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逸一愣,下意識伸手去捂住他的嘴。
手裏的葡萄就這麽直溜溜地塞進了他嘴裏,堵住了他的嘴。
霍加紅著眼睛看她,嘴裏還被葡萄塞得鼓了起來。
“千萬不要這麽說。”楊逸趕緊說,“不是你的錯。”
早在過來的時候,她就聽說今天院裏有一台手術,患者沒有搶救回來。
而霍加正好參與了這台手術。
患者又是他一路陪著走過來的,護士都說他跟患者的關係很好。
突然就遇到這種事。
他大概是第一次如此直麵死亡吧。
不知道手術室到底發生了什麽,竟然讓他說出這樣的話。
醫生共情患者本來就是大忌,更別說他竟然還說出這樣的話。
霍加深深歎氣,拿開了楊逸的手,默默地吃著葡萄。
楊逸默默地站在他旁邊,不知道該說什麽,現在的霍加就好像剛剛參加工作的她一樣。
那些道理他都懂,他隻是過不了心裏那道坎。
吃完了葡萄,霍加終於開口了:“我本來以為他還有很長的日子,他還想等他孫女回來,還想和家人好好團聚,就算是死,也應該要死在家人身邊……”
“可是……”他頓了一下,聲音有些哽咽。
“我沒想到,他會死在我的手裏,偏偏是,死在我手裏……”
楊逸抬手,想了一會,還是摸上了他的頭。她看著遠方說:“我要說什麽你應該都知道,我想你不會想聽那些。”
“姐姐……”
“但我還是想說,有時候死亡不一定是一件讓人難過的事。我不是要讓你變得冷漠無情,我隻是覺得我們作為醫生的,要尊重生命。而生命的曆程裏,是包含了死亡的。”
霍加抬頭看著楊逸,有些似懂非懂的樣子。
這個樣子,很像多年前的楊逸。
那時候她也是陷入這種感情漩渦之中。
她還記得她情緒低落的時候,是段景澤陪在她身邊,跟她說醫生應當尊重生命。
而今,物是人非,她不是當年那個她了,段景澤也不是當年的段景澤了。
但道理還是一樣的。
她相信霍加終會明白的,於是她拍了拍他的肩膀,說:“現在回家去吃個飯,然後好好睡一覺,就不會覺得難過了。”
霍加站起來,認真地看了看她,突然張開了手臂。
在楊逸還沒有反應過來時,輕輕抱了抱她。
“謝謝。”他在耳邊輕聲說。
彼時,一陣風吹來,揚起楊逸耳邊的碎發,輕輕拍打著他的脖頸。
楊逸笑了笑,回抱了他,說:“說好了的,明天帶我去喀什古城,不許耍賴。”
“嗯。”
第二天,楊逸以為他還會沉浸在過去的情緒之中,她都做好了他會毀約的準備。
沒想到霍加準時出現了,樣子看起來跟平常一樣。
看來他都想明白了。
竟然比她當年還快。
楊逸倒是對他有些另眼相看了。
“走吧,我找人借了車。”霍加揚了揚手中的鑰匙。
楊逸上車之後,他發動了車子,說:“今天我的時間都屬於你。”
“那我可要好好利用你的時間。”楊逸笑著說。
今天她除了和霍加去古城玩,還得先要去買一些東西。
東西買齊了之後,她才放心跟霍加去玩。
喀什古城色彩鮮豔,充滿了異域風情,楊逸不管看哪裏,都覺得很新鮮。
霍加找人借了相機給楊逸拍照。
還慫恿她穿維吾爾族的衣服,楊逸不願意。
“你很好看,穿上會變得更好看。難得來一趟,不要錯過這個機會。”
說話間,霍加已經給她挑好了衣服。
是一套紅色的維族服,襯得她皮膚格外白。
楊逸站在鏡子前,從未想過自己穿這種衣服竟然格外合適。
“很好看,很襯你。”霍加就沒停過誇她,“過來這邊,我看很多人都在這邊拍照,拍出來特別好看。”
他走在前麵帶路,楊逸跟在後麵。
不知為何,今天古城的人特別多,他個高步子大走得快,楊逸有些跟不上。
霍加回頭看到她,笑了笑,抓住了她的手。
“別跟丟了。”他說。
楊逸心頭驀地一跳。
霍加便已牽著她往前走了。
走在重重人海裏,楊逸剛開始那種不安的心緒早已消散。
取而代之的是心頭一種踏踏實實的感覺。
“段景澤!”
忽然,一個熟悉的名字傳入她耳中。
楊逸眼皮跳了下,她停了下來,循聲看去。
不遠處,陳詩麗走上前去拉住一個漢人男子。
那人回過頭來,正是楊逸曾經的未婚夫——段景澤。