“他說請我們吃夜宵。”
“你們這口氣顯得很不情願啊？”張牧說。
楚煜輕飄飄地看過來，那表情好似在說：你看我情願嗎？
張牧暗暗爆了個粗。
情不情願，兩人都跟著來到學校附近一家夜宵店。
校園裏路燈微弱，張牧沒注意這麽多，現在處在日光燈下，才看到楚煜鎖骨上那個明顯的牙印。
“這不是趙聽雨咬的吧？”張牧表情一言難盡，“我覺得肯定不是。”
趙聽雨順著他的視線看了眼，又是搖頭又是擺手，“不、不是。”
“我就說。”張牧忍著笑道：“你不可能是這種人。”
楚煜頷首，掩飾自己嘴角的笑意。
趙聽雨臉像著了火，張牧還不放過她，“那要不是你，會是誰？他自己咬不到吧？在外麵有人了？”
楚煜抬起頭，眼神示意他適可而止。
可極力想擺脫嫌疑的趙聽雨溫吞地道：“也不一定是人咬的啊。”
張牧實在憋不住，笑出聲來，肩膀隨之震顫。
楚煜伸手捏了捏趙聽雨的後頸，“不許這麽說自己。”
“……”在趙聽雨尷尬到想鑽地洞的時候，張牧身下的凳子被踢了一下，他終於止住笑，換了個話題，“羅熙最近有跟你聊什麽嗎？”
趙聽雨不答反問，“你剛剛是給羅熙打電話？”
張牧嗯了聲，語氣有點沮喪，“她最近在躲著我。”
趙聽雨知道這件事，“你真的在追她？”
“是啊。”張牧一點都不避諱，“她跟你說了沒，真就對我一點意思都沒有？”
趙聽雨沉吟幾秒，說：“這個我也不知道，她沒跟我說。”
“沒跟你說？”張牧嘴角扯了下，明顯不信。
“我真不知道她對你有沒有意思。”趙聽雨想了想說，“但她說過她找男朋友是奔著結婚去的，她希望他喜歡的人也是這個想法。”
“什麽意思？”張牧幾不可察地蹙了下眉，“我現在是很喜歡她，但以後的事誰能說得準？”
“就是你要有這個想法。”趙聽雨換了種說法，“她要的是一輩子的喜歡，不是一時的喜歡。”
“打個比如，你不是一直想進海東歌舞團？那萬一以後進不了——”他話沒說話就被楚煜淡聲打斷，“換個比喻。”
“我服了，要不要這麽護著？”張牧氣笑了，“那就拿你打比喻，你跟她在一起前，敢說自己會喜歡她一輩子嗎？”
“會啊。”楚煜回答一點都不帶猶豫。
趙聽雨扭頭看過去，隻見他靠在椅子上，坐姿懶散，表情自然，像是在回答想吃點什麽這種輕鬆的問題。
好像這個答案深深刻在腦子裏，根本不需要思考。
而且，他說的是“會啊”，不是“我敢”。
就是把那一絲絲不確定性都抹殺掉，完全不給自己一點退路。
張牧和趙聽雨雙雙沉默了幾秒。
張牧太了解他了，知道他這個回答有多認真，突然有點羨慕。
羨慕他心足夠強大，強大到可以完全把心掏出來送到一個人手裏，意味著隨便她怎麽對待，他都可以承受。
他好像一直都這樣，麵對任何人，可以直接亮出自己的底牌。
張牧開始反思自己，接下來的時間沒再說幾句話。
吃完夜宵，張牧回了商學院。
楚煜送趙聽雨回學校。
路上，趙聽雨欲言又止好幾次，糾結地不知道怎麽開口。
“趙小丟。”楚煜早就注意到她的異常，也知道她想問什麽。
“嗯？”
“你是不是想問我為什麽那麽肯定的回到張牧？”
趙聽雨點頭，其實她覺得張牧的話也沒錯，以後的事情誰能說的準啊？
楚煜靜默幾秒，再次開口：“我問你，你會一直跳舞嗎？”
“會啊。”趙聽雨也不帶猶豫脫口而出，“除非我不動了。”
楚煜嗯了聲，“那屬於客觀因素。”
趙聽雨後來回到宿舍想了很久，為什麽楚煜問她“你會一直跳舞嗎？”而不是“你會一直喜歡我嗎？”
他在告訴自己他內心有多堅定的同時好像對她的感情沒有那麽信任。
又好像，不是很在乎。
睡著前迷迷糊糊之際，趙聽雨反問了自己這個問題，她會一直喜歡楚煜嗎？
答案好像真的不如回答喜歡跳舞那麽幹脆。
但是她可以確定的是，她喜歡楚煜，她想喜歡他一輩子。
想跟他在一起一輩子。
“想”是自己的主觀意識，未來存在太多不確定因素。
相信沒幾個人可以像楚煜這樣，可以肯定的回答這種感情問題。
楚煜那麽堅定，是因為他可以控製自己的主觀意識，然後克服不確定因素。
趙聽雨顯然沒有他那麽強大。
————
天氣越來越冷，12月23號，楚煜生日這天，宜北市下小雪，室外溫度零下幾度。
趙聽雨下午四點下完課，把自己裹成一個粽子去校外買了個蛋糕。
回到宿舍手腳已經凍僵。
林微和馮一黎在宿舍休息，打算晚點一起去舞蹈房。
“快點暖暖。”馮一黎把手上暖水袋遞給她，掃了一眼她手裏的蛋糕，“你晚上還要去宜北大學？”
趙聽雨接過，手插在裏麵總算找回一點知覺，“應該不用，他說他吃完飯過來。”
“你說他晚上跟媽媽姐姐一起吃飯？”林微縮在被子裏，腦袋從床邊探出來，“他們家好寵他啊，不是整歲生日還特意跑過來陪他。”
趙聽雨回想起昨天楚煜在電話裏告訴她今晚要去跟媽媽吃飯時的語氣，聽上去並不是很想去的樣子。
“寵”這個字用在他父母身上莫名讓趙聽雨覺得心疼。
她收回思緒避重就輕地解釋：“他媽媽和姐姐本來就在宜北。”
“那他以後會留在宜北嗎？”馮一黎問，“他以後不打職業籃球吧？”
趙聽雨被她兩個問題問懵了，“我……不知道。”
她沒聽楚煜說過他以後想做什麽，也沒問過。
“欸，你怎麽跟他談了這麽久還是一副不熟悉的模樣？”馮一黎的這句話加深了趙聽雨內心的愧疚。
見她沉默下來，馮一黎意識到自己的多嘴，趕緊轉移了話題，“元旦節你們有什麽安排？”
“我要回家一趟。”林微說，“拿點厚衣服過來。”
趙聽雨沒什麽特別的安排，“我排練。”
桃李杯校內選拔這學期末舉行，排練時間很緊張。
馮一黎抿唇一笑，“我有個麵試。”
林微和趙聽雨知道她說的什麽麵試。這學期，她為了進娛樂圈，去過很多大大小小的劇組麵試，從來沒成功過。
趙聽雨挺佩服她，每次去之前都會精心準備。
高興出門，敗興而歸。
卻從不氣餒。
“祝你成功啊。”林微難得沒跟她抬杠，“早日實現自己的明星夢。”
趙聽雨附和：“祝成功。”
“謝謝。”馮一黎說她有一種預感，這次說不定真能成功，“走吧，姑娘們，別浪費時間了，去舞蹈房。”
趙聽雨到達排練室排練，隔一段時間看一次手機。
楚煜說吃飯完給她發消息，怎知到了8點半，她出去上洗手間時發現人早已到了排練室外。
男人懶懶地靠在圍欄上，意興闌珊地劃著手機屏幕。
他身上套著件黑色寬鬆皮衣，裏麵是圓領針織毛衣加黑襯衫，出色的長相引得走廊兩端在大舞蹈房練晚功的同學相繼探出腦袋。
聽到開門聲，他抬高視線看過來。
視線對上，趙聽雨臉上的詫異轉為驚喜，“你什麽時候到的，冷不冷啊？為什麽不給我打電話？”
“剛到。”楚煜收起手機，嘴角微揚，“不冷，怕打擾你。”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